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淼在江曉紅辦公室裡打完電話,發現江曉紅看他的眼神都在發亮,滿是“如果你年滿十八歲了我一定愛上你”的崇拜和喜愛。林淼心下暗歎鈔票果然是好東西,就連江曉紅這種已經夠得上才貌雙全標準,做事靠譜有腦子的姑娘,居然都擋不住錢的誘惑。
可見很多人所謂的我不愛錢,真正翻譯過來應該是:“我愛的不是那點小錢,小錢不算錢,大錢得看有多大”。總而言之,萬物皆有價格。這個社會,沒有什麼問題是不能坐下來談的。
而反過來說,很多人宣稱的“錢再多也買不到幸福”,本質上其實是一種自欺欺人。
說這種話的人,要麼本身沒太多錢,又缺乏掙大錢的能力,部分人或許有能力,卻又下不了去賺錢的狠心,既想過好日子,又不付諸行動,於是只能酸個一兩句,說老子不稀罕那點錢。就像個別家長在孩子吵鬧着要吃比較貴的零食的時候,會下意識地來一句:“那個不好吃!”
但是!好不好吃,你自己不知道嗎?捫心自問,到底是不好吃,還是捨不得買?真要有錢,直接掏錢買下來讓孩子自己嚐嚐,不比說一百句“不好吃”更有用?
還有另一種有錢人自己說“錢再多也買不到幸福”的情況,相信只要是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可能相信這種鬼話。這種無聊的有錢人,擺明了就是炫富、矯情,故意拿話刺痛社會底層老百姓的內心,以達到收穫快樂的目的。也就是俗稱的,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
往更深了說,這種話還具有更加無良的隱藏意義。
說這種幸福雞湯,本質上其實是抱着瓦解窮人奮發向上的意志力的目的,是有錢人在思想意識領域上,對自身的社會經濟地位嚴防死守的含蓄表達,是堅決不想讓窮人覺醒“求富意識”的具象表現。畢竟無論社會生產關係怎麼變,在一定時期內,這個世界所能提供的資源,總共就這麼多,當窮人吃得多了,有錢人自然要少吃幾口。
有錢人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拿“錢買不到幸福”這種話說事情,對他們來說都絕對有益的。窮孩子要是真信了這種有錢人的鬼話並奉爲人生準則,花在追求“詩和遠方”的時間和精力,多過努力擺脫“眼前的苟且”,那隻能說,你不受窮誰受窮?
所以錢何止能買到幸福,一個人錢多了之後,連智商都能買到……
林淼通過江曉紅的眼神發散出十萬八千里,辦公室外丁少儀一聲呼喚,又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淼淼,去姨姨辦公室,今天抓緊辦大事!曉紅也過來!”
“好。”江曉紅馬上站起來,走出辦公室,鎖了房門。
三個人坐電梯上到頂樓,丁少儀獨自一人辦公的樓層,安靜得不像話。
從電梯裡出來,左手邊的大會議室開着門。丁少儀拉着林淼的手走進去,會議室裡已經坐了兩個人。團市委負責《紅苗》工作的孫玉燕,以及何超盈的秘書黃敬。林淼自然不會去問何超盈爲什麼沒來,直接向孫玉燕和黃敬打招呼道:“姨姨好!叔叔好!”
黃敬笑着點頭回了句你好,又跟江曉紅對視一笑。
林淼看得出來,那是雄性動物求偶的起手式。
孫玉燕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沒說什麼,丁少儀也不浪費時間,轉頭吩咐江曉紅道:“曉紅,把你屋裡沙發上的那幾個箱子搬過來,咱們趕緊弄完,趕緊下班。”
“哦。”江曉紅應了聲。
黃敬匆匆忙忙跟上去:“我跟你一起搬!”
江曉紅對黃敬微微一笑,兩個人快步出了門。
今天是《紅苗》徵文活動收官的日子,明天週一,《東甌日報》就會把入圍名單公佈出來。雖說最重要的幾個名額,實際上早就已經確定了,但過場還是要走一下的。
江曉紅和黃敬來來回回走了三趟,才搬回來六個沉甸甸的紙箱和兩個空箱子。
林淼不由問道:“一共有多少投稿啊?”
“初三組一百二十件入圍的,還有兩百來件淘汰的。初一初二組一共四百多件待定的,現在抓緊把入圍和淘汰的一下。小學六年級組入圍一百二十件,兩百多件,都分好了。六年級以下組三百多件待定,咱們……分一分吧。”丁少儀很門兒清地把數據報給林淼,又麻利地分配任務道,“初三組,淼淼把入圍和淘汰的名字登記一下,六年級的也分好了,曉紅把名字登記一下。其他兩個組……玉燕,你跟黃秘書挑一下六年級以下的那組吧,按差不多50%的淘汰率,留個一百五六十人好了,初一初二的我自己分一分。”
“好。”孫玉燕全然就是抱着打醬油心態來的,這件事她只是掛了個名字,但其實從頭到尾沒參與——除了受人所託,跟丁少儀要了兩個初三的決賽入圍名額。至於最後能不能拿獎,那還要看丁少儀給不給這個面子。如果實在給不了,她也能理解。畢竟這回比賽的水有多深,套路有多優秀,東甌市上上下下各衙門的領導,只要是家裡有孩子的,心裡全都有數。
丁少儀做事雷厲風行,吩咐完後,自己拿起初一、初二組的紙箱子,順手拿起一個空紙箱,走到一邊便麻利開工,一邊拆信封,一邊還叮囑道:“玉燕,黃秘書,你們看完後記得把淘汰掉的那些放回空箱子裡啊,我們還要給被淘汰的同學寫退稿單的,千萬不要弄混了!”
“誒!好!”黃敬很是熱切地答應道。頭一回幹這種給人判刑的工作,他還挺興奮的——儘管心裡也明白,他負責的部分,都只是些無關緊要的內容。
幾個人各自帶着自己的紙箱子,分開去到會議室的各處。
林淼站着不動,等其他三個箱子都被搬走了,他自己跟前,自然只剩下僅裝着120封信的初三入圍投稿的紙箱,和那個裝滿被淘汰者的箱子。
紙筆都已經準備好了,林淼打開屬於勝利者的箱子,第一封入手,就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趙蘭蘭,老林在市環衛處的那個老同事的女兒。
如果不是因爲有老林這層關係,這封連個郵戳都沒有的信,這回恐怕連淘汰者的箱子都進不去。畢竟連個聯繫地址都沒有,出版社就算想給她回信都沒路子啊……
林淼輕輕一嘆,提筆在空白的紙上寫下:“1995年《紅苗》全市徵文比賽,初三組入圍名單。趙蘭蘭,《你若安好》。”
奶奶的,《小院雜談》真是遺毒不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