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熱情的胖大媽,趙浮生邁步拐進了衚衕,手裡拎着下車的時候隨手買的二鍋頭。
沒辦法,爺爺就這麼一個愛好,老爺子不喜歡吃不在乎穿,就好一口酒。平時哪怕就着鹹菜花生米都能自己喝二兩的人,趙浮生覺得,勸爺爺戒酒這件事,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原因很簡單,一個人的愛好是幾十年養成的習慣,固然戒酒可以多活幾年,但如果活的像個苦行僧似的,那也沒什麼快樂可言了。
趙家的院子很大,四間磚房的大院子,沒有圍牆,只有籬笆和木柵欄門,趙浮生推開門走進去,對正在菜園子裡摘菜的老人喊了一聲:“爺爺!”
“嗯?”
爺爺轉過頭,頓時一愣神:“浮生,你咋來了?”
對於自己這個讀大學的孫子,趙愛國是相當喜歡的,都說隔代親,大抵上父子之間的感情,尤其是老一輩,很多時候都是不太善於表達的,或者說,我們父親以及父親的父親那兩輩人,彼此之間都吝嗇於表達對各自的關心,反倒是對於孫子輩的,疼愛的不得了。
趙家就是這樣的情況老爺子對兒子發展的如何不太關心,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吃糠咽菜還是錦衣玉食,那是他自己的本事,老子把他養大了,娶了媳婦,還能管他一輩子麼?
反倒對趙浮生,從小到大,老爺子就稀罕的不得了。
老兒子,大孫子,老人家的命根子,這句話還真是很有道理。
“我到紅旗中學實習來了。”趙浮生嘿嘿一笑,走過去很自然的把酒放在窗臺上,然後接過爺爺手裡的菜籃子,幫他摘豆角。
“咋還跑出來實習了,上次我聽你媽說,你不是在你們學校那個什麼輔導員手底下上班麼?”爺爺眉頭皺了皺,奇怪的問。
趙爸趙媽不管多忙,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專門抽空來看看老人家,所以他倒是知道趙浮生的一些情況。
趙浮生笑着解釋道:“這是學校的硬性規定,想要畢業證,就得來實習。”
老爺子眉頭皺了皺,哼了一聲:“官僚主義。”
趙浮生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這個事情。
這大概是所有上了年紀的老人的習慣,對於那些他們看不慣的事情,他們總是會直言不諱的指出來,然後給予評價。
或許在爺爺看來,自己當年辛辛苦苦玩命打下的江山,如果有人做的不好,他當然有資格罵街。畢竟當年爲了解放,他可是直到三十歲才成家立業的。
“對了,你去紅旗中學實習,見到前院那個孫老師了麼?”爺爺似乎想起來什麼,對趙浮生問道。
趙浮生一笑,點點頭:“見到了,而且我的實習老師,是孫老師的愛人王老師。”
“噢噢,那還行,那兩口子人都還算可以。”老爺子點點頭,猶豫了一下,最後說道:“雖說小孫愛鑽營了一點,但人不壞。他那個媳婦的話,愛佔小便宜,回頭你買點東西去看看,就沒事了。”
不得不說,人老成精,像爺爺這樣的年紀,見過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雖然和孫慶豐王曉蓉兩口子接觸的不算多,但僅僅從有限的接觸當中,他就準確的判斷出了這兩個人性格。
趙浮生撓了撓頭,微笑着答應道:“行,我知道啦,爺爺,您就放心吧。”
老爺子點點頭,自家大孫子從小就是個有主意的人,有些話也不用他說的太多。
看了一眼孫子買來的酒,老爺子嘿嘿一笑:“聽你媽說,你小子現在掙工資了,爺爺以後也算能享上我大孫子的福了。”
趙浮生笑道:“您就等着享福吧,以後的好日子長着呢。”
“嗯嗯嗯,長着呢。”
爺孫倆一起走進屋,老爺子對趙浮生道:“想吃啥,爺爺給你做。”
“爺爺,我剛纔碰見小姑父了,晚上咱們去小姑那吃吧,我正好有事兒和他研究研究。”趙浮生也沒廢話,直接對老爺子說道。
“你找他有事?”
爺爺有些奇怪,不明白趙浮生和張厚德有什麼可談的。
一個小學後勤主任,一個廣告公司設計師,根本就完全沒有任何聯繫好不好。
雖說老爺子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但他又不是笨蛋,這點常識還是有的。
趙浮生輕笑了起來:“不僅是小姑他們,還有二叔和三叔,還有大姑和大姑父,您都給他們打電話,讓他們一起過去,我有話要說。”
這一次他過來,最重要的目的,就是把這件事辦好。
爺爺點點頭,乾脆就走到自家座機前面開始打電話。
雖說年紀大了,但電話機他還是會用的。
趙浮生則走到門外,拿出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爸,我到爺爺這了。”趙浮生對父親道。
“嗯,你爺爺身體怎麼樣?”趙爸問。
“挺好的,晚上我們去小姑家吃飯。”
“唔,你真的打算那麼做?”
“我覺得應該做,畢竟這事兒給別人做也是做,起碼咱們自家人做的話,您能安心一點。”趙浮生認真的說:“更何況,總不能不管他們吧?”
他不是聖母婊,對於那些心存惡念的人,趙浮生不會有半點容情。但同樣的,對於那些有恩於自己的人,他不會忘記對方的好。
上輩子自家的條件差,遇到很多事情,儘管幾個叔叔姑姑家的條件也都一般,也都有各自一大攤子的事情,但每次他們都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窮人拿出自己一千塊錢當中的九百塊錢幫你,和富人拿出自己十萬塊錢當中的一百塊錢幫你,雖然都是幫忙,但意義真的不一樣。
對於被幫助的人來說,或許都是幫助,但對於幫助者而言,善心固然都是美德,但程度卻不一樣。
“好吧,你既然這麼想,那就你去說吧。”趙爸沉默了一會,對趙浮生道:“那你姥姥那邊……”
趙浮生一笑:“放心吧,肯定不會讓我媽爲難的,厚此薄彼的事情,咱們家不幹。”
放下電話,趙爸眨了眨眼睛,總覺得,自己似乎再一次被兒子說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