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七七一直覺得自己的承受力也算是很強悍了,可是在聽到柳耀星和大朗的話的時候,卻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就當做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恨不得,今日的種種都是一場夢境。沒有找上門來的格斯兒,也沒有重傷前來的柳耀星,而小勇,也還好好的生活在醫谷裡。
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
沒有什麼一月之期,也沒有性命之憂,更不需要承受失去了小勇的痛苦。若是睜開眼,一切都還是好好的,而這一切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那樣,該有多好……
可惜這縱使是一場夢,也是一場永遠醒不過來的夢……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涼七七苦笑,終於真真切切的瞭解到了最後四個字的意思。原以爲被格斯兒盯上,已經是最壞的事情。不想卻還有更壞的。壞的讓她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去相信去接受,
即使知曉生活從來的不會是一帆風順,可是涼七七卻還是沒有想到,這接二連三的打擊接踵而來,讓她幾乎瀕臨絕望與崩潰的邊緣。
當她好不容易開始慢慢接受那些過去的時候,又知道了這個讓她無法接受的事實。小勇……想起自己和他分開的時候,他還笑的十分燦爛的說要跟着柳耀星學習本領,將來保護自己,可是現在,他卻被慕翰凜煉成了藥人……
因爲她莫名其妙又出現了的記憶,涼七七不需要問任何人便知道藥人這兩個字代表着什麼。這種連先前的原身都覺得殘忍的辦法,讓涼七七如置冰窟。
生活,還會有好起來的那一天嗎?
閉上了淚眼朦朧的眼睛,涼七七嚐到了絕望的苦澀,苦的化解不開。
她伸手回抱住大朗,此時此刻,她需要一個懷抱,來讓她大哭一場,來給她堅持下去的力量。不去想什麼聞安宜什麼賜婚,也不去想那一道命她以侍妾之名入王府的聖旨,她只想要卸下所有的僞裝,發泄出所有的情緒。
而大朗緊緊擁着她,被她的淚水打溼了衣裳,心中是滿滿的心疼。
許久,涼七七才從大朗的懷中擡起頭來,重新看向牀上躺着的柳耀星:“耀星,小勇他……還有沒有挽回的辦法……”縱使她心中知道成了藥人的人,絕不可能再恢復如常,然而卻還是忍不住抱着希望。如果要讓她眼睜睜的看着小勇成了慕翰凜的殺人機器,涼七七真的沒有辦法接受……只要能夠救回小勇,哪怕是絲毫的可能,她都願意去試……
柳耀星臉色蒼白如紙,額間還有因疼痛而滲出的汗珠,只是他心中滿滿都是愧疚的苦痛,哪裡還顧得上去擦。聽見涼七七的話,他眼中閃過一絲黯色,半晌,終於還是艱難的開了口:“若是,若是在被慕翰凜煉製的過程中發現,尚有些方法可以一試。然而……此時小勇已然全部迷失了神智,處處以慕翰凜爲尊,將他的話奉作信仰一般……恐怕是藥石罔效了……”
不是看不到涼七七此時的情緒已臨崩潰,不是看不到她眼中滿滿的期盼與握成了拳卻仍在顫抖的手。然而,柳耀星卻沒有辦法說出那些虛假的安慰的話語來,因爲知道不能說。
他不想騙涼七七,也不能夠騙她。
倘若小勇還有能夠恢復正常人的可能,他就不會身負重傷的來找涼七七,平白讓她擔心。但凡還有一絲挽回的機會,柳耀星都會盡全力去挽救小勇。然而……
柳耀星比任何人都清楚,小勇此時已然沒救了。他已經完完全全的變成了慕翰凜手中的工具,變成了他的兵器,而且是所向披靡。
之所以急着趕來京城,甚至連處理傷口的時間都沒有,就是因爲害怕慕翰凜帶着小勇先他一步來了京城。涼七七若是不知道小勇的事情,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實在是太危險了,他放心不下。一路上他絲毫不敢停歇,生怕來到京城的時候,已經遲了……
小勇殺藥谷中人的殘忍,一直都深深的刻在柳耀星心上。他已經完完全全的迷失了本性,淪喪了理智。若是慕翰凜對他下了命令來殺涼七七,想必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的,畢竟此時的他,已經不算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且活生生的人了。
他不能夠看着涼七七出事,也不能夠欺騙涼七七,給了她希望,再讓她失望……
“沒救了……沒救了……”涼七七其實心中早有答案,卻還是告訴自己也許是自己知道的太少了,也許還是有挽救的方法的。然而,柳耀星的回答卻讓她徹底絕望了,也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面上都是悲慼與絕望之色:“大許這就是命吧,我要死了,小勇也活不長了……哈哈……”涼七七放聲大笑,眼淚卻沿着眼角流到了嘴裡,盡是鹹澀。
“七七……”柳耀星眼中都是痛色,忍不住喊了涼七七一聲。她明明是在笑,卻讓人覺得疼到了心裡去。
就在這時,涼七七的笑聲戛然而止,隨即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大朗的懷中。
大朗急忙接住了她,急聲喊道:“七七,七七你怎麼了?”而柳耀星也是一臉焦急,掀開被子就準備下牀,拉扯到了傷口,胸口處又滲出血來,他卻恍若不覺,甚至連痛呼也沒喲,只是臉色愈加蒼白。
涼七七卻已經陷入了昏迷之中,無法再開口回答他。
“耀星,你身受重傷,現在不要胡亂走動。”大朗出聲制止了柳耀星的動作,然後打橫抱起涼七七,一邊往外走一邊對他說:“我先把七七抱到隔壁休息,你老老實實的呆在這,等她醒了我會通知你的。”話音落時,人已經走到了門外。
而忍着痛準備穿鞋的柳耀星動作滯了一下,便放下了拿到手中的鞋子,臉上有了落寞之色。
有大朗在就夠了,他心思縝密,定然事事都能夠考慮的到。而他柳耀星,終極是個可有可無的局外人而已,縱使去了,也只不過是打攪了他們兩個人罷了……方纔涼七七受到打擊時依賴大朗的動作,深深的刺激着他,告訴他某些事情只是他異想天開罷了……
涼七七從牀上醒過來的時候,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已經透過窗櫺照了進來。
睜開眼,有片刻的呆滯,讓她不知道身在何處。只是看見靠在窗框上一臉疲憊似是已經睡着的大朗時,昨日的記憶瞬間回籠,卻停格在了柳耀星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便再無記憶。她,大約是昏過去了吧……而大朗,恐怕是擔憂他,纔會在牀邊守了一夜。
想起小勇的事情,涼七七的眼中又染上了悲色。其實在問柳耀星之前,她就知道了結果,只是聽到他的話時,卻仍是覺得鋪天蓋地的絕望迎面而來。原先因爲突然想起的記憶,她就已經夜不成寐,整晚整晚的都陷於夢魘之中。之後又和大朗因爲聞安宜的原因,雖然沒有什麼大的爭執,卻還是算是決裂了。今日格斯兒又不請自來,再加上柳耀星身受重傷,又帶來了小勇的消息……
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打擊,讓涼七七終於無力承受……
她嘆了口氣,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的,接踵而來的事情,讓她實在不知道應該任何處理纔好。
忍住身心上的疲憊,涼七七強撐着身體坐起來。只是看見大朗即便是沉睡,也仍舊緊蹙的的眉頭,涼七七心上浮起了一絲心疼。許久沒見,他似乎又消瘦了許多,愈加清減,眉間也是化不開的愁緒。
不是不思念,涼七七伸手想要撫平他眉間的褶皺。
他和聞安宜……婚期愈近,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其實涼七七也能夠感覺的出來,大朗對於娶聞安宜這件事並不甘願,包括他對自己的心思,涼七七都是明白的。只是世事無常,如今,再說什麼,似乎也只能夠憑添惆悵了。昨日見他,因着那道聖旨的原因,連幾句正正經經的話都未曾說,最終也算是不歡而散。
還有那道聖旨,他恐怕也會很難爲吧。
手接觸到大朗的臉的一瞬間,大朗驀然睜開了眼,迅速的抓住了涼七七的手。反應過來是涼七七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說道:“本來想着守着你,省的你醒了有什麼事情。沒想到我倒睡着了。”
“你……”涼七七看着他明顯不好的臉色,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七七,我真的想你。”大朗看着那張日思夜想的容顏,多久了,他都沒有離她這麼近過了。多少個晚上,總是能夢見她笑靨如花的臉,卻只能夠眼睜睜的看着她越走越遠,伸手想要拉住她的時候,抓住的越是冰冰冷冷的空氣……
涼七七聽到這句話,心中陡然生出些溫暖來,然而卻也只是一瞬。臉上還未綻開的笑容又被隱去,待意識到自己的手還被大朗握着時,她想掙開,大朗察覺到她的意圖,反而握的更緊了。惹得涼七七不悅的看了他一眼:“你放開我。”總縱使有溫暖,她卻也不能夠再沉淪了。
“七七……”大朗緊緊的抓着她的手不願鬆開,看見她眼裡的不悅與抗拒時,隱忍了多時的情緒忽然就按捺不住了。他伸手便將坐在牀上的涼七七拉到了懷裡:“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她忽然昏倒的時候,他嚇的幾乎停止呼吸。好在大夫診治,說她只是過於疲憊身子虛弱,所以纔會再遇到打擊的時候,精神上承受不住而昏過去。
涼七七努力逼自己硬起心腸來:“八王爺……”話還沒說完,便被大朗用手掩住了嘴。
“我知曉你心中定然一直都在怪我,覺得我不顧你的想法,爲了那個位置而離棄你。可是七七,我也真的是身不由己。從一開始被你搭救,到平城的點點滴滴,七七,早在平城的時候,在你還未發覺我的心思的時候,我便下定了決心,要娶你爲妻。然而,卻因爲京城急召,我纔會丟下不知所蹤的你,離開平城。”想起那時候的事情,大朗眼中劃過了一絲愧疚。
“我沒怪你。”待大朗鬆開了掩口的手之後,涼七七解釋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不是嗎?”他是大朗的時候,的確帶給了她許許多多的溫馨和樂,可惜,他不僅僅是大朗,更是被寄予厚望的八王爺,軒轅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