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明每天早上起來都有看報的習慣,今天也不例外,吃過早餐,他信手拿起專人送來的報紙,只見頭版頭條醒目的標着這樣一個標題,墮落少女行騙記。
張達明有些奇怪,華海日報頭版頭條一般刊登的都是市裡的大事,像這樣的新聞連末版都排不上,只有那些小雜誌纔會對它感興趣,今天怎麼會堂而皇之的登上了華海日報的頭版頭條。
帶着些許疑惑,張達明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行騙的女子叫劉曉月,行騙的手法是以賣房爲名,暗地裡勾結她的同夥,用色相誘惑買房人,拍下視頻後對其實施威脅,金額最多的一次高達十萬。
文章中沒有說明劉曉月是化名,在末尾還點明瞭她工作的單位,張達明開始還只是把它當成花邊新聞看,但看到了劉曉月的工作單位,他心頭一緊,從頭再仔細的看了一遍,沒錯,文章中的劉曉月是他手下的員工。
死死地盯着末尾處的達明集團,張達明拿起了手機,迅速的找到一個號碼,撥了出去。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張達明忍着怒火,對那邊的人道,“老錢,我今天看了你們的報紙,這是怎麼回事,達明集團上了你們的頭版頭條,事前你怎麼招呼也不打?”
老錢就是錢總編,他疑惑的道,“沒有啊,今天報紙的頭版頭條只是一件小事,怎麼會牽扯到你們達明集團?”
“那個劉曉月是我們的員工,你們把她行騙的過程詳細的報道了出來,這讓看到這篇文章的人會怎麼想,他們會不會以爲達明集團既然聘請一個騙子做售樓小姐,那麼達明集團本身是不是也在行騙,還有、劉曉月是騙子,那麼其他的售樓小姐呢,她們會不會也是騙子,這樣一想的話,達明集團的名譽勢必會受損,以後誰會來買房?”
張達明的聲音拔高了不少,任誰都能夠聽得出他現在十分的惱火,錢總編有點慌了,解釋道,“那篇文章刊登之前我看了,上面沒有達明集團的字樣啊。”
“那你現在再去看看,老錢,別以爲你是科級幹部我就不能把你怎麼樣了,對於在我背後捅刀子的人,就算私交再好,我也不會手軟的。”
張達明的聲音很冷,冷得錢總編直打哆嗦,他急忙叫人取了一份報紙細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寫有達明集團的字樣,而劉曉月旁邊,也沒有按照慣例,在它的旁邊說明它是化名。
一定是下面的人收了喬偉的好處,刊登的時候把文章改動了,想到這兒,錢總編急忙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讓發行部的人把沒發出去的報紙留在倉庫,發出去的儘量收回。
做完這一切,錢總編又拿起手機,“是下面的人乾的,我並不知情,現在只能儘量把影響力減到最小。”
“那篇文章是誰叫你刊登上去的?”張達明的語氣緩和下來,剛纔錢總編做的事他都聽在耳朵裡,多年的私交,他也相信錢總編不會背地裡向他捅刀子。
“交給我的人是喬偉,說是齊永叫我登上去的,我當時想拒絕,不過他說這也是齊市長的意思,於是我只好答應了。”
放下電話,張達明身體往後靠在了沙發上,閉目沉思,喬偉這個人他聽說過,靠黑道起家,發達之後漂白,目前是華海商界的新貴,的確是個人物。
然而真正可慮的還是齊市長,連他都參與進來了,目前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第一就是撇清與劉曉月的關係,把她從公司裡開除,第二就是走相反的路,全力保護劉曉月,還她一個清白。
然而報道上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劉曉月是清白的可能性不大,爲了一個員工,和齊市長對着幹怎麼看都不是明智的選擇。
想到這兒,張達明睜開眼,他已經有了決定。
“爸,你也看了今天的報紙?”安在天從外面進來,看了一眼被張達明擺放在一旁的報紙,問。
“你不是在上班嗎,怎麼回來了?”最近做事越來越覺得力不從心,張達明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撐多久,所以他把大部分的生意交給了張放,過上了半退休的生活。
“我回來是爲了劉曉月的事。”
張達明點點頭,“你回來也好,省的我打電話給你了,劉曉月是騙子,這樣的人不能留在售樓處,把她開除。”
張達明的語氣裡毫無商良的餘地,對於他而言,開除一個員工,也就是一個電話的事。
安在天心一沉,他看到報紙就立刻趕回來,就是希望能夠得到張達明的支持,可現在張達明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了,放棄劉曉月,與她撇清關係。
“爸,報道雖然說的有鼻子有眼,可至今沒有一個苦主找劉曉月要她還錢,由此可見,上面說的未必是真的。何況報道里還把我們達明集團寫進去了,劉曉月現在和我們是一個整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們這時候和她撇清關係,會給外人看笑話的,也會讓底下的人寒心的。”安在天做着最後的努力,試圖說服張達明。
“苦主沒有找劉曉月,那是因爲他們本身做的事就不光彩,至於你說我們現在和劉曉月是一個整體,那麼我目前做的事就是將她和我們剝離,我這樣說了,你還有疑問嗎?”
張達明擡眼看安在天,其實他知道小兒子說的未嘗沒有道理,對方將達明集團和劉曉月放在一起,用心險惡,就算他把劉曉月開除了,其負面影響還是會直接影響到公司,可對方是齊市長啊,那是僅次於莊書記的存在,不到必要,張達明是不願意站在他的對面。
“我明白了。”安在天知道說什麼都沒用了,張達明是絕不可能爲了劉曉月去和齊市長過不去。
風臨街二號樓裡,齊永正在開香檳,他滿滿的倒了一杯,笑着遞給喬偉,“那小子放狠話說我要是做了出格的事,他就會和我魚死網破,可直到現在,我都沒看到他有什麼動作,什麼叫外強中乾,我算是見識到了,哈哈哈……。”
“動作是有的,不過那都是他家老頭子乾的,他以爲收回了部分報紙,就可以降低影響力,其實他錯了,這種事只會一傳十、十傳百,誰叫他是華海市第一首富,人怕出名豬怕壯,有的是人想看他的笑話。所以推波助瀾的事不用我們去做,他的同行也會替我們去完成。”喬偉微微抿了口酒,眼中露出一絲快意。
你那麼留戀達明集團,接下來你就會看到你的老闆爲了明哲保身,是怎麼把還在住院的員工趕出公司的,趙雅啊,你待在達明集團不肯走,究竟圖的是什麼?
喬偉心裡在嘆息,卻聽齊永道,“喬偉,你也夠陰險的,提醒我不要做得過分,你自己卻把劉曉月和達明集團放在一起,讓別人看張家的笑話,早上我家老頭子看了報紙,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喬偉心一緊,如果說齊永在他眼裡是頭蠢豬,那麼齊市長就是隻老狐狸,而且這隻老狐狸還具備老虎的力量,他不會是看出了什麼吧?
故作鎮定的喝了口酒,喬偉假裝隨意的問,“哦,那他有沒有說什麼?”
“他說做人要懂得分寸,點到爲止,那些搞小動作的人永遠也成不了氣候。”
喬偉再也無法保持鎮定了,他握酒杯的手抖了一下,幾滴酒從杯子裡溢出,灑在了他的白色袖管上,他也毫無所覺,自以爲聰明的把那老傢伙當成了槍桿子使,原來人家早就知道了他的意圖,只不過那老傢伙爲了保住他兒子的名聲,暫時默許他耍小聰明而已。
“喬偉,你怎麼啦,不會是老頭子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讓你嚇的連酒杯都拿不穩吧?”齊永開玩笑道,他哪知道,他的玩笑話說中了事實。
喬偉勉強笑了笑,舉起杯子和齊永碰了碰杯,刻意挑齊永愛聽的話道,“慶祝我們把那個什麼二少爺打敗,自己的屬下被打得那麼慘,都不敢吭一聲,接下來還要把躺在病牀上的屬下開除,我看他連縮頭烏龜都不如。”
聽了喬偉的話,齊永果然喜笑顏開,擡起手一口喝掉了杯子裡的香檳。
一篇墮落少女行騙的報道,引起了整個華海市上流社會的關注,幾乎是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都在密切的關注着事態的發展,張家要是採取激烈手段,就會得罪齊繼峰齊市長。
要是妥協,就不僅是名聲受損,還會讓底下的員工寒心,無論是進還是退,張家似乎都會陷入了被動的境地,而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張家收回報紙,是採取了息事寧人的態度,也就是妥協。
戒備森嚴的市委大院裡,書記莊和明揹負雙手,望着窗外一棵高大的梧桐樹,挺拔的身姿一動也不動,他就好像外面的那棵梧桐樹,儘管經歷過無數次的風吹雨打,依然屹立不倒。
“嗒、嗒、嗒”,外面有人在小心翼翼的敲門。
莊和明頭也不回的叫了一聲進來,門外的秘書袁天微微躬着腰,進來後先輕手輕腳的把門關了,然後才轉身面對市裡的一把手、莊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