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光啓運了運氣,一手提着一堆衣服,一手領着林笑笑,這一大一小又直奔菜道而去。
這會兒正值年底,菜道後面快到律河的那個布匹市場中正在大甩賣呢。
林笑笑見這會兒的布像是不要錢似的狂甩,興奮得邊走邊挑。
也別說,這年頭的衣服是不怎麼樣,可布匹的質量卻沒得說,此前林笑笑和黃嫂來過這兒,買過刺繡用的布匹與繡線,所以熟悉得很。
繞過那些用於做牀單、被面的攤位,兩人直奔賣服裝的布匹攤位。
一塊又一塊,一匹又一匹,只要是適合做衣服的料子、顏色不算太難看得,林笑笑多少都會留關照一下。順便,她又買了一些用做枕套、手絹的料子——刺繡用。
張光啓懷裡的東西越堆越多,雖然東西便宜,可也經不起林笑笑這一通瘋狂的採購啊!錢沒花多少,可體力消耗也是很嚴重的呀!
“笑笑啊……師父抱不動了……”
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林笑笑嚇了一跳,回頭看過……咳,連忙停住了腳步,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臉:“那個……要不……咱回家吧?”
回!肯定得回!
等張光啓回到顧家,把東西往沙發上面一堆,自己也癱倒在沙發邊上,嘴裡叫着:“以後誰愛陪她出去誰出去,老子不管了!”
顧承允聞聲從書房走了出來,看到那一大堆布料也嚇了一跳:“笑笑,你這是給你自己預備嫁妝呢嗎?!”
林笑笑氣結,現在留嫁妝?自己這輩子能不能嫁出去還是個問題呢,就算嫁的出去,現在留下這些布料,等過個一二十年還不都得糟蹋壞了?
於是,沒好氣的林笑笑調整角度,炮轟張光啓:“二師父,您該跟三師父學學功夫了,體力太差了!”
張光啓擺了擺手,懶得和她計較:“今天把你那身衣服帶回去,年後穿它去北京……”
回到林家後,林爸林媽一進門,就發現了林笑笑新買回來的衣服——布料留在了顧承允家裡,準備和黃嫂計劃學做衣服。
“笑笑,這是哪兒來的衣服?!”林爸呆呆的站在裡屋的牀前,有些發傻的看着那件紅色呢絨大衣。
雖說是呢絨的,但不是最好的那種,樣式也不像之前大師兄穿得那件從香港買回來的一樣新潮。可放在林笑笑家裡嘛……還是很打眼的。
“師父資助的。”木辦法,林笑笑本來是想把這身衣服也放在顧承允家裡的,可顧老說要過年了,有新衣服不穿太可惜了,讓她新年穿完之後再穿去北京。
林笑笑實在是推脫不過,只好帶回林家。
“這……這個羊毛衫……還有這條褲子……”林媽也驚了,這些衣服哪一件都不便宜,連她都沒捨得買上一件呢!
“這個……”林笑笑搔了搔腦袋,她總不能說是從師父那裡敲詐來的吧?只好解釋道,“過年後師父們要帶我去北京,所以買給我的。”
林爸林媽對視,眼中皆是無奈,林媽今年的工作稍微好了一些,可也沒攢夠給一家三口一人添置一身衣服的地步。
現在想想,還真的有些對不住孩子,笑笑的衣服都是撿哥哥姐姐的,就算買,也是買那些最便宜的小衣服小鞋子,剩下的則是林奶奶和林媽將就着做一些。
林奶奶和林媽雖然會做衣服,但林奶奶做衣服的方法都是做老衣服的法子。像袖子、腋下那裡總會留得過大,並不好看。林媽雖然也學過,可多少年沒有做過了,做一些簡單的還好,要是做難度大一些的就沒辦法了。
現在,孩子要去北京參加書畫協會的活動,竟然還要師父幫着買衣服,真是有些太丟父母的臉面了。
“笑笑,週日爸爸媽媽帶你出去買鞋子好不好?”林爸林媽心懷愧疚,眼含淚珠,就差抱頭痛哭了。
林笑笑聽着林爸那顫抖的聲音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連忙點頭。她明白林爸林媽現在心中的想法,可她又不是那種不知好歹的孩子,上輩子不是,這輩子更不可能是。
她只是用她力所能及的那啥,偶爾黑一黑別人的東西而已。要不是林爸表現得如此愧疚,林笑笑根本不會點這個頭,現在嘛……不點頭的話林爸林媽的心裡應該會更加難受吧?
週末,一家三口高高興興的直奔萬壽街上的百貨大樓——這是林笑笑自己的意思,上次在人民商場裡面,林笑笑並沒有相中合適的童鞋,不然就順便從張光啓那裡直接敲詐過來了。
既然人民商場裡面沒有,那也就只得去老資歷、但稍微遠上一點的百貨大樓看看了。
果不奇然,三口人在童裝那裡轉了轉,林笑笑就看上了一雙大頭皮鞋,黑亮黑亮的面子,穿在腳上很是可愛。
老規矩,鞋買的是大上一號的,寄希望於林笑笑明年還能接着穿。
1月29,正是陽曆的春節,換上一身新衣服後,林笑笑就坐在大牀上跟林奶奶、林媽一起包餃子。
現在的她,雖然還很小,可偶爾包個餃子什麼還是能做的。
今天的肉餡是林媽調的,在一年一度的春節裡,林媽很捨得放油,香噴噴的餡料讓一家子人的眼睛都笑彎了。
與往年相同,林二叔直到下午快吃飯的時間才姍姍來遲,給了林奶奶“五元”紅包,給了林笑笑“五毛”紅包,隨後,一家四口就坐在牀邊等開飯。
林媽在爐子邊上炒菜,二嬸站在一邊假興興的拿着個盤子等着——就她老人家那眼神,林媽很怕讓她炒菜時把菜都炒到鍋外面。
林二叔進門後就心虛的往牆上掃了一眼——還好,今年沒有掛出林笑笑最新的水墨畫,可以免於受刺激。
只是牆上掛了一副萬馬奔騰的緞子布,上面的圖案不知是機器織出來的,還是手工繡出來的。
林二叔知道林媽的單位現在改成三產了,並且沒啥專營的東西,看到市場上啥賺錢就會賣啥,說不定這塊布就是她們公司賣剩下的呢?
林笑笑這次很低調,她跟黃嫂學會了蘇繡,這萬馬奔騰就是利用時間遲緩器中的時間慢慢悠悠繡出來的。
不過,她連林爸林媽都沒告訴,只說是從顧承允家拿的。林爸林媽當成這是一件機器織出來的織物掛到了牆上,根本沒有發現左下角林笑笑繡的那個小小的“笑”字。
她不想再顯擺了,林爸林媽那嘴巴,就算再三關照也會時不時的“透露”給外人一些什麼,這種事真的沒有必要拿出去亂顯擺,今年她已經被林媽的N個同事堵在家裡觀摩了數十次了,她可不想在將來的某一天被人捉走做活體解剖去。
一家人吃完飯後,林二嬸旁敲側擊的問林媽單位的情況,然後冒着酸水抱怨老師的工資低、福利差、還容易得職業病。
林笑笑一邊聽着那尖利的聲音,頭皮一陣陣的發麻,最後實在忍不住了,擡起頭,一臉好奇的問道:“二嬸,您是教什麼科的啊?”
是了,這個問題她從上輩子就很好奇了,只知道二叔二嬸在小學當老師,但一直沒問過他們是教什麼科目的。
二嬸突然間卡殼了,然後左右而言它,指着林二叔說道:“你二叔是教算術的……”
林笑笑點頭,繼續盯着林二嬸看:姐問的是你,不是我二叔,雖說我連我二叔教的是什麼也不知道。
“我媽媽是教勞技的!”林麗那清脆的聲音,大大的眼睛,一臉厚道的把她老媽給賣了。
林笑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肚子開始抽筋,裝出一臉似懂非懂的表情,點了兩下頭,低頭吃餃子,然後……暗中開始抽搐。
喵喵的,聽您那一通長篇大論,我還以爲你是班主任呢?誰知道竟然連個正科老師都沒混上,教勞技?!這個科目只有在小學低年紀纔有吧?!還真是同情那羣小朋友啊……
二嬸斜着眼睛,死命的瞪了林麗幾眼,不明所以的林麗納悶的看了看一桌子低頭吃飯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大年初二,姥爺家裡擺席,林笑笑穿着一身新衣服,拿着自己的小笛子,坐在林爸自行車前面的橫樑上,林媽坐在後車架上,一家三口晃晃蕩蕩的向着姥爺家騎去。
前幾天下過幾場大雪,四處都是白皚皚的,律河邊上的民居門口豎着一個又一個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雪人。
臉上頂着煤球胡蘿蔔,身上插着掃帚。
騎過一家,林家三口發現那雪人身前還豎了一塊板子,上面用煤球寫着一行大字“歡迎傻姑爺回孃家”……
一家三口、連同路上其它過往的行人看到這行字後都笑噴了。
N市的習俗,是大年初二回孃家,姑娘帶着姑爺回家看丈母孃、老丈人,“傻姑爺”三字屬於愛稱,沒有貶義。這個雪人也不知是哪家人惡搞的,竟然在這條交通要道上豎得如此醒目。
騎過那隻雪人傍,林家三口繼續向着姥爺家的方向而去。一進院,幾個鄰居就看到林家三口來了,有些驚訝的看向穿着一新的林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