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鳴對一羣雜魚的譏誚充耳不聞,自顧擡起酒葫抽了個底朝天。只見透出幽幽晶瑩的一線清涼,嘩嘩的流入文一鳴仰起的嘴中。
半葫蘆酒下肚,文一鳴嘆息一聲,心下暗道,想我兩世爲人,武學世家之後,還要淪落到借詩筆會脫身的境地,太特麼憋屈了。
文一鳴平時裝着騷包二百五的樣子,看似沒心沒肺,實則心裡極其壓鬱。若非擔心伊輕煙被牽扯進來受到連累,他怎麼也不會用這種辦法來甩開丹安翔二人。
唉!文一鳴暗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於是微眯着雙眼,晃盪着酒葫蘆仰天道:“將進酒!”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爲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復醒。
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爲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文一鳴用仰揚頓挫的語調豪氣干雲的狂呼而出,唸誦完畢忽然覺得胸中說不盡的舒暢,暗道太白哥就是牛啊,一首《將進酒》居然讓我心靈得到了洗滌,不愧詩仙!
念及於此,將剩餘的青花玉釀一股腦的幹了個精光。
‘咕嘟,咕嘟!’
整個大廳裡鴉雀無聲,唯一的聲音便是文一鳴豪放獨飲的灌酒聲。
對於現場的反應,文一鳴早就料到。詩仙太白哥的《將進酒》在前世傳唱千古,婦孺皆知。不少附庸風雅之士將其裱於牌匾裝飾,更有無數頂級場所以其爲主堂配飾。而今被他拿到天賜大陸若是不能引起轟動,那詩仙之名也太不副實了。
其實,在文一鳴唸完《將進酒》前兩句時,大廳裡已然安靜了下來。隨着文一鳴的聲音,衆人臉上原有的譏誚之色消失殆盡,取而代子的是驚訝,而後逐漸轉爲享受、沉醉!
以周元爲首的四大才子第一次在衆人面前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只是大家的目光現在都落在了文一鳴身上,並未注意到他們。
丹安翔只是有些好奇,他不相信這首氣勢豪邁的《將進酒》是文一鳴所作。且自他加入雙城後所有的精力均放在了修煉之上,對於風雅詩文一道並無興趣,這才導致他不如別人一樣震驚。
沈悠悠同丹安翔的心情差不多,看向文一鳴的目光僅僅是有些訝異。她不太懂這些文言詩詞,不過見場中衆人的一致反應也知道文一鳴的《將進酒》不同凡響。不過她認爲這是文一鳴不知從什麼地方抄襲而來的,心中甚至在等着有人將其揭穿。
伊輕煙則不然,她對文一鳴多少了解一點,在雙城時也聽詹太和舒憶藍聊起過此人。而下山之後的種種接觸,將其與現在結合聯繫,她發現這首《將進酒》放蕩不羈,縱意抒情,和文一鳴的風格相當吻合。
此時最後悔的莫過於君兆鴻了,盯着文一鳴的眼神閃出點點綠光。
這傢伙,隱藏得夠深啊,我就說此人內心深處一定藏着巨大的潛力,果然如此!可爲何他要表現那般不堪,讓人引爲笑柄呢?
難道這就是高人所說的隨心所欲,我行我素!
高人啊...文兄!
要說整個明陽城最爲熱情高漲的人,當屬杳音臺閣外高塔上的鮑雍了。他雖然聽不懂字裡行間的詳細意思,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感受到那種借酒澆愁,抒發自己的憤激情緒的意境;他被這種感情奔放,語言流暢的別具一格的詩詞所感染,悶聲道:“知己啊,這小子一看就是好酒之人,真乃我鮑雍的知己,哈哈!”
“哈哈,好酒!哦,不!好詩,好詩啊!”鮑雍讚不絕口。
背對着鮑雍的幾個衛兵紛紛撇嘴,暗自腹誹,你一介莽漢懂詩?我去!
不過,鮑雍身旁的親兵倒很是精明,察言觀色之下探頭低聲道:“大人,不如小的去爲您取點烈酒來?以詩下酒,豈不快哉?”
“哈哈,這個可以有!”鮑雍之前的鬱悶一掃而空,呵呵笑道:“小子不錯,快去快回!哈哈。”
見那親兵踏着腳步‘咚咚’下塔,鮑雍咧嘴笑道:“哈哈,以詩下酒,豈不快哉?的確快哉啊,必須快哉,必須的必!哈哈!”
幾名衛兵翻着白眼,狠狠的在心裡自我提醒:‘大人瘋了!’
杳音臺閣大廳裡,雯婕和東宮傑在半晌後才從《將進酒》的大氣豪放中走出來,內心已是震驚的無以復加。整首《將進酒》在文一鳴情感渲染的氣氛下,詩篇極具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這讓兩人震撼到了極點,南樑國居然有如此天才,也不知師從何方高人?
在整個初試上,文一鳴的《將進酒》當屬篇幅最長的作品。當然,在雯婕看來,這篇《將進酒》其實並不算長。但是,通篇五音繁會,氣象不凡。猶如一懷才不遇之士筆酣墨飽,情極悲憤而作狂放,語極豪縱而又沉着。
看着文一鳴傲立臺下,恣意狂飲的不羈舉動;雯婕有些恍惚,暗道這纔是他真正的性格嗎?桀驁不馴中對自己充滿自信,孤高自傲。不過,若此作真是他所創,那他還真有自傲的資格!
“哈哈哈哈!痛快!”
文一鳴將葫蘆中的酒一飲而盡,一抹兩腮狂笑道。
這番舉動若是放在之前,肯定會遭到無盡的指責和辱罵;可眼下衆人看着文一鳴的目光卻極其複雜,這是一頭黑馬啊!桀驁不馴的黑馬,特麼少惹爲妙。說不定是哪個頂級家族子弟吃飽了撐着,跑來體驗生活,玩扮豬吃老虎來着。看這廝一副目中無人的狂放之態,很有可能啊!
周元旁邊一名清秀青年輕哼一聲,不屑道:“此作也算得上佳作了,不過不知道是從哪裡剽竊而來的。”
大廳中此時極爲安靜,這青年的聲音雖低,卻一絲不漏的傳入衆人耳中。片刻後,議論之聲四起。
“是啊,這肯定是剽竊。不知道原創到底是何方高人?”
“也許吧,不過,大家都不知道此人從何抄襲而來,其實也有可能便是自己所作了!”
“可能嗎?四大才子的趙弦那可是知名之士啊,應該不假!”
“......”
文一鳴從衆人的議論聲中,知道了剛纔那清秀青年乃是四大才子之一的趙弦。不由斜斜的掃了一眼不遠處的趙弦,見其目光中流露出些許得意的戲謔之色。暗笑此人的毀謗倒也屬實,不過在天賜大陸你還真找不出任何證據來。
不過文一鳴僅僅掃了一眼便撤回目光,他很理解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長期以來被所有人捧在頭頂受人仰望,忽然有人搶了風頭肯定不爽,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不過份招惹自己,以他的心性也懶得理會。當然,若想蹬鼻子上臉,文一鳴不介意將其從衆人仰視的高度擊落下來,讓他摔個體無完膚。
雯婕心裡有些矛盾,她相信此作絕非文一鳴剽竊。墨香書軒藏書何止千萬,其傳世經典之作歸納一處,他們這些親傳核心弟子可以說都爛熟於胸;世間若有此上佳神作早被墨香書軒收錄其中了,她又怎麼可能一無所知。
正是因爲如此,雯婕的內心才極其的矛盾。從文一鳴的作品中,她知道這是一個懷才不遇的天才,若是按照李正和郡主的意思將其淘汰,她過不了自己良心那一關。可郡主與玉長老的交情,以及對待他們這些晚輩的關愛也非虛情假意,如果違逆了郡主的本意,一定會讓她極其難堪。
唉!雯婕苦惱的捏了捏皺起的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