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柳樹青青下的大路邊停着一輛銀灰色的沃爾沃s80,線條流暢,光澤含蓄。
一如路邊橋頭站的那個人——淺灰襯衣,筆直西褲,明明是很簡單的衣着,不過任其怎麼看都是氣度不凡熠熠生輝,就差頭頂上閃爍兩個大字:精英!
惹來路過的不少MM們紛紛側目,竊竊私語。
剛從圖書館抱着筆記本扛着水杯走下臺階的老大和於青,彼此正揉着脖子轉着頸椎,皆一臉菜色——老大本還想跟於青說:這個點食堂太擠,要不咱們去買個肉夾饃對付對付算了?吃完飯好趕緊回宿舍睡一覺,都挑燈夜戰三天了,這論文也終於修改完發給導師了,終於能好好睡一覺了!
不過一瞧見臺階下柳枝下站的那個身影,老大就把老長的一通話給重新吞了回去,閉住嘴巴,胳膊肘子捅了一把於青的腰眼。
於青擡頭,就見身邊人撅着嘴巴擡着下巴往前邊一戳:“嘿,我說,又來準時報到了。我這就回宿舍睡覺去,甭管這回又去吃啥好吃的,記得給我帶一份,大恩不言謝,辭過!”
說罷,咚咚咚拎着保溫杯,往旁邊一拐,徑自擺擺手走了。
於青哭笑不得,不過亦走下臺階,走去柳樹下,對方並不迎上前來,只是站在那裡安靜的看着她走近——眼睛和脣角不由自主皆露出微笑,梨渦淺淡:“遵照閣下叮囑,鄙人已經有三日三夜不敢上門叨擾了。今日揣摩着大概也許可能差不過已經可以解禁了,所以斗膽來碰一碰運氣。”
於青喘了口氣,初夏的陽光暖的刺目,或者說已經不能稱“暖”了,而是有點熱!
她把手裡的筆記本電腦一股腦塞給他,手背擦着額頭:“別廢話了,我都快餓死了。趕緊去吃飯!”
不過因爲許友鬆的那輛沃爾沃S80實在開不進小衚衕,於是他倆只好步行去吃學校東門衚衕那家最近小有名氣的煲仔飯——於青一進門,就跟老闆大聲:“老闆,一個大份的飯,打包帶走的,要臘腸和雞腿,還要玉米和青豆,鍋巴必須要!另外包一份湯,甜鹹都行,就是得熱,要很熱的!”
老闆麻利的應一聲:“好嘞!”
店面很小,這個點正好是午飯的檔空,不大的空間擠滿了來吃飯的大學生——老闆在門口給於青現支了張桌子,才能坐下。
就是於青和這個熱氣騰騰的地方還是很和諧的,不和諧的是許友鬆——畢竟他襯衣袖口上的水晶袖釦都掛着奢侈品牌的LOGO,陽光下璀璨照人的直戳人眼!
結果就這麼儀態萬方的坐在油膩膩的條桌前,和此地的煙火氣着實有點格格不入。
於青其實並不太關心許友鬆的現狀,畢竟光用肉眼也能看得出來——他過的挺滋潤的。
據說現在是家對外貿易公司的合夥人,在cbd擁有半棟的寫字樓。沒事自己還搞搞風投,估計是很好賺——他在望京的房子她去過一次,高層頂層,兩級錯層,樓上樓下的那種,裡邊裝潢的品味堪比韓劇男主,有一整面朝向東南的藍灰色落地窗,估摸着天氣好的時候,都能看到朝陽。
平時也是手機不離手,業務忙的很,連他的行政助理的聲音她都倍熟悉了——嗯,在旁邊N次偷聽到的,聲音特甜美,不用腦補都知道一定是個大美人。
所謂新興權貴精英,大約如是。
雖然有時候她覺得他這個精英其實也怪閒的,例如,他總有時間來找她吃飯,或者帶她去吃飯——沾他的光,她也算是把北京城高中低各個檔次的都吃過一遍了。
畢竟和他吧,她也沒什麼好客氣的。
只是有些事,他不說破,她也不提。
畢竟,有個飯搭子挺好的。
她現在害怕自己一個人吃飯。
許友鬆正拿開水把碗盞茶杯重新又都燙過一遍,動作很嫺熟,亦優雅,惹的店裡邊吃飯的小女生們,動輒眼球就偷偷飄過來——畢竟和還青澀的大學男生們相比,這種成熟的精英範兒,實在更抓人眼球。
就是於青已經很習慣了,一概置之不理,專心吃飯——這家店開的時間還不久,煲仔飯很是入口:飯粒香甜,臘腸軟糯,鍋巴香脆。老大特別喜歡,三頓不吃就想得慌,所以她又來了。
這都埋頭扒進去大半碗了,肚子裡終於墊了點底,於青這才終於從飯碗中擡起腦袋來——對面的男人頓時噗嗤一樂,梨渦深邃極了,伸手過來,指尖捏了她鼻尖上沾的一粒飯粒,很自然的就放去了自己口中:“你啊,吃飯都吃成花貓了。”
於青恍然未覺,對對方這種略顯親密的行爲表現的很無動於衷,扯過桌面一張紙巾擦了把鼻尖的汗,灌了一口湯,繼續徐埋頭苦吃。
等一碗飯見了底,擡頭再看,對面的男人吃的慢條斯理,不過速度也不慢。只不過她吃一碗,他也吃一碗,還都是同等分量的——所以忍不住心裡還是帶了點小蔑視,想着要是小池,就這會功夫,怕是三碗都下肚了!
一個大男人,怎麼吃個飯還這麼秀氣呢!
許友鬆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給默默吐槽了,看她吃完了,如常遞上紙巾。
他的紙巾都是那種帶花紋還帶香味的,特別好聞,好聞到於青一聞就要打噴嚏——這回也不例外,不過打過噴嚏後格外神清氣爽,連呼吸都通暢了不少,所以她還是蠻喜歡他的香水紙巾的。
許友鬆笑微微的看她揉着鼻子,問:“這論文交上去了,總該能鬆快幾天了吧?”
於青點點頭。
論文交上去,的確可以鬆快幾天了,話說別人可能還要去公司實習啥的,她則還真是一身輕。只要導師不傳喚,就可以盡情關在宿舍睡大覺——況且這麼多論文呢,導師應該一時半會也翻不到她的,眼下幾天該是最舒服的時候。
“那,現在天氣正好,你也正好有空,不如,出去散散心?”
於青正忙着把帶給老大的外賣塑料袋繫系緊,頭都沒擡:“散心?去哪兒散?”
“日本。”
她有點驚訝:“霓虹?”
他疑惑的略微一挑眉毛:“什麼?”
“哦,沒啥。”她想了想,又問,“怎麼突然想起來去日本啊?”
“過兩天我要去京都談個合作意向,事情很簡單,也就半天的功夫。想着去一次,不如也順便帶你去逛逛。這個季節的京都,雖說櫻花已經謝了,但還是有很多很美的地方,值得一看。”
男人說的漫不經心,也並不算正式邀請,手下正爲她的茶杯續杯,不過放下茶壺後,左手還是不由自主的捏了捏襯衣領口。
這個小動作於青其實並不陌生,他很少有緊張的時候,不過如果一旦緊張,就會忍不住的去摸自己領口。
她附和:“京都啊,聽說是挺美的。”
對方笑了笑,點點頭:“他們給我預定的那家酒店,是家溫泉酒店,聽說還不錯。”
說完,他就起身去找老闆結賬了。
於青想的是,這人和人可真的不一樣——如果是小池,這時候一準的追在她屁股後面一個勁的念:去嘛去嘛去嘛去嘛去嘛!!!!!
就跟唸經一樣!!一定會纏到她點頭答應爲止!
可是,她爲什麼老是不由自主的要拿他們兩個比呢?
她難道不一早就知道,他們兩個是截然不同的個體?
許友鬆結完賬,正走出店門口,迎面於青拎着盛外賣的塑料袋,衝他歪頭一樂,褐色的瞳孔在頭頂的陽光下熠熠生輝:“班長,那個,我考慮考慮吧,明天給你答覆好不好?”
他心頭頓時鬆下來一口氣。
最起碼,她沒有一口回絕。
“好。”
他笑起來,脣邊小梨渦一蕩,從從容容的走過去,一手將她手裡的塑料袋,很自然的接了過去——另隻手同樣極其自然的牽住了她的手。
“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