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從黃清清手裡轉交到林淼手裡的一瞬間,社科局研究生院3號樓前的空地上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全部安靜了下來。每一雙眼睛,都毫無例外地聚焦到林淼幼小的身體上。
人們從慌張中清醒過來,突然間集體意識到,全中國最大的股市個體戶就在眼前。手握十個億的股本,這體量,就算不是莊家,對股市大盤的影響也差不多那兒去了吧?
天空中一羣飛鳥穿過,振翅的聲音清晰可聞。
魏軍和荀建祥站在遠處,默默看着,沒有走近。學校週末不回家的研究生們,也從各個角落裡冒出來出來,四面八方的,一下子就聚集起了三四百人。
可這麼多人,愣是沒有一個開口說話……
在全場的注視下,林淼把手機拿到耳邊,輕輕說了句:“我是林淼。”
不管站得遠的還是近的,所有每一個人,全都豎起了耳朵。
包括那些被裹挾其中,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參加比賽的孩子們。
這就是十個億的力量。
扭曲人的心智,扼殺人的天性,甚至收買人的信仰和靈魂。在這一刻,沒人關心什麼今生來世,所有把身家砸在股市裡的人,腦子只有一個問題:股價會不會崩?
“林先生,今天早上您舅舅代爲持有的200只股票,平均跌幅超過7.6%,如果下午大盤繼續保持這個走勢,我們會按合約對其中一部分股票做清倉處理,就是全部拋售的意思,這麼做主要也是出於對您個人資產安全的考慮。
按您現在所持股票的市值,如果下午開市就馬上全部拋售的話,扣除交易費用,您的槓桿淨利潤率還能維持在5%左右,也就是五千萬。按您原來的兩億股本,利潤率是25%,算是一次相當成功的投資了。等這波調整過去,我們這邊還可以繼續爲您服務,您覺得可以嗎?”
證券公司的經理緩緩把話說完,然後默默等待林淼的決定。
林淼卻半天沒有說話。
96年的股市大走向,他是知道的。但這次小震盪,卻實在出乎他的意料。他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的重生引發了蝴蝶效應,還是這本就是原劇本的一部分。
如果是自己的操作所引發的結果,那麼自己的下一步操作,勢必會將這結果進一步放大那麼有沒有可能,大盤就真的提前崩了,甚至都不用國家出手調整?
按照證券公司經理的意見,如果現在就拋售股份,誠然是能賺錢的,可問題是如果現在拋售,又會引發怎樣的故事震動?某羣人會不會又藉機拿這件事做文章,說他操縱股價,吃人血饅頭?不用想,肯定會的!這羣人沒理都能攪三分,更不用說股市一崩,被收割的股民必須要找發泄情緒的途徑,到時候誰會成爲背鍋俠,結果不言而喻。
掙五千萬,失掉大局。
冒着虧損兩千萬的風險再一把,就算經濟上吃了虧,但他人生的基本盤卻能繼續保存。
林淼環視四周,目光從一張張充滿期盼的面孔上掃過。
手機那頭,證券行的經理忍不住重複道:“林先生?您還在嗎?”
“在。”林淼淡淡說了句,緊接着聲音突然響亮了不少,“我不拋!一股都不拋!兩個億我虧得起!你們也請務必注意,要嚴格履行合同條款。說好止損線是20%,那就是20%!不能以任何理由自作主張,在未觸發合約條款的情況下,臨時替我做出決定!
我找貴公司代爲操作,看中的是你們的契約精神和專業素質,底氣的來源是中國股民的信心和中國市場的發展。請你們儘管告訴所有人,我這十億資金,絕不會在股市有所波動的情況下退出市場!我會和全國股民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
話音落下,四周的人看林淼的眼神全都變了。
眼裡充滿了炙熱和激動的神情。
如果換做是東甌市的股票交易大廳,恐怕這會兒早就鑼鼓喧天、掌聲如雷。
但可惜這裡是社科局,這些讀書人,都好特麼矜持……
手機那邊聽完後,安靜了老半天,才弱弱問道:“林先生,您現在身邊人很多吧?”
林淼小聲回答:“還行吧,大概有那麼幾百個……”
經理做賊似的問:“那我待會兒再聯繫您?”
林淼表情嚴肅:“不用了,我是真心的,爲國護盤是我們少先隊員應盡的義務。”
經理:“……”
結束通話,林淼把手機遞給黃清清收好,然後在全場崇敬目光的目送下,朝學院外走去。
走過荀建祥和魏軍身邊,林淼個他們說了幾句話。
荀建祥和魏軍顯然也對股市的波動有點擔憂,雙雙眉頭微皺,卻只問了下林淼早上比賽的發揮如何,得到答案後,稍稍露出欣慰的笑容。
兩個人把林淼一行人送到學校門口,等林淼走遠後,轉身朝又逐漸恢復寧靜的學校內走去。
魏軍無不擔心地對荀建祥道:“您覺得是有人操縱,還是市場自身的反應?”
“不知道,但我傾向於市場自身的反應。”荀建祥實事求是道,“最近行情這麼好,有一小部分莊家着急收網,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要操縱這麼大的盤子,資金量太大了。那些人做事的底線雖然很低,但手裡的錢卻不多,再說真正的大鱷,又怎麼可能放棄還沒到手的鉅額利潤,就爲了配合他們一次行動?要是那些所謂的金融大鱷,連那些哪天才能兌現都不知道的空頭支票都能信,他們也成不了大鱷,早就被人把血放乾淨了,還能活到今天?”
魏軍微微點頭,沉聲道:“我也覺得人爲操縱的可能性不大,但怕就怕市場盲動,淼淼沒被人害死,卻先被人民羣衆的汪洋大海淹死了。我說咱們老這麼被動,也不是個辦法啊……”
荀建祥望向魏軍:“那你有什麼想法?”
魏軍淡淡笑了笑:“還能有什麼辦法,他們摁着我們打,我們還手就是了,何必一直這麼縮頭縮腦的?聽說有人找淼淼去央視錄節目,找了好幾次了,淼淼都沒敢答應。孩子還是對我們的力量有誤解啊。電視臺又不是一家開的,要說敵後根據地,我們也不是沒有。”
荀建祥略微思考幾秒,沉聲說道:“要打就得打準打狠,既然要還手,準備工作一定要做充分。回頭跟你小師弟打聲招呼,讓他留點神,千萬別關鍵時刻掉了鏈子。”
魏軍很有信心地回答:“您放心。那孩子,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