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和老媽要出去旅遊了。
方浩偉給老媽說了之後,老媽本來是不同意的。
她覺得都老夫老妻了,還玩什麼年輕人的遊戲。方浩偉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總之是費了接近二斤的唾沫星子,總算是把老媽給說通了。
可她又擔憂二老沒人照顧,家裡沒人照應着。
小姨的作用這個時候就體現出來了,都是一家人,老媽這才放心了,就點了頭。
老爸那邊等的急啊,老媽一答應了,方浩偉就急匆匆的找到老爸,把他等待一機會的好消息給說了,方益志當時就硬嚥着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一再的拍着方浩偉肩膀重複:“好孩子,好孩子!”
“得了吧,您在拍下去,我就該得肩周炎了。”方浩偉拂去老爸的手說:“爸,快進屋吧,該去準備準備了把要帶的東西都帶好,可不能半路上又發現忘記帶什麼東西了。”
“這不用你操心,我早就整理好了。”方益志很肯定的說。
方浩偉直接不說話了,老爸這態度,顯然是籌謀已久的了,謀定而後動啊,咱年輕人就該值得學習一下。
隨之就是全家人都知道這件事情,姥姥和姥爺顯得很高興,小姨就一力保證把家裡照顧好,小姨夫做不了什麼事情,而且他要回老家一趟。
是回去把那邊的工作交接,然後辭職,再回來這邊上班。
已經在博城呆了一個多星期了,這個假請的時間太長了,站長已經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除了第一個接了後應付了兩句,剩下的都沒有接。
也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因才這麼做的,可能是心裡有愧疚吧,畢竟站長這麼不遺餘力的培養他,還明言要提他了,也可能有其他的考慮。
至於小妹,對於老爸老媽的二人出遊更是舉雙手贊成,還嚷嚷着最好再給生一個小弟弟,她這個當姐姐的絕對絕對會看護好。
這話惹得一家人哈哈大笑,老爸和老媽便是幾十年的夫妻,此刻都忍不住臉紅起來。
“你個小丫頭片子,真沒規矩。”老媽打了她一下。
全家幫着他們倆收拾好東西,老爸老媽坐上了飛蘇州的飛機,這是他們第一次坐飛機,還是方浩偉教了好長時間,告訴他們該怎麼做,應該怎麼做,上了飛機後會怎麼樣等等,光是這個,足足教了四天時間。
生怕坐飛機的時候真出了亂子,爲此,這四天裡,方浩偉還特意帶着老爸老媽坐了一趟飛機,用老媽說的話就是燒包了。
甭管是不是燒包了,反正這一趟之後,老爸老媽知道坐飛機是怎麼回事了。
就這樣,一個星期又快過去了,他們倆才終於坐上了第一站飛蘇州的飛機。
小姨夫也在這一天坐車回了老家。
他回到老家後,先去家裡看了看,有半個多月沒在家裡待了,桌面上髒了,裹了一層灰。
用手指頭劃一下,就能劃出一道槓槓來,真髒的夠可以。
把家裡打掃了一遍,出了一身的汗。
張軍這才騎着摩托車去了供電站。
等趕到時,已經是下午快下班的時間了。
對於失蹤了半個多月又突然出現了的張軍,所有人都很驚訝,一個個覺得眼神不好,可能出現幻覺了,有人就乾脆揉了好長時間眼睛,看看,再仔細看看。
站長更是虎着一張臉在外邊走了一圈,什麼話也沒說,又揹着一雙手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有同事悄悄給張軍說:“軍哥,你自求多福吧!”
“是啊,軍哥沒來的這段時間,站長髮了好幾次火了,你這次辦的事真有點兒過了。”
“軍哥,我個人愚見,你還是先想個好藉口再進去也不遲啊。”
張軍心裡感動,這幫同事真心不錯。
少了城裡上班族的勾心鬥角,很暖心。
“放心吧,沒事的。”張軍反倒是一句話安慰着他們了,一會兒又說道:“等會下了班,誰都不許走啊,我請你們吃飯。”
“這麼好,那一準不走,我先給家裡打了電話,晚上得加班了。”
“哈哈,你個狗日的就知道用這一招,能不能換個新鮮的”
“他也就那行樣了,他婆娘什麼不知道,就是裝耳聾罷了。”
又一通嘻哈笑聲的百態小生活中,張軍去了站長的辦公室。
說是辦公室,其實還兼帶了印務室和微機室,鄉下這地方的設備配置不全,規格也有限的很,只能這麼將就着用了。
“站長……”
“張軍,我怎麼說來着,我怎麼說來着,你是不是把我的話給當耳邊風了。”站長髮火了。
沒等張軍說完話,直接就截斷了,繼續說:“你還有沒有上進的心思了,張軍,我對你簡直是失望透頂了,你說你都老大一個人了,兒子也該結婚了吧,你怎麼就,就……”
“站長,我準備辭職了。”張軍適時一句話插了進來。
“辭職好啊,辭職也好,辭職了……”站長順嘴說着,說叨了三遍猛然回過味來,眼睛裡帶着疑惑,還有幾分驚訝和悔恨,不該把話說得那麼重了,這不都讓人家受不了要辭職了,這怎麼成?
“那個張軍啊,我剛纔也沒說別的吧,要是家裡實在有事脫不開身,咱們站上都是可以容忍的嘛!誰家裡沒有個三長五短的,你也不要這麼堅決,再考慮考慮!”站長立馬換了一張嘴臉。
這讓張軍非常感動。
站長就這麼一個人,面冷心熱,即便是罵你的時候那也是爲你考慮的。
“站長,我說真的,我兒子快結婚了,就是旭旭,站長你也是知道的,他們小兩口不放心我和他媽,想讓我們倆搬過去和他們一塊兒住。”張軍說。
站長愕然:“真的啊?”
“真的,另外你也是知道的,我老丈母孃和老丈母爺也在那邊,我老婆她姐姐,也就是我大姐家有個閨女今天考上‘北大’了,我大姐不放心她一個人在京城,想過去陪讀,二老就沒人照顧了,這不正好想着讓我老婆過去看着點,站長,咱一塊兒都十多年了,我還能拿這話蒙你不成。”張軍說。
“沒有,沒有,我可沒那個意思,看你都把我說成什麼人了。”站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張軍,外邊可不比家裡,什麼吃的喝的穿的都要花錢,你也不忙着辭職,先辦個病退也好,這事我來幫你操作,要是再外邊呆不下去了就回來,咱站上還不差你一個位置。”
張軍緊緊抿咬着嘴脣,頭一低,一顆淚落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成了淚花,用手擦一擦,再擡起頭來,他笑了,笑的很燦爛:“站長,認識你,這輩子算是足了。”
“說什麼哪,再考慮考慮,別急,只要還沒有退休,我有的是時間。”站長很肯定的再一次告訴了他自己的態度。
張軍咂摸着嘴:“站長,謝謝你的好意,我這趟來真的是來辭職的,順便我晚上請大傢伙吃個飯,有些日子沒喝了,咱今個就好好喝一晚上,誰不醉了都不能回家。”
這就沒有辦法了,看着張軍儀態堅決到了這個份上,站長就知道再怎麼勸也不可能了,當然,他也能想到人家應該是找好了退路了,就走過來握住了張軍的手,使勁攥着,被握住的地方都開始發白了,然後發紅,紅的有些豔,張軍還是笑着,也不喊疼,好像真的不疼。
“我記得你那個大姐家發了財了吧,在城裡混的很好啊,你這次過去,怎麼說人家也不應該會虧待了你,這我就放心了。”站長好像是回憶起來了,他腦子裡還有這麼個傳聞般的說法。
張軍也不隱瞞,又不是沒有其他人知道,就點頭說:“是啊,我大姐家的侄子是個能人,開了幾個公司,手裡有幾個錢,這一次過去,也是讓他走的關係,給活動了活動,總歸是欠他們家的,我就和靜雅想着把二老照顧好嘍,別讓大姐家有什麼後顧之憂。”
“嘿嘿,你攤上好福氣了,你兒子的工作也是人家給走的關係吧,張軍,咱商量個事唄!”站長這會兒又換了個口吻。
一副商量商量的語氣。
張軍有點兒受寵若驚,忙點頭:“站長您說,有什麼事,只要是我張軍能幹得了的,別說一件,十件八件都給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站長點點頭:“我知道你有這個心思,你也知道我兒子今年剛畢業,這不是還沒有找到工作,一直在家裡閒着那,我看着他在家裡天天睡覺、看電視、上網打遊戲,就心煩。讓他來站裡上班,他還覺得工資低,丟人,工作不體面,你說我這個當爹的也是沒有辦法,我的關係也就這樣了,想把他塞到別的地方去也沒那麼大本事,趕巧了你張軍這裡要是有門路的話就幫老大哥一把,算老大哥欠你的,怎麼樣?”
張軍這一下子慌了,這可怎麼得了,就衝着站長剛纔勸他不要立即辭職,還拍着胸脯說幫他辦理病退這一點,說什麼也得幫站長這個忙,要不就算是走出去了,這心裡也不安寧啊。
只是該怎麼幫哪?
找侄子幫忙嗎?他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想法,會不會想張軍拿着姨夫的身份壓他哪?
嗯,得好好琢磨琢磨,實在不行,讓兒子給活動活動,張旭那小子現在怎麼說也是個正式的記者了,一個月六千多的工資,一年加上獎金也有十來萬的收入,還不信他就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只是可能不如侄子安排的好吧。
心裡這麼決定了,他就把想法給站長說了。
站長哪裡會嫌棄什麼,他知道張軍既然答應了幫忙,那就會往好了幫,這一點還是相信的。
“行,張軍兄弟你看着來,花多少錢算老大哥的,你可別給我客氣,只要我們家那臭小子能有個安穩的工作,我這心事就算是了了。”站長很沉重的語氣說。
下班時間到了,外邊已經開始亂哄哄的,都是議論聲。
在猜測着裡邊會出現什麼狀況,軍哥晚上請客去哪裡吃,鄉里就那麼大地方,稱得上是‘飯店’的也就那麼幾個,酒店都算不上,菜做得好不好的吧,至少比家裡的花樣多。
沒有爭吵聲傳來,這讓衆人心裡更覺得壓抑,他們想要是有點兒聲響還能知道是怎麼個情況,可現在這樣,算怎麼回事?
莫不是打起來了?可也不對呀,連點兒動靜都沒有,難道說還此時無聲勝有聲了?我的天,境界也太高了吧。
“咔嚓”
緊閉着的站長辦公室門打開了,一眼望過去,能看到擺在門口角落裡的打印機,還會老款的,本來是白色的,這會兒都成了灰色的了,打印機旁邊是連着的兩臺電腦,同樣是老式的,已經過了時了,玩遊戲直接能卡死機的那種。
緊接着,張軍出現了,站長就在他身邊站着,笑眯眯的看着外邊翹首仰望的衆人,看不出來是個什麼情況。
“莫非軍哥也給站長了請他吃飯,之前的事就算是揭過了?我的個媽呀,軍哥果然還是那麼牛叉,一頓飯就抵得上半個月的假了。”
有人心裡冒着這麼個齷齪的想法。
張軍沒有直接給他們說自己要辭職的事,他準備等會兒吃飯的時候,喝的差不多了,再找個合適的時機說出來。
現在說的話只能是影響了一會兒喝酒的氣氛,不好。
“財源酒店”
這名起的好,很直白,開酒店不就是爲了掙錢發財的嗎,錢財源源不斷,才能數錢數到手抽筋。
這家飯店做的菜在牛屯鄉里算是好的,能排得上號的,鄉下有誰家結個婚或者宴請個什麼重要的客人,一般都來這裡,要是來的人多了,酒店裡還給安排車去客人家裡接,服務委實周到。
這一點說起來要比博城板樣化的酒店好很多。
張軍進去就嚎叫着菜隨便點,別給他省錢。
接着就把一沓錢甩在了收銀臺上。
店裡的老闆都認識他們這幫供電站上的,平時就沒少過來喝酒,店老闆娘還打趣張軍說是不是發了財了,這一沓怎麼也得兩千塊錢。
還真是發了財了,大姐走的時候硬塞給他和媳婦兩萬塊錢,說是他們不在家這段時間,家裡的支出費用和二老的生活費。
當時拿着這筆錢,他和老婆黃靜雅就忍不住咂舌,差距怎麼能這麼大哪?
平時也沒看出來啊,二老的生活費就這麼高?
也沒有拒絕了大姐的意思,要真是這個樣,他們兩口子再怎麼掙也勾不了二老的生活費啊,明白大姐的意思,就收下吧。
臨回來之前,老婆還硬是讓他帶着五千塊錢回來的,說是把工作的事情處理的乾乾淨淨的,把家裡也給搭理好了,能用到的東西就僱個車拉回去,要實在用不到就找塊布蒙上,什麼時候再回老家了還能用得上,那些放不着的乾脆就送了人,放着也是放壞了,還不如做個人情。
鄉下就這麼個樣,情分靠着慢慢的積累,生活在不變的往前趕着走。
沒人給張軍客氣,點菜那真叫一個兇狠,雞、鴨、魚、肉全都點了,還有一盤全羊,本來是想點兒烤乳豬的,但店裡沒貨了,這就放過了張軍一馬,下一次有機會再坑他。
充大頭裝蒜就必須是這個後果,得讓他記住了教訓才成。
酒就點的普通的,地方上的酒,從剛開始喝酒的時候就這麼喝的,喝其他的酒還喝不習慣。
菜做的有點兒滿,主要是幾道大菜比較費時間,不過也沒人着急,慢慢等着就是。
上來一個油炸花生米,衆人就一人一把拿在手裡吃着,一兩多的酒杯裡已經下去了三分之一,酒就應該這麼喝,爽利。
“張軍啊,什麼話也不多說了,老大爺就代表咱站上所有的兄弟祝你以後越過越好!”站長無端端端起了酒杯,說了一些其他人莫名其妙的話呃,然後說道:“來,咱兄弟們一塊兒走一個。”
酒是喝了,但衆人喝的莫名其妙,就有人心裡活絡開了,這情況不呀,莫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他們。
再琢磨琢磨站長剛纔說話的語氣,更加的不對勁。
就有人問了。
“站長,軍哥,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哪!”
站長看了張軍一眼,這個事他不開口,就讓張軍自己來說吧。
張軍自己噶了一口酒,說道:“兄弟們,我辭職了,過些日子就去城裡陪着我家那小子,他快結婚了……”
“啥?辭職?軍哥,你沒喝多吧!”有人立刻就驚訝的大喊出來。
其他人紛紛開口阻攔,勸導,和站長剛開始是一樣一樣的,他們沒有那麼多心思。
張軍點點頭:“我說真的,這半個月我不是失蹤了嗎?其實就是去博城我兒子那裡了,一直在那邊和他們小兩口一塊兒住着,就要準備結婚了,房子什麼的也得裝修裝修,事多着裡,兄弟們,以往有什麼做的不對的,不周到的地方,那都是我張軍的不是,今天這杯酒我幹了,你們隨意,咱們以後還是兄弟,還是朋友,還是同事……”
“刺溜”
杯子空了,酒沒了,一干人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