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讓我用六個字來概括她的話,我必須得說她是真正‘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鞏雨石頗爲感慨。
不過他嘴裡說出來的這句話如果是換過一個白髮蒼蒼且飽經風霜的老學者來說的話,似乎更加有說服力一些。
博城商廈總經理老黃和老羅二人聽着他說的,輕聲一笑:“接着說”
“市企業家討論會的時候,許總她敢把自己放在所有同行甚至其他行業企業家的對立面,她敢當着衆人的面做出那樣的承諾,我只能說她的勇氣、她的胸襟,她的氣度都不是我能比擬的,甚至當時在場的大多數人都不能比擬,此之謂拿得起。”鞏雨石說出了他心裡的看法,也不知道這個說法究竟是不是靠譜,他頓了頓,彷彿又回憶了一些東西,接着說道:“就剛纔許總說出來的那一番話,我雖然還沒有多少的閱歷和敬意,可也能夠看得出她話裡誠懇求教的意思,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她剛纔不是刻意僞裝的,也不是故意做作的,所以我斷定她心裡真的放下了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老羅接着問他。
鞏雨石沉吟片刻,還是搖搖頭,可他隨機又張開了嘴:“我也不知道這麼說對不對,比如說臉面!”
甭管鞏雨石說的對不對,甭管鞏雨石說的是不是貼合了二人的心思,他們齊齊扭頭朝許雨欣再看過去的時候,眼睛裡的神色就截然不同了,有些驚駭的意味。
曾經有個人說過這麼一句話,如果你真正懂得了放下你所謂矜持的面子的時候,那麼屬於你的時代也就來臨了。
這句話雖然有失偏頗,可也不是胡說八道的,仔細想想,似乎真是這麼一回事。
老黃和老羅無論是從業商場百貨業這一行當裡的經驗,還是屬於他們自己的人生閱歷,這兩方面都遠遠不是鞏雨石這個剛剛工作還不出十年的人所能夠比擬的,所以他們比鞏雨石看到了更多的東西,同樣也看到了許雨欣更加可怕的一面。
此刻,就是臺上那個放下了自己的姿態的年輕的女人,身上正隱隱散發着一股讓他們二人都覺得心悸的能量場。
“看來有些麻煩啊。”老黃低語。
老羅也跟着點頭認同,他們最初還想着今天過來,除了見識見識這一位青林市商場百貨業裡的傳奇女企業家,第二個就是在這個場合給她找些麻煩,最起碼不能讓她把所有的面子都掙足了去。
可此刻再一看,他們二人忽然有種感覺,說不定這位年輕的傳奇女企業家正無比渴盼的期待着他們給她找點麻煩吧。
因爲只有當她的身上堆滿了足夠讓人覺得‘不過如此’‘僅此而已’‘到底還是年輕了,容易衝動’這一類的灰色光環的時候,衆人注視着她的目光纔會真正因爲沒有新的東西爆發出來而失去了繼續關注的興趣,從而讓她從這個漩渦中逃脫出來的。
“真是好心機的一個女人,這要是生在古代,若是進入皇家,那必將又是一個禍國殃民的主啊。”博城商廈的總經理老黃這般感慨。
老羅皺着眉頭聽他把話說完,而後幾次皺眉,又舒展開,他說:“也不盡然吧,或許咱們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她真的可能是覺得自己抵擋不了全市商場百貨業同行的敵視,此刻就認輸了也說不定?”
儘管嘴上這麼說,可他自己心裡都不認同自己這個說法,太膚淺的一個說法了。
若是許雨欣年紀輕輕的一個小女子就是這麼膚淺的一個人的話,她又怎麼可能創下今天這些家業。
事業從來沒有恩受天賜這麼一說,或者可能有一時的走運,但一路下來都一帆風順的話,那隻能說老天爺是他爺爺,上帝是他爹了!
老黃和老羅他們猜測着許雨欣剛纔一番話所表現出來的可能是這一方面的姿態,但在場的其他人可不是盡如他們這一番看法的,有人就心裡隱隱得意,瞧吧,到底是一個小女子,年紀輕輕的,這會兒受點刁難就知道什麼叫衆怒難犯了,妥協了吧!
所以在許雨欣說完請在座的衆人指點的話以後,就有一個看着四十來歲,肥頭大耳的中年女人站了起來。
沒錯,就是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女子,遠遠的看她,像極了一頭豬。
她是青林市五區三縣另外一個區做商場的,做得也很大,主要是背後是背景,知道的人都知道她家的老爺子早期的時候在青林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早期的青林市政府裡還有她家老爺子的一席之地的,不過終究是年紀大了,再加上後勁不足,沒有再往上一步的可能了,所以也就退下來了。
可惜的時候,他這一退下來後,家裡竟沒有人再進入官場,反而是他這個女兒進入了商業圈裡打拼了。
也算是有着老頭子還在位時的一些關係和人脈,這個中年女人進入商業圈之後總的來說還是比較順風順水的,有些磕磕絆絆的也都被一些看老爺子面的人給照拂着度了過去。
不過很多人也都知道,她現在還能幹的這麼順,無非就是她老爹還活着,要是哪天老頭子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就被憋死了,那個時候若是她沒有足夠的底蘊的話,後期的發展怕是也就到頭了。
所以正是因爲這一點,正是因爲有對自身足夠的自知之明,她對許雨欣這種沒有什麼大背景,一路竟無比快速發展過來的人特別的不服氣,打心眼裡瞧不起許雨欣這麼一個年輕的女子,可看着許雨欣做得事業比她還大,心裡還有種濃郁的化不開的妒忌。
在張開她那張血盆大嘴說話的時候,語氣就顯得有些衝:“許總,你剛纔一番分析,說咱們商場百貨業存在了這樣還有那樣的問題,具體不說了,我剛纔粗略的數了數,只是佔據比重較大的問題就足足有十幾項,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根據什麼做出的這個數據統計,你又憑什麼就認定了咱們青林市所有的商場百貨業都會存在這樣多的問題,你此刻在這裡說出這些問題來,又到底安得什麼居心?”
一連三個問題,很明顯的戳戳逼人的語氣,這般態度就讓很多人不適應,可她終究是說出了大多數人心裡的想法,反而沒有人批評她此刻的態度不當,也沒有腹誹她,更有人心裡支持她的這番作爲。
“孫總,您也是商場百貨業裡的老大姐了,所以我尊重您。”許雨欣又這麼用了尊敬的語氣,姿態好像又放低了一點,無形中讓這位四十來歲的中年胖婦人覺得有種油然而生起來的特別驕傲,她高昂着看不到脖頸的頭顱,有點沾沾自喜。
“孫總,我首先回答第一個問題,我剛纔所有的分析以及這些做出來的圖標都是根據咱們我派遣公司下務市場調研部的統籌事實調查數據得來的,在此,如果說我這份數據或者我剛纔的分析有什麼觸怒了大家的地方,稍後聚餐時我會自罰向大家道歉。”許雨欣這麼說,她此刻又放低了一個身段。
老黃和老羅看着許雨欣藉助着這個姓孫的胖女人的發力竟連番兩步又下了兩個臺階,心裡頓時就是一陣心驚肉跳般的黯然與驚懼,隱隱覺得自己剛纔的猜測恐怕不是胡亂猜想的,想到這個,不由得心頭更是一陣不安。
鞏雨石雖然資歷不夠,閱歷不夠,對商場百貨業經營方面的檢驗也不夠,可他到底是實打實的高材生,胸有滿腹的學問,在某些事情上,他的理解和悟性是很高的,或者說他的直覺是非常準確的,故看到許雨欣這一番表態,他心裡對自己剛纔的猜測又認定了幾分,覺得自己猜中了一個事實。
可是他沒有辦法把這個事實告訴其他人,然後大義炳然的揭開許雨欣這一番低姿態背後猙獰崢嶸的兇惡面目。
他沒有證據啊!別人興許都以爲他是胡說八道,甚至可能被許雨欣藉此發力,從而招致其他人對博城商廈發來敵視的目光。
所以他心裡再怎麼惴惴不安,也沒有把這些想法公佈出來的意思,他背不起可能引起的一連串不可想象的後果。
至少,他現在還沒有那麼寬厚的肩膀背起來。
在場的老資歷和老經驗也不少,所以並不只是老黃和老羅隱隱猜測着許雨欣的這一番作爲備用的用意,還有其他人也在懷疑着。
但就像老黃和老羅這般,懷疑終究只是懷疑,是擺不到檯面上的東西,所以他沒都沒有下一步的舉動,甚至原本在來這裡之前還打算在這種場合下給予許雨欣幾個迎頭痛擊的,此刻再三掂量之後,也都偃旗息鼓了。
儘管沒有可能揭開許雨欣的真面目,但也不能再助紂爲虐啊,可不能再正中她的下懷,要是那樣,他們才真想那一塊豆腐狠狠的反拍在自己那個豬一樣的腦袋上。
“小鞏,看到了吧,不可否認,也不用否認,這個比你還要年輕的女人身上其實有很多很多東西都是值得你去學習、去鑽研的。”老羅這般附耳在鞏雨石耳邊,輕聲說。
“她很不簡單哪!”老黃再次低語。
鞏雨石鄭重的點了幾下頭。
許雨欣說完後,現場沒有繼續跟進反駁她話的,她就又開始解釋孫姓中年胖婦人的第二個疑問。
她說:“就像我剛纔說的,我那份數據是讓我公司裡的下務市場調研部通過各種各樣的調查統籌得出來的,同樣的,我之所以這麼肯定同行內商場裡可能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也是通過我公司下務市場調研部得出來的結論,當然,其實不止是在座的衆位同行們,便是我欣華商城同樣也存在很多問題,所以這個並不是什麼不可說的問題,也並不是就說商場裡存在這些問題,這家商場就一定是不好的,只不過從更進一步發展的角度來看的話,我覺得如果能夠把這些問題給解決了,我和諸位同仁的商場豈不是又能更進一步發展了……當然,同樣對於我自作主張的行爲,等會兒聚餐時我會自罰三杯道歉!”
許雨欣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讓很多有心人便是想反駁都沒有反駁的餘地,想說出一些辯解的話來,可是想想都算了,許雨欣都說自己的商場也存在這些問題了,做人就從來沒有自曝家醜,自曝其短的道理,而如果真的自曝家醜,自曝其短了,那就說明她說的都是真的,只不過自己還沒有發現而已。
如果這個時候再反駁,那就顯得自己有些無知了,這好嗎?
往往很多時候,面子比什麼都重要,就像《皇帝的新衣》那一篇文章中所說的,皇帝明明沒有穿衣服,可他聽信了騙子的話,看不到他身上所穿的新衣服的都是笨蛋,是非常愚蠢的人。
進而全國的老百姓不肯承認自己是笨蛋,是愚蠢的人,最後也都同意了這一個說法,也都紛紛宣揚自己就是看到了皇帝身上穿着一件多麼多麼漂亮,多麼多麼華麗,多麼多麼尊重的新衣。
真的嗎?
其實那個最最純樸的小孩子說出來的一句話是對的,他明明就是沒有穿衣服嘛!
所以此刻在場的很多人便如同那個皇帝,如同他國家裡那些不肯承認自己是笨蛋,是愚蠢之人的老百姓一樣,他們沒有發現自身的問題的時候,看到許雨欣說的那麼肯定,又不計自曝其短的拿自己做例子的時候,他們就認同了許雨欣所說的,也不再去反駁了。
不過這一次邀請會之後,在場的很多人回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手調查自家商場裡是不是真的存在這樣或那樣的問題,那個時候仔細一查,還真就發現了一些隱藏着的或者明明就暴露在表面,但因爲一天天的熟識而忽略了的問題,這讓他們驚出了一陣冷汗來,而後,他們心裡對許雨欣竟然還有點感激的意味。
許雨欣掃了一圈,看沒有人說話了,她繼續說道:“如果沒有人提出別的看法,那麼我就解釋一下孫總所說的第三個問題。”
這回她直接把自己放在了弱勢的一方了,如果是一個極其強橫的人,那麼他是根本就不屑去給別人解釋什麼的,也從來不會解釋任何問題。
這讓孫姓的胖女人和在場大多數人心裡又舒服了一陣,瞧!許雨欣這麼強勢的女人都給我們解釋了,這說明了什麼?
他們心裡這麼想着的時候,許雨欣張口,很真誠的說道:“我剛纔所做出的分析,以及呈現在熒屏上的這一份圖表都只是說明了一個意思,在座的衆位都是在商場百貨業這一行裡發展的,我許雨欣同樣也是在這一行裡發展的,在座的衆位也好,還是我自身也好,都想把自己的事業做得更大更強更好,所以我把這些問題都說出來,就是希望我們能夠在進一步摒棄並解決了這些問題之後,能夠更進一步的發展自己的商場,所以我可以用我自己的人格擔保,用我許雨欣在商場百貨業裡這些年來的名譽擔保,我沒有任何一點損害大家利益的心思。”
不等有人提出異議,她又接着說了一句:“所以,這同樣是等會兒要進行的第二個主題,我希望我們青林市的商場百貨業能夠組成一個整體,最起碼形成一個共同進退、共同發展的聯盟,而我們的發展目標應該不僅僅你是侷限在博城,洪山縣或者其他的四區二縣,而應該是大踏步邁出青林市去,甚至是邁出海東省,最後走向全國……”
這突然的一下高調卻是起了神來一筆的作用。
直接讓剛纔一度低調低姿態的她又突然爆發出一種我得眼光早已經不侷限在眼前這一隅之地的睥睨氣勢來,這就讓老黃和老羅以及其他一些對許雨欣身懷戒備心理的人心裡又開始犯迷糊了。
覺得有些把握不準許雨欣到底是想幹什麼?
從而推翻了他們剛纔對許雨欣的一番猜測,心裡越發覺得看不清許雨欣了。
不過不管怎麼樣,在稍稍遲疑過後,他們這些老奸巨猾的人腦袋裡還是給許雨欣扣上了一個自大狂,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頭的帽子。
走出青林市也就罷了,隨便在青林市以外的地方開個分店也叫走出青林市了,這個還是能夠辦得到的,可走出海東省就是嘴上說說一句話那麼簡單的嗎?真是好大的口氣,想一口吞了天不成!
要是真的有這麼容易,那麼他們這些在這一行當裡混跡了這麼多年的老資歷,老前輩們又算是什麼了?難道一把年紀和幾十年的奮鬥都他媽轉移到狗身上去了嗎?
所以,不可避免的,也是順勢而自然的,他們之前對許雨欣的戒備心理便放鬆了許多。
不知道最近這幾章寫的讓衆位看的滿不滿意,不過說句實話,我找到了一些最初寫這本書的時候的感覺,想必最早跟着看這本書的朋友也都知道逆天人品很不地道,斷更過很長一段時間,所以最早寫這本書時的那種感覺就在再次執筆敲鍵盤的時候就很薄弱了。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遇到的事情多了,也不知道逆天是不是更長大了一點,總之,最初的感覺好像回來了,可不得不說的一個悲哀,書走到下半程的時候才找回感覺來,真是夠悲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