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頭的卷子出得量大且難,不好說是不是存了刻意讓滿屋子學霸知道什麼叫天高地厚,以防他們尾巴翹上天的的心思,不過打擊孩子們的自信的客觀效果,確實是基本達到了。
滿屋子的學霸,面對人生中非競賽場合的第一次刁難,表現也都各異。
算是最飽受考場風霜的張雪茹,心理素質明顯要強過除林淼之外所有孩子一籌,她先是用僅僅比林淼慢十來分鐘的速度,做完除最後一題的所有題目,然後面對最後一道大題,雖然速度明顯降下來,可還是不慌不忙,順利拿下了前兩問,只對最後一問束手無策。但即便被最後一問掐住脖子,完全沒有解題思路,她也照樣沒有放棄,草稿紙上的式子越寫越多,慢慢的,居然也在朝着正確的方向越走越近。
華慈傑在張雪茹身旁看了十來分鐘,微微點頭,滿意地走開。
以張雪茹的底子,等她上完初二,這種題應該就能解出來了,說到底,她和林淼之間的區別,無非就是熟練度而已。雖然華老頭想不明白林淼的熟練度到底是怎麼磨出來的,可那不是重點,考場上成王敗寇,方法不重要,結果才重要。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教室裡開始不停地有人擡手看時間。
具有輕度表現欲的劉少鋒,開始每做完一道大題,就要呼出一口氣,彷彿是在提醒別人自己的進度,相比之下,他的同桌姜何川就要隨意得多,全程各種表情包附體,擠眉弄眼,但唯獨看不到犯愁、犯難的模樣,也不知是沒心沒肺還是天生豁達樂觀。
而底子實際比劉少鋒和姜何川幾個人稍差一點,只能排在班上“第一流第三檔”水平的許風帆,則又比其他人正常一點。遇上難題會皺眉頭,做出一道題也不至於有多興奮,頂多是心裡鬆一口氣。臨第二節課結束還剩不到10分鐘時,帆哥終於跨過千山萬水,來到最後一題跟前,眼見這點時間肯定是不夠了,許風帆直接就放棄了最後兩問,根本想都不去想,直接把相對簡單的第一小問,當成了終極大魔王,於是心態霍然好轉,臉色容光煥發。知道的明白他是破罐破摔,不知道的還當他是把題目全做出來了。
華老頭在班上轉了大半天,把學生們的表現看在眼裡,心裡基本還算滿意這次的考試情況。
直到不經意間走到教室最後一排,發現一個小胖子正兩眼無神地看着卷子,而卷子上一片空白,最後幾道大題,那貨愣是一個字沒寫,才稍微露出點疑惑的神情。
考試困難戶的彭二月,這回卻比華老頭更困惑。
明明這幾天上課的時候,他自認爲該聽的全都聽懂了,每天回家之後,老彭給他請的那個女大學生輔導他寫的作業他也差不多都能做出來。可是爲什麼到了考試,分明那些題目他都看得懂是什麼意思,但就是死活都不知道該怎麼解呢?
難道那個女大學生是在哄她二月爺爺開心?
彭二月皺起眉頭,細細回憶自己和大學生姐姐這一星期來的點點滴滴。
想起小姐姐對他無微不至的關心和愛護,二月越發覺得自己沒有想錯。
一個有文化、有思想、有知識、有水平的女大學生,爲什麼要對我這種學渣這麼好?
還不是爲了錢!
一個爲了錢就對我好的女人,我憑什麼要相信她說的話是真的?
還是爸爸說得對啊,社會險惡,人心更險惡……
這些人爲了錢,什麼鬼話都能說得出口。
不像淼哥,家裡什麼都有,跟我說話才那麼實在。
說鄙視我就是鄙視我,從來不在乎我的感受,這纔是真心對我好的人!
今天回去,我就讓爸爸把那個姐姐開了。
整天誇我有進步,我進步你個香蕉棒棒糖!
老子這張卷子只會做三道選擇題,還特麼的都不知道做對了沒有!
簡直影響我對這個世界的判斷!
還不如帶我去遊戲廳!
彭二月表情變化無端,到了星期五還依然不知二月底細的華老頭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終還是搖了搖頭,放棄了對他的觀察。
男生這邊如此,女生基本也都差不多。
只有蔣琴琴,明明水平只比張雪茹差半條線,可在時間的壓力下,居然還沒寫完倒數第二題,就開始崩潰了,先是小聲啜泣,然後哭着哭着,就迅速陷入崩潰,直接扔了筆……
華老頭看得苦笑搖頭,小聲提醒蔣琴琴,不要影響別的同學考試。
蔣琴琴一見老頭這麼冷血無情,連哭都不讓,擡起頭就兩眼通紅地投訴道:“老師,你這卷子題目太多了,兩節課根本不可能做完的啊……”
她這一抱怨,立馬就招來了其他女孩子的聲援。
“就是啊,題目也太多了……”
“我才做到第23題呢……”
“我也才最後最後一題呢……”
“啊?你都做到最後一題了啊?”
“咳!”見教室裡開始騷亂,華老頭咳嗽一聲,沉聲道,“大家不要急,這張試卷的正常考試時間是120分鐘,我是爲了鍛鍊大家的做題效率,才少給你們半小時。”
這麼一安撫,姑娘們總算稍微沒那麼激動了。
教室裡又安靜下來,可不管怎麼樣,距離考試結束,也就只有不到5分鐘。
蔣琴琴趕緊擦擦眼淚,咬着牙抓緊做倒數第二題。
華慈傑也不再大範圍走動,只是先看了下張雪茹的做題進度,見這姑娘居然把最後一題做出來了,不由面露欣慰,然後微笑回到林淼跟前,發現林淼居然在刷別的題目了,試卷被扔在一邊,不禁無語地搖搖頭,拿起卷子,彎下腰小聲問林淼道:“林淼,感覺怎麼樣啊?”
林淼擱下筆,想了想道:“這塊知識點,應該完全吃透了,如果中考只考這點內容,考149分算我失誤。”
邊上立馬炸了一圈。
莊佳佳都毛了:“林老師,你再這樣我要報警的。”
華慈傑都聽笑,拿着林淼的卷子,呵呵笑着走回講臺。
不一會兒,下課鈴響。
班上一片哀嚎。
“怎麼了啊?”張幼薇按時來到教室門口,發現屋裡的慘狀,不由奇怪問林淼道。
林淼從莊佳佳身邊擠出來,淡定回答:“沒什麼,就是一羣年輕人錯誤估計自己的能力,終於遭到社會的鞭打而已,他們很快就會習慣的。”
“那你呢?”張幼薇又問。
林淼笑了笑:“我就是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