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學,於青都已經抱定要去念三中的決心後,哪知道今年一中的分數線突然起了變化。
據說是因爲今年中考的試題難度高於往年,所以一中酌情降低了本校的錄取分數線。
降低了10分,從530變做了520分。
於青的523分光榮上榜,她可以去念一中了。
於青對這個天下掉下來的大餅表示:……
老天爺你在玩我嗎?
她之前一門心思的考一中,是因爲陳曦上輩子唸的就是一中。可這輩子陳曦要念的三中,她卻偏偏被一中給錄取了。
這事……鬧的!
方萍和於成勇聽到消息後還特意爲她好好慶祝了一番,於青心裡糾結到頭大,她之前信誓旦旦要考一中,現在得償所願,父母都在爲她高興。
如果她現在說自己還是想念三中,會不會招打?
她也一直都找不到陳曦,打電話去他家,說回老家去了,開學前纔會回來。她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等又過了兩天,一中的通知書已經送到了家裡。
是戰池親自送上門的。
他說自己有事去了學校一趟,看到通知書,順便就捎了一趟。但他也分明看出於青的意興闌珊:“我還以爲你對一中一直勢在必得。”
“有時候驚喜未免是驚喜,而是驚嚇。”於青有些無語的看着手裡燙金大紅的錄取通知書,“不知道現在改志願還來不來得及?”
他好像是她肚子裡的蛔蟲:“你在擔心不能和陳曦同校?”
話間臉上已露出一絲譏諷:“那你不妨試試,看看改了志願結果會如何。”
她警惕起來:“你什麼意思?”
“我沒什麼意思。”
他想了想,還是說了:“陳曦會念一中,他爸已經私下請過教委的領導,不算協議生,不用交錢,是特招生。”
“特招生?體育類還是文藝類?”
“都可以,反正只是掛個名。”
於青恍然大悟,她的確很迂腐,上輩子那三十年真是白活了。殊不知在中國行事,規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如果想促成一件事,只要有足夠的人脈和金錢,那什麼樣的條條框框都框不住你。
或者說不是她迂腐,她只是太相信陳曦的話了。
再或者說,是陳曦太相信他父母的話了。
但這個對她來說是個好消息,一分鐘前她還在糾結,一分鐘後她不用糾結,只管高高興興去一中報道即可。
於青一高興就愛馬馬虎虎,也不懂看人臉色,拽了那個冷口冷麪的人直進院裡去,指着屋前的石榴樹:“瞧,最上面那幾個,都咧嘴了,能吃了。就是太高,我爸都夠不到,小池你今天來的正好,幫個忙,我請你吃石榴!”
戰池本還在彆扭,現下卻也不好拒絕,否則就太有點小家子氣。反正這活對他來說只是小意思,人高馬大的正合適,手持了長柄剪子唰唰幾下,不一會功夫就剪了七八個下來。
於青在下面拿裙襬兜着,摟了一懷,挑了最紅最大的幾個往他懷裡塞:“辛苦辛苦,嚐嚐,我家這棵是甜石榴,仔是白的,特別好吃!”
說話間又往他懷裡塞了幾個:“還有你姥家,也帶幾個過去。”
他心情漸漸好轉起來,也重新有了心情跟她聊聊天:“一中高一今年有十個班,前面六個都是教完一輪高三的老師重帶高一,後面四個聽說是從下面新招考上來的老師。其中六班的班主任就是高一級部的教導主任,連續三年都是市級優秀教師。”
於青往嘴裡揇了一把石榴籽,口齒有點不清:“那你肯定會分去六班的對不對?”
於青說的沒錯,戰池一早就知道自己和許友鬆被分去了高一部六班。
或更往前面一點說,便是一中錄取分數線降低的這10分,他也是比更多人提前知道,這是大院許多身居要職的孩子家長與教委領導之間博弈的結果。
得益於這回中考他的成績還不錯,所以他的父親戰慶國並不被動。但也並非完全置身事外,一番推拉後最後也樂意賣分管教育的副市長一個人情。
畢竟那位副市長的侄子今年就參加中考,而且距離一中的錄取線,剛好差10分。
父母官場上的很多事他這些年耳薰目染,即便不去關心,即便年紀還小,但也能漸漸琢磨出一點意思。
至於陳曦,只能說他那位纔是科級幹部的爹陳行一是個能鑽研的,靠着老鄉的身份,抱着那位劉副市長的大腿,居然把分數差了老大一截的兒子給弄成了一個特招生的名額。
就連他爸戰慶國都感喟:“陳行一還真是個能人。”
“那你想不想念六班?”
“我?”於青眨了眨眼睛,“我這樣靠降低分數線才能邁進一中大門的,肯定入不了田主任的法眼。能進一中我家祖墳已經是夠冒青煙的了,其他還奢望個啥。”
然而事實證明,是可以奢望一把的。
9月1日,於青在一中的新生榜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赫然名列六班名冊。
然後再奢望一把的是,陳曦居然也在六班。
陽光下她好生揉了把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這樣的好運氣。
那邊許友鬆和戰池悠悠盪盪而來,許友鬆一瞧見就忙向她招呼:“於青!”
“你說是不是咱們格外有緣,日後都是一個班的了,來來來——”
他一說話脣角那顆梨渦就頓顯,給少年人的面孔增添了許多俏皮,偏偏手伸出來,態度還特正經:“日後還需仰仗女俠多多照拂,小生不勝感激涕零。”
於青心情大好,笑着捅了他一拳,仰手也朝他身後的戰池招呼了一聲:“小池。”
戰池還是老樣子,相比許友鬆一流的親和力,總是被襯的冷硬許多,只是衝她點點頭,對分班的結果似乎沒多麼意外。
不過於青已經很習慣他的風格,扭頭就跟許友鬆眉飛色舞起來:“我跟你說,我覺得自己真的有走狗屎運……”
於青隨着許友鬆他們一起去高一六班的教室,行至半路,樓梯上正走下一人,穿的很整齊,但明顯一看便不是城裡的孩子。
他神色略有拘謹,但一張臉生的叫人一見之下總覺難忘。
這難忘並不是因爲他長的有多好,而是因爲眉目的鋒利——眉骨高,眼窩深,本就黝黑的眼珠在濃長睫毛的襯托下益發幽深,像深潭樣的一雙眼睛就這麼衝她看過來。
於青心口重重跳過一下。
頓時脫口而出:“江河鳴,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