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說,在萬象學園,乃至在很多高校,像孫泊雅這種風雲女神,仰慕者雖多,但實際行動者反而很少,原因很簡單,投入太大,機會太小,本能自卑。
孫泊雅的厲害之處在於,她能十分精當、因人制宜地施展自己的美貌優勢,面對自信的男生時,她可以表現出“有本事來征服我”的表情;面對自信不足的男生,她會讓你覺得,她只是渴望一份平凡的感情,“你完全有機會哦”,好像走清純路線的女明星,對外宣傳時,都是單身啦,渴望戀愛啦,沒人追啦,用意明顯。
所以,孫泊雅第一次見柳敬亭時,她可以自然而然地表現出親切的樣子,而且她採取的切入點,不是一味誇獎柳敬亭的如何如何才華橫溢,寫的書如何如何感人至深,而是背誦一段他的書。
怎麼油而不膩地拍一個作者的馬屁?答案是,背誦他的書,分析他的書,指出他的書對自己影響。
不過可惜,柳敬亭自己早有大世界,根本不可能進入別人算計中,這也是孫泊雅爲數不多的一次失算。
李亦樂成爲孫泊雅衆多追求者中的一員,顯然也有過類似的經歷,雖然他謙虛地自稱是衆多螞蚱中的一隻,但他表現出來的姿態,是最大的那一隻。
孫泊雅本人顯然也持同樣看法,她看得出李亦樂的能力,清楚他的不俗,換句話說,她知道他的利用價值所在。
所以,得知葉崛將回國參加選舉之後,孫泊雅立即想到李亦樂,當然,她不可能直接跟李亦樂講出自己的計劃,她只需要向李亦樂透露兩個信息即可:一,她想當選;二,她擔心葉崛。
如果李亦樂沒辦法從這兩個信息中判斷出孫泊雅的意圖。他也就失去了做最大螞蚱的資格。
之後的事情變得順理成章,李亦樂狂追孫泊雅不成,惱羞成怒,因愛生恨,決定競選學生會主席,報復孫泊雅,然後兩人就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這份默契。
對李亦樂來說,他做這件事有雙重爽感,一,他能跟自己喜歡的人保持這種心有靈犀。偶爾碰面。對方投過來一眼恰如其分的感激和鼓勵。是那樣讓人回味無窮,他們這種富家子弟想泡妞太容易,能有這麼一場高段位的戀愛經歷,才叫刺激;
二。可以滿足自己內心那種爲愛獻身、忍辱負重的大愛道德追求,有時,一個人在夜裡想着自己做的這件事,情不自禁地就被自己感動了,多麼無私,多麼高尚呀!
至於最後舞臺上的那個逆轉,本來就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只是做了一些調整,比如自黑。比如時間提前,比如場合選擇。
這個調整的靈感來源,正是古庸生的新書《嫌疑人x的獻身》。
在小說中,男主人公石神義無反顧地承擔了所有殺人罪責,甘願替自己心愛的女子及其女兒頂罪。這個橋段不知感動哭多少女性讀者,李亦樂看到之後,信手拈來地一個模仿,最大程度地抵消掉柳敬亭在舞臺上感謝葉崛的影響力。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孫泊雅和李亦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個完美的計劃會被八公子曝光,這個學園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三個,除了他們之外就是柳敬亭,結論很明顯了。
“我要他離開萬象學園!”
這是孫泊雅從震怒中恢復之後的第一句話,當然是說給李亦樂聽。
“現在?”李亦樂似乎沒那麼憤怒,“他馬上要參加全國話劇大賽,園長和文教授不可能放他走。”
“那就話劇賽之後,無論如何,我要他離開萬象,不論用什麼辦法。”
孫泊雅如此憤恨完全可以理解,柳敬亭在舞臺上推葉崛是對她的第一擊,爆料她跟李亦樂的事情是第二擊,根據她的調查,葉崛和柳敬亭或者康令月,的確沒有什麼聯繫,柳敬亭之所以這麼做,完全是爲了報復,道貌岸然地報復。
“或許,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是爲了引起你的注意呢。”李亦樂語氣仍是淡淡的,“一個草根出身的男生,自知差距太大,只好用這種狂熱的方法吸引你的注意。”
孫泊雅怔了一下,回憶起食堂裡柳敬亭的模樣,煩惡地哼了一聲,道:“他是個虛僞的人,如果像你說的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噁心,讓他滾!”
孫泊雅已經下了決心,這個決心或許從食堂中出來之後,就已經在醞釀。
“那就讓他滾好了。”李亦樂理所當然說道。
在孫泊雅李亦樂這些人眼裡,儘管柳敬亭各種光環加身,但是一旦他們決定驅逐他,那就有至少六七成的把握,這是貴族學園的一大弊端,這種弊端是天然的。
“可是,”李亦樂思索了幾個“讓他滾”的方法之後,眉頭皺起來,“怎麼做呢?”
“什麼怎麼做?”
“用什麼方法讓他滾?我想了幾個,嫁禍他偷竊?他的版稅和電視劇收入,可能比我們零花錢還多。誹謗他潛規則劇組演員?更復雜,先要收買和勸服一個女生,還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他也沒必要,拍電視劇機會不更多?”
李亦樂無奈攤手,道:“最重要的是,康園長贈了他一支鋼筆,我們這麼做等於是打園長的臉,最後只怕會玩火自焚。”
孫泊雅沉默片刻之後,道:“他不是寫過一個短篇《項鍊》嗎?我有一條項鍊。”
李亦樂搖搖頭,苦笑道:“這個行不通的,泊雅,我覺得在柳敬亭的問題上,你的表現有些反常,甚至有些氣急敗壞的感覺。”
“我沒有。”
“這件事,你別管了,交給我吧,”李亦樂沉聲說道,“你好好準備競選吧,他本人沒有破綻,就從他朋友的身上找。”
“你是說羅密歐與朱麗葉?”孫泊雅意識到什麼,改口道:“我是說他們的扮演者。”
“是一個突破口,他們之前也來試演過《夢蝶之戀》,不過被刷掉了,據說他們兩高中就在一起,已經同居。”
孫泊雅很快想到一種可能,詢問地看了李亦樂一樣,李亦樂點點頭,孫泊雅沒有繼續這個追問,轉移話題道:“這次的事情對我影響很大,我準備做一個不一樣的活動,補救一下。”
“什麼活動,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
“請你偶像古庸生來學園演講,”孫泊雅恢復女王般的自信,“他剛剛踩了德田次郎,幾乎被捧爲名族英雄……”
“他本來就是民族英雄。”李亦樂罕見地打斷孫泊雅的話糾正道。
孫泊雅也不以爲意,微笑道:“所以現在有全國不知多少家文化單位,多少名牌高校都在想方設法地邀請他去做演講,但是至今沒人摸到他的影子。”
李亦樂笑道:“他每天要寫那麼多東西,哪裡還有時間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不是他書友會會長嗎?”
“是啊,‘處處留香’書友會,可是你知道他這種類型的書友會全國有多少個嗎?都是自發的組織,接觸不到本尊,去年倒有一次,我在他微型博客下留言,問《楚留香》會有幾部,他回答了我,說是八個系列,那是我們唯一一次互動,所以——請他很難。”
“不難的話,我幹麼要去做?”孫泊雅胸有成竹說道。
……
“你跟我去吃飯,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保證讓你大吃一驚。”
李季虎死皮賴臉地跟在宮承惠身後,央求着,宮承惠主持《羅密歐與朱麗葉》那晚,那聲“宮承惠你最棒”就是這廝喊出來的。
“我不想知道,你再跟着我,我打電話告訴我大哥。”
“是關於柳敬亭的秘密,你真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