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狗腿的在林主任身後喊了幾嗓子,回頭心裡就覺得憋悶,說不清楚什麼感覺,明明做好了心裡準備,可還是覺得霍毅出現的突然。
慌吧,也不是。
不慌吧,我還解釋不清自己的一些舉動,好在自行車這茬兒沒捅出什麼簍子,陪着魏大明把車修好我就上樓回去了。
進門後我先是去洗了個澡,想着晚上霍毅應該就回來了,那我要怎麼解釋啊……
溫熱的水流打在臉上,我閉着眼,腦子裡一直醞釀自己的說辭,直到洗完,也沒想出個一二三,擦乾身子特意換上金多瑜那身結婚套裝,捯飭完個人形象就深吸了口氣朝着沙發一坐,等!
二郎腿一開始是翹着的,我佯裝他進來了,下巴微擡,“哎,姓霍的,你別以爲我跑了是因爲我怕你,實話告訴你。我不是那金多瑜,知道哥們是誰嗎,哥們……不行!”
神經病一樣的調整了下坐姿,拿過大生產抽出一根兒夾在手指中間,眼睛故意的眯了眯,“霍毅,其實我以前都是裝的,這纔是真正的我。你肯定想象不到吧……不成!”
這不給金大娘的個人形象抹?麼!
我撓了撓下巴,要不直接和他聊代溝問題?年齡差?
站在金大娘的角度,這霍毅就比她大了八歲吧,這都幾個代溝了,站在我的角度上更別提了,霍毅給我當爹我都嫌他大,要是……
‘咚咚咚~~’
我心一提,看了看手裡的煙往沙發墊子後一塞就挺直脊背坐好,“進!”
撐着架勢在沙發上坐着,眼睛盯着房門被人在外面拉開,一秒,兩秒……
喉嚨沒出息的就幹了,直到來人進來,“妹子啊,咱是朋友不!”
肩膀一塌,心口裡的氣‘噗呲’就泄了。我看着進來的?蘭香自己還納悶兒,不對,我怕什麼啊!
“妹子!你怎麼了!!”
我呆愣愣的看着她,“沒怎麼啊,你有事兒?”
“咱是朋友不!”
蘭香滿臉的不樂意,走到我身前跟討伐似得,“這麼大的事兒爲什麼不先告訴我!”
“啊?”
我還有些蒙圈,“我也不知道他回來了啊。怎麼,你找霍毅有事兒啊。”
“霍醫生?”
蘭香也懵了,四處看了一眼,“霍醫生回來了?他在家了啊!”
哪跟哪啊!
我儘量縷出些頭緒,“你先說,你來找我是什麼事?”
“你找到工作的事兒啊,全大院都知道了,林主任逮到誰都誇你一通,說你沒用院裡給安排,自己就把工作問題給解決了,妹子,這麼大事兒你爲啥瞞我啊,你啥時候去找的工作啊!”
我去!
這心亂的啊!
看着?蘭香我先是吐出口氣,“小蘭,你還記得我第一次換雞蛋的那個大姐麼。”
蘭香點了下頭,“記得,穿的很體面的,城裡人麼。”
“對,就是週六日去她家幫着她看下孩子。”
我說着還補充了一句,“算是臨時工吧……”
蘭香哦了一聲坐到我身旁,“我還納悶林主任說的家庭服務員是幹啥的呢,妹子,你這是不是就保姆啊,跟舊社會那使喚丫鬟差不多……”
沒等我和她解釋,?蘭香自己就搖頭了,“那這工作你不能幹,我最恨的就是這種人了,有手有腳憑啥她什麼都不幹就指使別人啊,給你幾塊錢她就了不得了?這種就是壓榨……”
媽誒,?蘭香連馬克思剩餘價值論都知道?
我忍不住笑着看她,“小蘭,你說的那個是舊社會的資本家。是剝削,我和溫姐是完全平等的關係,溫姐也並沒有壓榨我,事實上,她反而幫助了我很多……你告訴我,這些話,是誰跟你講的?”
蘭香沒了動靜,眼皮子慢慢的垂下去。“就是我一開始聽院裡別的家屬說你要去給人當丫鬟,丟人什麼的……然後我又看到了林主任,他說你是做家庭服務員,我也發懵,不知道啥是家庭服務員,就知道你找了工作,沒告訴我……”
得,這我心裡就有數了。
就說這話不像是?蘭香能講的,革命了這麼多年,咋還不醒悟呢!
“小蘭啊,你忘了我和你說的小土豆了,我樂意怎麼軲轆就怎麼軲轆,對不對?”
蘭香抿着嘴笑,點點頭,“我知道你現在誰都不吝,就是覺得不太好聽……不過家庭服務員也沒啥,之前你都不知道,醫院的清潔工都好幾個家屬搶呢,爭的頭破血流的,我這麼一合計,那工作還不如家庭服務員呢!”
我摟了摟她的肩膀,熟悉了,一些舉動也就很自然了,和她,真是純友誼的。
“小蘭,我這個工作只是暫時的,以後啊……”
“我們一起!”
蘭香眼睛亮了,“不管啥工作我都和你在一起……”
說着,她自己還有幾分心裡沒底的樣子,“妹子,我得跟你在一起,我太笨了。還沒脫盲,我怕自己出錯,你聰明,林主任都說了,你是咱院裡的家屬典範,自學成才的,讓我跟你學習!”
我笑了一聲,看她這樣還是點頭,“好,再說。”
聊了一會兒?蘭香就把話題扯回去了,“妹子,霍醫生回來了?”
提到他我就又鬱悶了,嗯了一聲,“看到他了。”
“在哪看到的!”
蘭香倒是有些激動,“真好!”
說話間她還故意撞了撞我的肩膀,笑着壓低聲音。“可以入洞房了……”
媽爺子誒——
我這一聽‘入洞房’這三字兒眼前都是一片漆?!
“妹子,你怎麼不高興啊,霍醫生回來是好事兒啊。”
我嘆口氣,看着自己的指尖,“小蘭啊,我把你當朋友,所以,一些事我也不想瞞你,老實跟你說,我得和霍毅離婚……”
“什麼?”
蘭香驚了,笑臉整個僵住,“離,離婚?你,你……你瘋啦!!”
我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大,一炸毛差點把鬥櫃撞翻了,鬥櫃倒不要緊。我酒在那兒了!
起身趕緊把我的小毛抱到懷裡,一直沒捨得喝呢,碎了咋整!
“怎麼了,這麼激動幹嘛啊。”
“妹子,我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蘭香說着就要來摸我的頭,我躲閃着抱着小毛坐回沙發,“我沒發燒,好着呢!”
“你好個屁!”
蘭香像是被我氣着了,“打從你結婚那晚被馬鐵紅撓完就不對勁兒了,人變機靈了,能掙錢了,還動不動就說我些聽不懂的話,這都算了!我只當你開竅了,可你怎麼會有要離婚的想法啊,你知道離婚的女人是什麼嗎,那是二婚頭子!會被人戳脊梁骨的!這輩子就毀了啊!”
我擡眼看向她。“毀了?嫁給個不愛自己,或是自己不愛的人過一輩子,就不是毀了?”
蘭香急的眼睛都紅了,“俺娘說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給扁擔你就抱着走,妹子。你不能胡鬧!我不同意你離婚!”
我真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麼大,趕忙安慰,“小蘭,我就是跟你說一嘴,這不還沒找到離婚由頭麼……”
“離婚要什麼由頭!就不能離!!”
我怔住了,“你說啥?”
蘭香瞪着眼,“不能離!”
“上一句?”
“不能離!”
蘭香憤憤的,“死活不能離!!
我差點沒忍住就笑了,是理由嘛!
對啊,離婚需要什麼理由?
不愛就是理由麼,再說,霍毅也不待見我啊,那更不需要理由了,我這智商怎麼忽然就不在線了!
看着?蘭香這樣,我伸出胳膊搭上她肩膀,“小蘭。這樣,咱這事兒先放放,你別在給自己氣出個好歹的。”
“那你答應我,不許再提。”
我想了想,還是點頭,“好,哎,對了。湯馬鐵紅喝了沒。”
蘭香沒啥心情提她,插着腰還一副要教育我的樣子哼哼,“能不喝麼!假模假式推兩下自己都造了,都沒夠!”
我笑的有幾分無奈,“那就行,小蘭,我離婚那事兒你只當幻聽了,咱翻篇……”
一直到?蘭香走。我還想着她剛纔那個義憤填膺的樣子,這或許,就是八十年代離婚率比較低的原因吧,正如?蘭香所講,離婚,是被人所不齒的,所以女性大多秉持着隱忍原則。
我其實挺理解不了的,不就是離個婚麼。怎麼享受的卻是潘金蓮的待遇?
上哪說理去!
當然,沒誰會提倡離婚,只是觀點在碰撞間也會嗅到價值觀改變的由頭,當物品不在稀缺,溫飽不在是首要問題,人追求更多的也就是精神層面的東西了。
就說我那女閨蜜小美,她最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就是,合則來,不合則去,誰離了誰不能活啊!
你要是跟她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都得問你,這雞有多少家產,那狗能不能給她買個豪宅?抱扁擔走?可以啊,扁擔有幾間公司?否則她憑什麼任勞任怨的伺候着!
別說離婚了,大家早已笑貧不笑娼了,扭曲的,只剩現實。
說實話,大背景下,我真的很喜歡八十年代,人有朝氣,又淳樸,姑娘們笑的乾淨而又燦爛,就像是清晨沾附在花蕾上的露珠,街上絕對沒有?絲誘惑,每個姑娘都會把襯衫的扣子繫到脖頸,但你看着,就是有一種說不出的,禁玉的美感。
不知道怎麼就想遠了,最後窩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的就睡了過去,結果很明顯,霍毅依舊忙自己的沒把我當回事兒,而我,差點把自己當盤菜了!
想通這點我心裡也就有數了,他愛回不回,回來我也不用跟他解釋什麼,就離婚,這樣,我做啥也跟他沒關係了。
只是,唯獨有些不方便的是離婚我會離開這裡,現在找房子很?煩,沒城裡戶口就別提租房和買房,壓根兒沒戲。
這還只是其一,還有別的事兒呢,例如魏大明,我要怎麼提醒他要注意別被部隊開了?
金多瑜背後的那些對我來講還很模糊的家人呢……
按這社會趨勢,我要是忽然離婚了溫姐會不會也對我戴上有色眼鏡?
想的我腦仁子都疼了,最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盡人事,聽天命吧!
連續兩天我都沒怎麼出門,備課,白天抽空我還特意去了溫姐家一趟,取鑰匙,她說怕溫遠不給我開門,讓我到時候自己進來就行。
說這些的時候溫遠就在沙發上自己看書,溫姐特意和溫遠介紹,“遠遠啊,以後要好好的和小金老師學英語,知道嗎。”
溫遠壓根兒就不搭理我,鼻子哼哼了一聲算是迴應,沒禮貌形容他都是輕的,溫姐讓他給我倒杯水,這孫子往裡面吐痰,還當我面吐得!
他要是我兒子,老子一天都得揍他八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