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王祥穗又介紹了王吉安的情況。
原來,王吉安憤而離家參了軍。因爲心無所礙,又覺得命運不濟,根本不怕死,可能在他看來,死就是意味着解脫,所以打起仗來非常勇敢。那時候,在戰場上升官是非常容易的,加上他念過幾年私塾,腦子又靈活,很快就成爲一名優秀的指揮員。他先後參加過淮海戰役、抗美援朝戰爭,大大小小百餘仗,卻只是負了二次輕傷,可算是命大之人。
建國以後,經組織介紹,他和一名叫餘芳瑤的女大學生結了婚,婚後育有一女,取名王祥穗。王吉安現任軍分區副司令員,餘芳瑤是省大學歷史系的一名教授,王祥穗現任省城火車站副站長。王祥穗的丈夫叫楊劍,曾是老爺子警衛員,後轉業地方,在省公安廳政治部工作,現在是人事訓練處處長。二人育有一子,名叫楊柳,比萍兒大一歲。
聽着王祥穗的介紹,王永樑不由地感嘆老爺子際遇之奇!本是遭遇喪母之痛,憤而參軍,初上戰場而不惜命也可以理解爲自輕自棄,肯定沒有什麼崇高理想,當然成爲高級指揮員以後思想發生什麼變化那又當別論,卻不想由此真正改變了自己的命運,一步步從一個倍受欺凌的庶子成長爲一名解放軍的高級指揮員。當然,他個人的命運與國運是息息相關的。
王永樑從他對女兒女婿的工作安排上,也看出了老爺子有着一顆爭強好勝的心,是否有“爭做人上人,不做人下人”的心理,不得而知,但女兒女婿年紀輕輕都已是副站長、處長,這裡面沒有老爺子的謀算和佈局,王永樑打死也不信。所以,王永樑堅信,是他早年庶子的經歷纔會讓他有現在這樣的安排和打算。
“爸,我給永樑他們安排的是晚上七點的火車,現在已經是中午了,您看怎麼安排?”永樑正在沉思,就聽王祥穗問道。
“都是自己家裡人,當然去家裡吃飯。你去跟醫生說一聲,我的病沒事了。走,咱們回家!”王吉安回答道。
“那可不行!醫生說您得在醫院觀察幾天。”王祥穗連忙阻攔。
“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有數,沒事。”王吉安堅持自己的意見。
王祥穗一看老爺子真不想住院,也深知父親的脾氣,那是根本不聽勸的。連忙找來醫生。醫生也沒阻攔,只是拿了一些藥物,叮囑及時用藥並注意飲食也就作罷,一行人隨即出了醫院往家走去。
王吉安的家就在軍區醫院的後頭,是一幢二層小樓,平時只有老兩口住,還有一個保姆,姓吳。王祥穗一家住在省公安廳家屬樓,並不跟他們一起住,畢竟兩位老人年紀不是很大,身體也沒什麼大毛病,況且還有勤務員和保姆,所以王祥穗也是非常放心。
進了家門,就見一箇中年婦女迎了上來,行步款款,笑意晏晏,眼蘊溫昫,一看這氣質就是一個知識分子,正是王吉安的妻子餘芳瑤。
王祥穗迎上前去,喊了一聲媽,趕忙把齊光榮等人給她一一介紹。餘芳瑤心中詫異,也不多問,熱情地把衆人引到客廳就座,並沒有因爲齊光榮等是鄉下人而輕視。
王祥穗把上午發生的事跟她一說,她先是關心了一下王吉安的病情,得知已無大礙,才感嘆一句:“如此之巧事只在書中見過,可見血緣天定,非人力可違。老王,這下你多年的心結算是解開了?!”
“解開了!”王吉安呵呵笑着說。
“那好,你們先坐,我去廚房,讓吳姐多加幾個菜。”說罷就往廚房去了。
王永樑見牆壁上掛着兩幅字,一幅寫的是一個“劍”字,顏體,但行筆之間有殺伐之氣,不用說這是王吉安的手筆。另一幅是行楷,寫的是司馬光的《客中初夏》詩句:“四月清和雨乍晴,南山當戶轉分明,更無柳絮因風起,唯有葵花向日傾”,柔中帶剛,看來是餘芳瑤所書。
正自打量間,就聽王祥穗問道:“樑兒,你懂書法?”
永樑還沒說話,就聽萍兒顯擺道:“姑姑,我二哥寫字可好看了!”
“去去去,小丫頭懂什麼啊?”永樑連忙止住她的吹噓,轉身對王祥穗說:“姑姑,說不上懂,我跟咱村的王吉慶老師學過幾年書法。”
“王吉慶?他和我是私塾的同學。”王吉安道。
“對,我跟他學的是柳體。”永樑道。
“那你看這幅字怎麼樣?”王吉安指着那幅“劍”字問道。
“顏氏書體,將軍氣質!”王永樑馬屁拍得很響。
“那一幅呢?”王吉安不動聲色,指着那幅《客中初夏》問道。
“歐體基礎,兼習王趙,已自成一體,且柔中帶剛,應是女強人所書!若論水平,應該在那一幅之上!”王永樑對三奶奶的作品,自然更是諛詞如潮。
“臭小子淨胡說八道,評得不準!”王吉安一臉的不爽。
“誰說不準了,我覺得樑兒水平很高,能看出我習過三種字體,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怎麼樣,老王?這回服氣了吧?”餘芳瑤這時笑呵呵地從廚房走出來,得意地看着王吉安。
“哎呀,我不知道是爺爺奶奶的作品,胡亂點評,奶奶勿怪。”王永樑趕忙站起來,作誠惶誠恐狀。
“哈哈哈,樑兒,你別賣弄小聰明瞭,你早看出來了,以爲我們不知道?”王祥穗笑道。
“怎麼樣,樑兒,你寫幅字讓奶奶見識見識?”餘芳瑤此時對永樑好感大增,但不知道他是不是光長了一張嘴,就想試探一下他的書法水平。
“別啊,奶奶,我在您二老面前可不敢獻醜,那不是在孔子跟前邁方步,關公面前耍大刀嗎?”王永樑連忙擺手,謙虛地說道。他其實就是想露一手,以此博得餘芳瑤的好感。但這點小心思卻是不能表露。
“行了,別謙虛了,寫一幅我看看你是真把式還是假把式?”王吉安不容分說,率先往書房走去。
一行人來到書房,王祥穗立即準備好筆墨紙硯。王永樑提筆在手,稍一凝思,寫下了“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的詞句。
“嗯,結構嚴謹,法度森嚴。中鋒有力,可見心志之堅;筆意綿綿,似有蓬勃氣象。不錯,真是不錯!小小年紀有如此成就,必是王家麒麟兒!”餘芳瑤見永樑這筆字寫出來,欣賞之意漸濃,給出了很高的評價。
“怎麼樣,老王,比你的字強多了吧?”餘芳瑤轉頭看着王吉安說道。
“寫得是不錯,但比我還差點意思!”王吉安有點不服氣。
“你就是煮熟的鴨子,肉爛嘴硬!”餘芳瑤笑道。
“爺爺,我哥寫的字就是比你寫的好看!”萍兒這鬼丫頭時時不忘打擊王吉安。
“你個臭丫頭懂什麼?”王吉安尷尬地道。
爺孫二人的對話引得衆人哈哈大笑。
……
中午就餐時,氣氛相當融洽。
席間張建軍悄聲對永樑道:“永樑,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估計我的軍裝也就穿到頭了。以後來省城,咱兄弟倆單獨喝點。”
王永樑自是答應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