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幾天忙活的暈頭轉向,不過家裡邊兒的事兒李憲始終沒忽視。
最近一段時間,其實家裡頭總體還算是風平浪靜;林場那頭,雖然老太爺在港城還沒回來,不過李友靠着一羣幹休所老智囊相助,倒是把林區這一塊抓的嚴嚴實實有條不紊。現在家裡邊兒條件好了,李清兩口子也不像以前那麼鬧了,二閨女呱呱墜地還不滿週歲,也算是進入了結婚以來最安定幸福的時期。老吳和蘇媽那邊兒雖然已經不能說是新婚燕爾,不過一直都挺和諧。
算來算去也就兩件大事兒;一個是李匹馬上將要迎來的高考,另一件,就是李潔和蘇婭出國。
見李潔和小啞巴一起進門兒,再看着自己妹子臉上帶着的三分嘚瑟,李憲哎呦一聲,立刻就意識到了是怎麼回事兒。
“護照下來了,出國審批過了?”
“你咋那麼煩人呢!”李潔還想着讓自己二哥猜猜今天有什麼喜事兒,哪成想李憲最快,直接給掀了,便嘟囔了一句。
看到李潔反應,李憲就知道自己猜中,樂了。
“怎麼辦的這麼快?”
李潔和蘇婭的護照才辦了一個多月的功夫,這就下來了,倒是讓他挺意外。
不過打護照和出國審批這個小側面看,他倒是對現下這時代裡一些潛移默化的變化有了更真切的體會。
要知道,自打82年打網球運動員胡娜在加州網球比賽之中叛逃,上演了震驚國內的“胡娜事件”(這姐們兒當初是中國網球隊種子選手,在加州第二輪和德國的比賽中突然消失,賽後才電話通知國家隊說已經決定留在美國並申請了政治庇護。這事兒之後,國網隊主教練,帶隊教練均被開除,所有隊員受到牽連被清退並接受審查。不過可笑的是胡小姐在國外拿了好幾個大滿貫功成名就之後,2014年轉行當了畫家之後還回國開了個畫展圈錢,更搞笑的是畫展名爲‘我的鄉愁在手中’)之後,整個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不管是什麼原因的出國,特別是去美國歐洲這樣的西方國家,那護照辦理和出關審批的程序可都是嚴苛的令人髮指。
雖然李憲沒親自見識過,可別的不說,就說之前去俄羅斯,徐茂和給自己辦的護照下來的時候,厚厚一檔案袋的資料,裝訂起來都跟一本大書那麼厚!
要知道,當時去俄羅斯可算是審批程序最簡單的國家了,那還這樣呢。
懸念一下子被李憲踢翻,沒從自己二哥臉上看到驚喜,李潔氣鼓鼓道:“哥,現在都啥年代了。改革開放喊了這麼多年,你當是白吵吵的啊?”
好容易嘚瑟了一下,李潔才笑道:“不過要說這事兒啊,也是我和小婭這佔了便宜的。我倆都不是公職人員,又有咱們集團擔保,辦的是因私出國,程序走的自然就快了點兒。要說跟我們倆同期辦的那些公事出國的,現在護照審查怕程序怕是都還沒走完呢。”
李憲點了點頭,經李潔這麼一說,他倒是有了點兒印象。
似乎九十年代中期,隨着國際民間交流越來越多還有那一股“出國熱”的風,國家放寬了因私出國的政策。不過相對的,卻收緊了公事出國審批。這種變化其實也是另一種程度對出國熱的疏導,一方面防止公職人員公款出國,限制部分公職人員利用職務出國不歸,另一方面又對老百姓留學,旅遊,探親的私事出國審覈放寬。
今年的夏天似乎來得格外早,才進六月沒幾天,天兒熱的就不行了。
在民政局走了一上午,又說了這麼多話,李潔擺了擺手,拿了茶几上的茶杯咕咚咚一陣猛灌,這才指了指一旁的蘇婭,說起了正事:“二哥,現在審批過了,我想着下個禮拜就動身。章蔭那頭已經提了好幾次了,說是美國那頭現在正在跟幾個回收公司壓價,讓我過去趕緊把賬目接起來。可是小婭這磨磨唧唧的,去還是不去她自己心裡邊兒還沒個定數,你倒是勸勸呀?”
李憲搖頭笑了,看了看一旁眼神躲躲閃閃,不敢和自己對視的蘇婭,跟自己妹妹使了個眼色。
這倆人的關係,在李潔這兒已經不是啥秘密。瞪了自己二哥一眼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之後,李潔便一扭頭出了辦公室。
房間之中,感受着李憲的目光,蘇婭頭垂的更低了。
將門鎖好,李憲慢慢貼了上去,把小丫頭片子的下巴挑了起來,做了個大大的鬼臉:“咋?還是害怕?”
這麼長時間了,面對李憲一些略微親暱的動作,蘇婭倒是不再那麼容易臉紅。
只是癟了癟嘴,指了指自己,用兩根手指形象的做了個跑路的手勢,然後又指了指李憲,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腦袋一波浪。
“切!”
李憲被她那副異常莊重的表情給逗樂了,照着那小腦袋瓜一拍:“我這麼大個人了,你有什麼放心不下我?就說你不敢去算了!”
蘇婭倒不是扯謊,在去美國這件事情上之所以猶豫,一方面是因爲害怕去了美國治不好嗓子,自己就再也沒了念想。
可是另一方面,一想到自己要遠渡大洋彼岸,去那個好遠好遠只有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地方,離開李憲,她也真是放心不下。
面對李憲的胡亂臆測,當即便皺起了鼻子。
“好了好了。”
見蘇婭生了氣,李憲不敢再戲弄。想了想,勸道:“其實你不用害怕。之所以讓你去美國,也不是說就靠着這一哆嗦了。咱們就是去看看,有沒有治好的可能性嘛。退一萬步說,現在醫學科技進步的這麼快,今年治不好,也不代表明年治不好。明年治不好,也不代表以後永遠也治不好啊,對吧?”
李憲這話說的太實,雖然是寬心的話,可是蘇婭聽了之後眼神倒是一陣黯淡。
見小丫頭片子的頭又低了下去,李憲無奈,再次用手指挑了她的下巴。盯着那雙起了霧的眸子,一板一眼的說道:“退一千萬步說,就算是你嗓子這輩子都治不好了,一輩子也說不出來話也沒關係。哪怕你一個字不說,畢竟這世界上還有一個人能聽懂你。”
看着他就像是闡述着什麼定理一般一字一頓的說完,蘇婭本只是起了霧氣的眼睛,滲出了清清靈靈的東西。在從窗子溜進來的陽光映射下,微微閃動。
不過下一秒,那精神到極致的表情崩了,一副猴子般的賤笑湊到了她:“你猜猜那個人是誰唄?”
啪、
一個粉嫩嫩的小拳拳拍在了李憲的胸口。
接着,捱了打的地方一熱,一個腦袋就鑽了進來。
正在李憲準備趁這個機會沾點兒香的時候,辦公室門被人從外面極其粗暴的敲響了。
隨着一陣“咚咚咚”的悶響,一個悶聲悶氣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二哥!開門兒,熱死我啦!”
感受着懷中人兒撲棱一下跳出去足足一米多遠,再聽着李匹那欠揍極了的公鴨嗓子,李憲一跺腳。
“這小兔崽子!真特麼會挑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