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書禮一臉慚愧的說:“老嫂子,這次的事兒俺有責任,是俺沒把好關,不該讓那小子去開車,保興這孩子這次是被連累了……”
原來徐保興這次出車禍並不是他自己開的車,而是徐書禮的外甥侯進生開車惹的禍,徐保興只是坐在車後鬥跟車。
侯進生一直很羨慕會開拖拉機的人,去年秋收的時候也跟着徐保興在地裡幹活,能開着拖拉機在耕地上轉幾圈。
春節以後,他的開車癮又上來了,纏着徐保興要開拖拉機,可徐保興覺的他開車技術還不過關,就沒馬上答應,讓他等麥收的時候再練一段時間再說。
侯進生卻覺的徐保興是在拿架子,就去找自己舅舅說理,纏着他要開村裡的拖拉機,徐書禮想着反正外甥也會開拖拉機,這也不算多大事就同意了,可沒想到他竟捅了這麼大的簍子。
徐保興這一住院就是兩個星期,徐歡和大妮兒也去看過一次,徐歡見自己爹腿上綁着繃帶放在病牀的架子上,心裡很難受,畢竟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她也一直挺喜歡自己這個爹爹的。
徐歡想着現在的手扶拖拉機安全係數低,雖然爹的開車技術不錯,可難保以後再出什麼事,以後還是想辦法勸着爹乾點兒別的營生好。
到了第三個星期,大夫終於讓徐保興出院休養了,臨走時還交代要定時來檢查。徐母問他兒子的腿以後會不會有事,大夫說現在還不能完全肯定,要看以後的恢復情況再說,徐母聽了很是失望。
村長徐書禮趕着驢車過來接徐保興回村,侯進生也跟了過來,他這次受傷不是很嚴重,只是胳膊脫臼了,復位以後休養了兩天就沒大礙了。
侯進生心裡一直很慚愧,他知道要不是徐保興的提醒,自己這條小命就搭進去了。
那天侯進生一臉得意的開着拖拉機進了城,早上出發的時候由於路上人少,侯進生開的也順暢。可到了下午路上的車就多了,侯進生開車走到防洪水庫泄閘的地方時,對面轉彎處忽然也開過來一輛拖拉機。
他下意識的打着方向盤,可那段路有點陡,而且那時手扶拖拉機的剎車性能也不太好,眼看車頭就要進泄洪渠,侯進生一時懵了,他以前只在地裡開過拖拉機,耕地上寬闊也沒障礙物,從來沒考慮過會車的問題,如今竟一時沒了主意。
徐保興在後面一看心知不好,眼看車已經來不及掉頭了,就大聲喊着讓他跳車。侯進生聽見徐保興的喊話才迷糊過來,急忙跳下駕駛座,徐保興也在車頭掉進泄洪渠前跳了下去,可惜他運氣不好,身子猛的摔在大石頭上,右腿骨折了。
自從徐保興回家後,悅娥就一直細心照顧着他。她跟徐母要了些錢,自己到屠戶家裡買些豬骨頭給男人熬湯喝,徐母雖心疼錢,但對自己兒子也是關心的,況且豬骨頭也比肉便宜許多,就隨悅娥去了。
由於日日喝骨頭湯,徐保興原先失血的臉色也慢慢養了過來,徐歡和大妮兒兩個小丫頭也跟着沾了光,小臉都喝的紅撲撲的。
轉眼又到了麥收季節,因爲徐保興有傷在身,今年地裡的活計就都抗在了老二徐保柱身上,趙玉梅心疼男人,就讓婆婆幫忙照看着孩子,自己跟男人一塊兒下地割麥子了。
李悅娥一邊照顧徐保興和孩子,一邊還要抽空去地裡頭送飯,也忙的團團轉。
這天老二兩口子在地裡累了一整天,一進門就聽見自己孩子的哭聲。
趙玉梅急忙去客廳看看,見自家閨女花兒一個人坐在地上,臉上還有血口子在往外滲血,急忙心疼的摟住孩子。
她四下看了看,見婆婆在裡屋牀沿上坐着,正摟着老三家的孩子寶寶。趙玉梅火氣騰得就冒了上來,衝着婆婆高聲質問:“你沒看見花兒坐地上哭嗎?她臉上的傷是咋回事?”
徐母正摟着自己大孫子哄,聽見媳婦責問她也忍不住回罵:“你還有臉來問我?要不是你養的丫頭沒家教,非要拉扯寶寶,寶寶能坐到地上嗎?”
“就你那孫子是個寶,俺花兒就活該坐在地上是把?”趙玉梅怒了,抱着孩子走到婆婆跟前大聲質問。
寶寶聽到大人吵架也嚇哭了,徐保柱剛纔進屋也看見閨女臉上有傷,他知道大哥那裡有傷藥就去了舊屋。這會兒剛拿了藥進屋就看見婆媳兩個在吵架。
徐母正心疼寶寶被嚇哭,看見自己兒子進了屋急着跟他告狀,指着趙玉梅說:“你看看你媳婦這是在幹啥?哪家的媳婦敢這麼跟老人說話?真是混不論理!”
趙玉梅被她的話給氣樂了,毫不示弱的回她:“俺混不論理?你把剛纔說的話再跟保柱說一遍,讓他聽聽是誰不論理?這兩個孩子都是一般大,憑啥就俺孩子是沒教養的丫頭?”
徐保柱聽着兩人的話,只黑着臉不做聲,他心裡也知道自己娘有些重男輕女,可花兒是自己的閨女,看這孩子臉上滲着血,他心裡也不好受。
徐保柱從媳婦手裡接過孩子,輕輕的給花兒上着藥。趙玉梅知道男人也心疼孩子,只是嘴笨,不曉得怎麼說。
趙玉梅一想到自己和男人在地裡累死累活的賣命,閨女卻在家受人欺負。她火氣忍不住又要冒上來,衝着婆婆說:“別人不心疼閨女俺自己心疼,明天俺和他爸都在家看自個孩子!”
徐母聽了罵道:“不去地裡幹活你吃啥喝啥?一個個的都懶的沒邊了。”
趙玉梅嗤笑道:“這家裡頭誰最懶,娘心裡頭就沒數?咱家地裡收的糧食又不是光俺一家三口吃,憑啥就俺兩口子賣力?”
徐母反駁她:“老大不是在家裡養傷呢,老三也得去上班啊!”
“咱不說大哥那兒,就說昨天三弟是不是在家歇了一天?可爲啥他不去地裡?我一個婦道人家都能到地裡幹活,他咋就恁精貴?”趙玉梅也惱了,非要把這理給說透不可,徐保柱也任由媳婦說着,他其實對老三也一直看不慣,只是懶得說而已。
這一番吵吵也惹出了李悅娥和張美麗。張美麗聽見二嫂說他男人,心裡就不樂意,對自家二嫂說:“俺家男人一個禮拜才能歇一天,憑啥讓他下地幹活,再說他每個月的工作也都交給咱娘了,論貢獻可比你倆掙得錢的多!”
徐母也在一旁幫腔:“三兒每月的工資18元,可都在我這兒放着呢,家裡頭分工不同,就別吵吵了。”
可提起徐保金的工資趙玉梅又惱了,她嫁進徐家之後才知道徐保金這份工作是公公平反以後得來的,這弟兄三個都有份,當初公公曾想把工作指標給大哥他們一家,後來因爲老三撒潑就把指標給了他。
而他家男人公公婆婆連提都沒提,都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話一點都不假,趙玉梅只覺得自己兩口子在這家裡淨受欺負了。
她想到這兒就跟婆婆說:“三弟是孃的心頭肉,俺男人就是外頭撿的?誰不知道去市裡頭上班比在地裡刨食要強的多?娘當您兒子是傻子嗎?您要真看不上俺男人掙的那點錢,乾脆就分家!俺倆也不稀罕沾別人的便宜!”
徐保柱聽到媳婦說出分家的話身子一震,上次爹孃把工作指標給三弟的事他心裡一直有疙瘩。不過要說分家,他是從來沒想過這事,有心想說媳婦兩句,可看看花兒臉上的傷,他又猶豫了。
徐母聽她說這話,氣的臉都青了,又見自己兒子低着頭不吭聲,只覺得心都涼了,將寶寶塞到張美麗懷裡,坐在地上嚎叫起來。
李悅娥急忙勸自己婆婆,可人微言輕,根本就拉不住婆婆,正哭鬧着,徐父下班回來了,見家裡又是亂的一團糟,眉頭都皺了起來。
進屋裡聽完徐母的哭訴,又習慣性的抽起了自制捲菸,過了一會問二兒子:“你怎麼說?”
徐保柱看了眼爹,又瞅了瞅媳婦,低下了頭不言語。
徐父看兒子這副樣子,嘆了口氣熄滅了煙說:“先吃飯吧,吃完飯再說,把你大哥也扶到客廳裡。”
飯後,一家人都留在了客廳,徐父又抽起了捲菸,停了一會兒開始說話:“爹再過幾年就該退休了,你們娘也老了,眼看着你們也都成家立業了,爹心裡頭也高興。”
徐保興聽了這話皺起了眉頭,徐父停了一下又說:“你們也都是有兒女的人了,這家是該分了……”
“爹……”徐保興想插話,卻被他爹攔住了。
“我知道你不想分。”徐父抽了口煙接着說:“不過這也是早晚的事,再說你娘年紀也不小了,這管家的事也費腦筋,還是別讓她再操心了。”
徐母在一旁聽了,忍不住潸然淚下,她覺的自己的苦心兒子們根本就理解不了。
徐保金在一旁聽了,覺得無所謂,反正分家了他也有辦法跟自己娘要錢,以後工資自家管着他還能都點零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