魅影婆娑(三)

“姐姐?”琪琪的小臉上寫滿困惑。“你怎麼了?”

忽然覺得莫名的安心,站在她的身邊,似乎連悲傷都變得可以忍受了。

“想跟我去地球嗎?”我輕輕拂拂她的髮絲。

琪琪望的我的目光閃動了一下,“想。”她點點頭,“但是我不能去,我本來就是一個沒有了自由的人。”琪琪忽然抱緊了我。“真的好想跟姐姐在一起,好想成爲姐姐的依靠。一直一直看着姐姐每天那樣掙扎着生活,每天強顏歡笑,我的心好痛。勇敢起來吧姐姐,千萬不要放棄啊,我會一直在這裡等着你,姐姐,你還有我。”感覺到胸前的溼潤,我的心顫動了。

“謝謝你,琪琪。”這一刻,我只能說出這樣的話語,即使含着眼淚,我也忍不住想要微笑,我竟然並不是一無所有嗎?

與琪琪告別後,我獨自站在中轉站的大廳裡發呆。接下來要先到月球去嗎,然後再給他們發申請?

“嗶。”腦海裡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來自地球的陌生訊號,要接通嗎?”

地球的訊號,這個時候會是誰呢,來給我通報消息還是別的意思?

“只接通聲音吧,屏蔽掉我的圖像。”我說。

“已連接。”隨着這聲音的響起,我左眼中的一個身影逐漸清晰起來。

亞麻色的短髮,柔和精緻的五官,似乎是美麗的一個少年。

“你好。”隨着甜美而略帶中性的嗓音響起,他擡起略微低垂的臉,那揚起的髮絲下碧色的眸子含着霧濛濛的水汽。

“樹。”我脫口而出。剛剛怎麼會沒有認出來呢,他是那個一直跟在我父母身邊的小尾巴,他已經有這麼大了嗎?

“嗯。”他點點頭。“你,還好嗎?”他眸子中的霧氣似乎更重了。

“如果你是問現在,那麼暫時還好。”我聳聳肩。

他略微閃過一絲錯愕。“你……”

“我真的沒事。”我垂下頭輕輕嘆了口氣。“你指望一個剛剛被做過催眠的人會感到絕望嗎。放心,至少暫時我還沒事。”雖然不知道那被壓抑的情感什麼時候會爆發出來,但是,我一點也不想逃避啊,哪怕到時候我真的會絕望的崩潰,我也會獨自承受。

“我……”他遲疑着,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可以的話,能現讓我到地球嗎?”我理理耳邊的髮絲。“我沒有那個權限呢,能給我一個特批嗎?”

那碧色裡忽然間寫滿了我不懂的感情,他顫抖着,忽然低頭沉默起來。

怎麼,竟然在可憐我嗎,一直以來享受着我父母疼愛的人,霸佔着屬於我的位子,現在竟然也在可憐我嗎。真是諷刺啊,身爲親生女兒的我,竟然連他們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而這個,這個一直陪在他們身邊的人,竟然因此而可憐我嗎。我不自覺的咬緊雙脣,呵呵,影,你,還真是可悲啊。

“請問,我可以去地球了嗎?”我絞緊手指,努力不使自己的聲音泄露感情。

“哦。”他慌亂的點點頭,用袖子胡亂抹過臉龐。“你可以先到月球,我去接你。”

“如果可以不要讓我等太長時間。”我伸手拂過自己的嘴脣,指尖帶起一抹鮮紅。“我不喜歡等待。”我輕輕的說。

“不會很久的,我,我現在立刻就去辦。”他慌亂的說完,然後身影立刻模糊起來。

這麼快就結束通話了嗎,沒想到他還是一個急脾氣的人,跟那個印象中總是怯懦的躲在我父母身後的小孩似乎不一樣了。算了,不想那麼多了,現在,就先前往月球吧。

坐在飛船上,靜靜的等待進入空間軌道時刻的來臨,月球麼,很快就會到了。然後我將到達那個地方,那個長久以來我期盼的地方,只是此時,我卻忽然感到膽怯,如果這一切都是夢該我多好啊!

真的好累,身體一點也不想移動,眼睛也沉重的無法張開,但是意識卻如此清晰。我這是在那裡呢。

一陣細微的低喚,混着梔子花的甜香進入我的腦海。“醒醒,影。”

好溫柔,好熟悉的味道,我不自覺地循着那味道向前移動,終於,我依進了一片溫暖,我用臉上下蹭了蹭,滿足的發出一聲輕嘆。

“該起來了,已經很晚了。太陽已經升的很高了。”那聲音裡充滿了無奈。“不要撒嬌了,影。”

桅子花的香氣蔓延進我的衣領,脊背忽然覺得一片冰冷。我不滿的張開雙眼。

那茶色的眸子閃動着溫柔的笑意,略帶倔強的嘴脣正微微上翹,金黃的宛如盛開向日葵的長長卷發在臉龐邊肆意的張揚,這個人,這個人不就是……

“終於醒了嗎,快來吃飯吧。”她拍拍我的頭。“不要老是在草地上睡覺了,天氣已經轉冷了,會着涼的。”

“媽媽。”我叫着,聲音帶着些許顫抖。這是真的嗎,這,會是夢嗎,終於,又見到你了媽媽。即使是夢也好啊,這樣溫柔的你,即使能再見一面也好啊。

“怎麼,不舒服了嗎,早就跟你說過,在這樣的草地上睡覺,背是會疼的。”她伸過手來,握住我的手腕。

“不。”我輕輕的搖頭。千萬,千萬不可以哭哦,不可以讓眼淚模糊了雙眼,不想浪費掉這好不容易纔有的一次會面。媽媽,再讓我多看你一會吧。

我強扯起笑容。“我沒事的。不是說要吃飯嗎,我們走吧。”

“今天有你愛吃的燻肉卷哦。”她挽起我的手臂,任滿頭的髮絲拂過我的臉頰。“那可是你爸爸親自做的,他可是難得有時間親自下廚。這都是爲了你。”她忽然轉頭點點我的鼻子。“今天是你的生日啊,影,想要什麼禮物嗎?”

我整個人忽然一震,生日嗎,那個我幾乎已經遺忘了的日子,難道就是今天嗎。呵,難怪呢,難怪會有這個夢,這麼多天從來不在我夢中出現的身影,現在終於出現了,可是卻是因爲這樣一個原因,是我想刻意遺忘嗎,我從來也沒有記得過自己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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