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鳳鳴殿偏殿,時值深夜,可這偏殿中依然透出燈光,間或還有翻動紙張的沙沙聲。
“娘娘,夜深了,該歇了。”翠兒望着那端坐案前的宮裝美人,心中忍不住一嘆,看似錦衣玉食人人羨煞,可有誰知道她心中的苦楚。漫漫長夜獨坐案前,批改那些鼓譟乏味的奏章,這樣的她有誰憐惜?可恨那荒唐的君王,有這樣的嬌妻美眷不知珍惜,偏偏去求什麼長生,最終又能活的過幾時?
“恩。”皇后將手中最後一本摺子往旁邊的案上一丟。“這些都留中不發。”
“這些摺子?”翠兒原不是多嘴之人,可看到娘娘看着那些摺子的表情稍顯怪異,也忍不住問道。
“這都是參那小丫頭的摺子,她在軍營裡鬧騰的太厲害了。”皇后輕輕閉了會眼,微微緩了緩精神,雖然她身子強健,可這批改奏章還是泰國耗費精神了。
“娘娘這是要護着她了?”翠兒有些意外。
“呵呵,說起來這丫頭還是挺對哀家脾氣,若哀家身處尋常人家說不得還真就把她搶來當兒媳了。”皇后掩口呵呵一笑,那樣子說不出的風情萬種,可這偏殿裡也只有她的近人翠兒,倒是無人懂得欣賞了。
“看來娘娘對她真的很看重。”
“哀家那兒子可是比哀家有魄力,將整個軍營都交給那丫頭折騰,我倒要看看她能折騰出什麼來。”皇后嘴上看似沒說餘喬的好話,可是那語氣卻是充滿了期待。
“可是這麼多奏章,娘娘要是置之不理,他們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難道哀家還保不下一個人嗎?”皇后眸光一凝。
“娘娘,奴婢失言了。”翠兒急忙說道。
皇后忽然莞爾一笑。“翠兒,你跟了哀家這麼久還不知道哀家的脾氣嗎,不要如此生分。哀家有沒有怪你。好了,下去歇着吧,哀家也乏了。”皇后起身慵懶的眯了眯眼,將手搭在翠兒腕上。
“是,娘娘。”翠兒扶着皇后,施施然的進入內殿去了。
而在軍營中的餘喬此時卻正忙得焦頭爛額,這上萬人的管理可不是那麼輕鬆地,再加上她手中無可用之人,幾乎事事都要親力親爲。算下來她每天只能睡兩個時辰,偶爾晚上要是搞個演習的話,那她基本就不用睡了。再加上每日風吹日曬,更讓她顯得憔悴不堪。這讓一直跟在餘喬身後默默觀望的惠兒越發覺得心痛。這丫頭原本還說什麼都不管,可看看她現在都恨不得把命搭上去了。這樣,他少不得也要管一管了。
這一日正午,驕陽似火,操練了一上午的將士們吃過午飯都營帳中休息去了,而餘喬正頂着太陽指揮一隊人在林子中挖陷阱。這個山谷佔地面積很大,原本的營地也只佔到這個山谷的三分之一左右,剩下的一片山谷仍然被樹林覆蓋,餘喬覺得這裡用來做爲野外生存訓練的地點倒是極爲合適。只不過目前那些人的程度還達不到,按計劃還要一個多月餘喬才會讓他們提高難度,到林子裡來訓練。這段時間,正好可以將這林子好好拾掇出來。
“大人,大帥帳下的武將軍求見。”餘喬正坐在樹枝上遠眺,一個傳令兵蹬蹬蹬跑到近前,抱拳說道。
“武將軍?不認識。”餘喬下意識的答道。“不見。”
“是。”那傳令兵又一抱拳,正要退下。
餘喬忽然回過神來,武將軍,武,小武,莫不是惠兒來了。“等等,讓他過來。”
“是。”同樣是簡潔的一聲,那傳令兵快速轉身退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不遠處走來一個布衣短衫的小將,卻不是惠兒又是誰?餘喬眼珠一轉,揮手叫道。“小武,上面。”
不遠處的山壁上正好有一個凹陷的山洞,看大小正好能容納兩個人進出。他們到那裡說話正好不用擔心有人聽到。而且那山壁的高度,以兩人的功夫都是很輕鬆便能達到。
山洞中乾淨通風,倒顯得很是涼爽,讓在驕陽下被烤的難受的餘喬感到一陣舒爽。“啊,真舒服。”
“這會子,你知道舒服了,也不看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惠兒拿出帕子爲餘喬拭去額上的汗珠。
“嘿嘿,整天曬太陽,是黑了點。”餘喬嘿嘿一笑,賠了幾分小心。
“哪裡是黑了點,你看看你雙眼赤紅,你有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惠兒不依不饒的說。
“那個,我每天都有休息的,這眼睛是汗浸的。”
“笨蛋,這些話用跟我說嗎。”惠兒伸手敲了餘喬額頭一下。“真不知道你這麼拼命是爲了什麼?”
“大哥,你不是希望我好好做事不偷懶嗎?”
“我是希望你不偷懶,可我沒讓你如此不顧惜自己的身子,更何況你這麼做也沒人念你的好。”惠兒言談間滿是無奈。
“沒事,也就開始的時候有點困難,等一切都走上正軌,我就輕鬆了,只用動動嘴皮子就行了。”餘喬陪笑道。
“你呀……”惠兒搖了搖頭。“現在這整個軍營裡的將領可都被你得罪光了。”
“哦,你說那些個草包呀。”餘喬撇了撇嘴。“都走了纔好,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處。”
“你又沒有跟他們有所接觸有怎知他們都是草包?”惠兒失笑。
“不用看,我都知道。”餘喬哼了一聲。“他們是不是又去告我的黑狀了,整日裡就知道勾心鬥角,能帶得好兵嗎,就算是兵書讀的多,上了戰場,有他們在那也是禍害。”
“他們沒有你說的那麼不堪吧。”
“那你說,要是那一天上了戰場,要他們配合我,他們會毫無私心的配合嗎?說不定就因爲他們的這點私心,就會導致戰場的失利。”餘喬可是對這些人沒有一點好感。“自古以來爲了爭權,爲了排擠自己的對手,而致廣大將士的性命與不顧,故意放縱敵人,甚至與虎謀皮的例子有多少,這不用我說了吧。”
“好吧,你說的都在理,我說不過你。”惠兒笑吟吟的說道。“只不過如今他們可是愈對你羣起而攻之,參你的摺子每日裡都不知道有多少了。”
“咦,我不過是個沒有品級的監軍,也值得他們如此大動干戈?”餘喬對此倒是頗覺意外,她並沒有將自己的重要性看的那麼清楚。
“你可不是沒品極的,你忘了,你那典衣的名頭可還沒有消呢。”惠兒頗覺無奈的提醒餘喬。
“是嗎,我還真給忘了,不過那典衣到底是什麼品級?”餘喬對此還真是一無所知,當日進了宮就頂着這麼個名頭,也沒人跟她說這典衣還有品級呀。
“說起來也不小了,這典衣可是個從五品的女官,雖然身在宮中,沒有多大的權利,不過級別卻是不小的。”
餘喬睜大了雙眼。“不是吧,這正五品可就是統御一方的大員了,乖乖,這我還真不知道。”
“現在你知道了吧。”惠兒點點餘喬的額頭,輕輕一笑。
餘喬卻搖了搖頭。“早知道我就辭官,若我是個平頭百姓他們就參不了我了吧。”
“天真。”惠兒也知道餘喬實在玩笑。不過還是順着餘喬的意思說了下去。“你若真的是個平頭百姓,這監軍你就不可能當得上。”
“那好,讓他們參去吧,儘管參。這官不做也罷,省的每天都這麼累。”餘喬倒顯得很灑脫。
“費了這麼大的勁,你真捨得?”
“又不是生死離別的,有什麼捨不得。”餘喬眼珠一轉。“大哥你說是吧。”
“你這丫頭是不是又想勸我和你一起離開京城?”惠兒哪裡不知道餘喬轉的心思。
“嘿嘿,大哥你還真是瞭解我,我就是這麼想的,反正這些東西又不是咱們的,做的再好還不是給別人栽樹。”
“那你爲何要如此拼命?”
“我這不是習慣使然嗎,誰讓我天生就喜歡追求完美呢,咱這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身在其位自然要謀其政,你說是不?”
這兩人在這裡聊得熱鬧,可身在營帳內的太子卻有些如坐鍼氈了,現在他光是應付那些前來參奏餘喬的人就頭痛無比,而且自從餘喬奪了他們的兵權,那些將官們可是變得清閒的很,基本上是天天都到他的帳外圍追堵截,鬧得他幾天都不敢踏出帳門一步。這也是因爲顧念那些人背後的勢力,不能根他們鬧得太僵,不然他還真想好好收拾收拾他們。一個個除了在背後告狀,就再沒一點本事了,原本這沒有對比還真看不出來,可是自從看了幾次那餘喬訓練的將士,才讓他驚覺其中的差距有多大。這纔不過一兩個月,那些將士們無論從身體還是氣勢上都有了顯著的提高,單單只是站着就讓人感到心驚不已。他又不笨,自然看得出誰纔是真正有用的人才,所以對於那些圍攻餘喬的舉動,根本就置之不理,這兩日更是裝病閉門謝客。只是這麼大熱的天,一直窩在屋子裡的日子,那還真不是人過的。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