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她對他說“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後,她的確沒有再見過他一次。
只是偶爾午夜夢迴,手機綠色的提示燈總是在黑夜裡一閃一滅——她有時候會看,有時候不會看,而手機屏幕上那個號碼,有時候熟悉,有時候不熟悉。
熟悉的那個她肯定不接,而不熟悉的那個,如果忙起來,她可能會接。
接起來對方也不說什麼話,呼吸聲輕微,沉默着,於青於是就隨手掛掉。
有時候沉默過後,那邊會問一句:“你還好嗎?”
她會點點頭,然後再隨手掛掉。
她並不關心他,也並不想知道他好不好。
畢竟,他總歸是好的,因爲他從來都是目標明確,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這樣的人,過的總是好的,不需要別人來操心。
她從沒想過,有一天,他也不會不好。
省立醫院的高階病房。
也許是因爲她太不操心他了,所以連他父親近期升任省政協主席都不知曉。
畢竟盤算一下話,他父親再過兩年也就退休了,能在退休前兩年還能爬到正省級的位子上來坐一坐,想來是險境早已平安度過,迎來了否極泰來。
兩天前,新上任的政協主席的獨子,在省城很低調的舉辦了訂婚宴,本是闔兩家歡樂的大好事,卻是萬萬沒想到,訂婚宴上闖進來一個女瘋子!
誰也不知道這個瘋子是怎麼進來的,只知道準新郎爲保護自己的未婚妻,上前與瘋子周旋,結果被女瘋子突然拔出的尖刀,捅進了胸口!
訂婚宴突變慘案現場,準新郎一身是血的被送去醫院急救中心——值得萬幸的是,這一刀雖然兇險,卻不足以致命,但也足夠準新郎喝一壺的了,訂婚也沒訂成,未婚妻因受驚嚇過度,被父母帶回北京休養。
準新郎的父親還要竭力按下此事,以防事件發酵,畢竟那個傷人的瘋子的來歷一時也說不清楚——這說不清楚的事,衆人最愛的就是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愛編些有得沒得的花邊新聞以自娛自樂。
所以,不管前因後果,還是先按下此事,最好。
於是,省立醫院,只有準新郎一個人孤零零躺在乾淨整潔也孤燈冷竈的幹部病房裡——守了他一夜的母親剛剛被他趕去休息了。
於青抱着一束百合花敲門走進病房的時候,就見他正枕着自己一條胳臂,頗有些無聊的擡頭仰望着天花板。
她也隨着他的視線往天花板上瞅了瞅——什麼都沒有。
話說這高級病房就是好,不像病房倒像個四星酒店的包房,天花板上連只結網爬行的蜘蛛都沒有,的確怪無趣的。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他朝她轉過頭來,臉上一點驚訝的樣子都沒有,好像她是每天都會出沒病房N次的小護士。然後,他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來,嘴角的小梨渦很淺,淺到幾要看不見:“還算你有良心,知道來看看我。”
於青登時樂了,從他牀頭櫃抓了一個花瓶,裡面還有些殘水,她也懶的去置換,於是把懷裡的百合橫七豎八的盡數都插進去,也沒個章法——不知道是不是這香水百合真的被噴了香水,這一動之下,香氣撩人,惹的躺在病牀上的那個傢伙一連“哈秋哈秋”的打了兩個大噴嚏!
這一下果斷臉色又白了些,捂着胸口,呻吟的有氣無力:“我就知道,於大青你就是來害我的,我傷口可還沒拆線呢,這一下,估計傷口又要裂開了……”
於青唬了一跳,上前揭了他胸前的被單查看,前襟的病號服上貌似並沒有血,她狐疑的瞧了當事人一眼,對方一臉奸計得逞後的微笑。
她就知道!
真的很想順手擰他一把,不過看在他剛捱了一刀的份上,算了,忍了吧。
她拍拍衣服重新坐下了,順手撿了牀頭櫃上一個大蘋果開始削皮,邊削,邊吐槽:“班長,你說你咋這麼倒黴啊?”
“是啊,是啊。”對方從善如流,一手捂着胸口,苦着臉,“倒黴死了!訂婚也沒訂成,而且坊間還傳出流言,說那個傷人的瘋子是我前女友!!!!我爲了攀上高枝,對其始亂終棄,逼的人家打胎,結果得了現世報!我那準丈母孃家都聽信了流言,帶着閨女回北京去了,說什麼婚約一事,日後再議。”
本來是件挺苦兮兮的事兒,可於青聽着聽着忍不住的可樂:“前女友?始亂終棄?還逼着人家打胎?你這不一整個當代陳世美嘛!”
“誰說不是?”許友鬆嗟嘆,“流言害死人啊!現在我終於能理解人家一代名伶阮玲玉留下的那句‘人言可畏’,是怎樣一種對世事的失望與無奈了……”
“那怎麼辦?”
於青表示關心,“董小姐那麼好的人物家世呢,到嘴的鴨子可不能讓它這麼飛了!班長你好生養着,等養好了身體,再去把董姐姐哄回來唄。反正憑你那三寸不爛之舌,就沒有拿不下的人。儘管去吧,班長,我看好你哦!”
許友鬆笑起來,小梨渦出沒:“嗯,我看行。就按你說的辦。”
於青手裡的那個蘋果很大,她削皮的水平還行,一路蘋果皮轉着圈的連着,一點都沒斷——她有些炫耀的擡起來給他瞧:“都說不斷皮的蘋果吃了能有好運氣,看,我對你多好!”
對方張了張嘴,估計還正想打趣她兩句。
不想她這邊卻是樂極生悲,削到最後一點的時候,估計是太嘚瑟了,一沒注意,刀鋒一歪,劃去了大拇指——
於青輕輕“嗞”了一口,忙把蘋果放下,怕果肉被沾上血污,卻是病牀上那個悠悠哉哉正樂着的人一下上半身坐起,抓了她的手:“怎麼?傷着了?”
的確傷着了,拇指上一道口子,傷口不淺,這會功夫,血汩汩已經沾去了他手指。
“手笨的跟腳丫子似得!”
對方口中恨恨,忙回頭伸手去牀頭櫃的抽屜想取什麼東西,於青剛想攔他,說你別亂動。
卻是這一擰身,他人“啊”的一身,彎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