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宇凡的爺爺見兩孩子帶回來只倉鼠,沒少嘀咕,“買只老鼠,當錢沒處花了麼,要老鼠我到田裡給你們抓一籮筐來。”

宇凡搭着爺爺的肩,嬉笑道,“爺爺你不懂,這個是倉鼠!和老鼠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哦,還不是偷糧食的主兒!”

嘴上這麼說着,他還是抽空替小白用木條釘了個小房子,跟個鳥籠子似的掛在房樑上。這樣它纔不會偷糧食,爺爺說的。

做完這些就去磨鐮刀去了,肺裡面傳來呼啦呼啦的風聲,和鐮刀一起霍嗤嚯嗤地應和着。宇凡記得上輩子的爺爺是在養雞那時候走的,現在的身體雖然還是很硬朗,但宇凡總是擔心哪天他就不行了。

他一定要讓爺爺活到很久很久……還要給他看他的孫媳婦兒呢,如果可以,重孫也算上。

但那一天,得到什麼時候呢?他當初連菲菲都沒見到。

下午第三四節課是文強的語文課。

他愛穿他的黑色風衣,天氣實在熱得不行了才脫掉,露出裡面同樣黑色的襯衣。他長得不算精緻,但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好像是春日裡看書看倦怠了,一擡頭就是懶散的樣子。

但摩絲依舊是他頭髮上的主打,硬硬生生地把他身上的書卷子氣給戳壞了。

其實宇凡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那次的拔鼻毛事件上。那個實在是太驚悚了,現在想想,宇凡還都覺得硌得慌。

他總說,人啊,要活出人樣就得穿出人樣,就得先打扮得人樣。說完就掃視下面的同學,然後嘴裡叼根菸緩緩道,“當然了,我也沒說你們不是人樣。”

大家聽了這話就跟牙疼似的,一個勁兒齜牙吸氣,但沒人敢跳出後來惹他。

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巡視一週,文強感覺在他的帶領之下,這羣人已經乖了很多,他很滿意這種震懾效果。當底下沒聲音的時候,他就一言不發回過身,開始在黑板上寫板書。

他的肩膀和腦袋隨着動作輕微地顫動着,頭頂上被摩絲打得堅硬的一縷髮絲也跟着上下彈跳,除了那一縷,別的都跟硬紙板似的貼在頭皮上。

“還有,如果你們不知道怎麼穿衣服,可以請教我,”他寫字寫累了轉過身來,“我自然不會吝嗇的。”

“哈哈……”底下的人毫不客氣地笑了出聲,捶桌子蹬桌子,他們看看文強,實在不知道他穿衣方面有什麼高人一等的見解。

文強對於這方面不是很嚴厲,很多時候,他希望跟學生打成一片。

也許這是唯一一個沒戴有色眼睛看他們的老師。

黑板上的字跟自動編程一樣嘩嘩往下掉,等字數越來越多的時候,他只能撅起屁股,一隻手撐在膝蓋上寫,等寫完差不多的時候,手中的粉筆頭就被他扔到簸箕裡。

大家基本有個共識:文強寫板書的時候絕對不能講話,不然放學的時間就有待商議了。文強覺得自己的字應該得到欣賞,不然他也不會這麼熱衷於寫板書。

等他抄完板書,他會讓到走道中央,站在學生邊上,和他們一起看,確認在他們眼裡,這都是完美的。

底下傳來輕輕的笑聲。文強不用想也知道是從小飛,也就是二小發出來的。

這小子總是想跟他頂着幹。

但文強也從來都沒有打過他或者罵過他,

文強總是說,不懂得溫柔的人是從未被溫柔對待過,然後會在全班人跟前笑着摸二小的頭,跟兄弟一樣拍他的肩。

反而是二小每次都鬧個臉紅,一旦稍有抵抗,文強就會立馬離開他,然後慢斯條理地走到講臺上,開始講今天要教的內容。

修長好看的手指唰唰地在空氣中揮舞着。

宇凡有一次看到二小盯着文強的背影發呆,感覺怪怪的。後來聽說他喜歡上了文強也就見怪不怪了。

每天早上張喬都會從宇凡教室路過,把從小賣部買過來的豆漿放他桌子上。晚上放學的時候又會站在走廊盡頭等他。

兩個人真的跟情侶似的,宇凡連找女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班上的花兒們他不敢動,個個都是小太妹,尤其是他的同桌,萬一跟其中一個看對眼兒了,她男朋友蹦出來砍了他怎麼辦。

這話他跟張喬講了無數遍,滿臉的慾求不滿。

“你算了吧。人家能看上你?”張喬嘲諷一笑。

“什麼意思!我好歹是班草呢班草!”宇凡勒住他的脖子。

“班草?誰定的?你自己嗎?”

張喬反手把他拎到胸前來,然後捏住他的下巴細看,“沒有我好看。”

“我去你媽的!”宇凡笑着用膝蓋頂他的肚子,狐狸眼笑得跟開了朵朵桃花兒似的,“我就是班草!別不承認了!”

“那你們班人也都好看不到哪裡去。”

“呸!你罵我班上人可以!就是不能罵我!”

兩人一路打鬧到站臺上,其實這裡的公交都沒有站臺,上面只有一塊麪包似的小牌牌,公交每30分鐘纔來一班。

“小喬,給我去買鹽冰棍兒!作爲你詆譭我的賠禮!”宇凡指着對面拖着泡沫箱子的自行車,把自己書包往張喬肩上一擱。

張喬淡然地接過書包,斜挎在自己身上。

“我沒詆譭你啊,幹嘛要賠禮?”

宇凡眼睛一瞪,“那你就不能去幫我買下嘛!”

“爲什麼?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那你每天爲什麼給我買豆漿?”

“以後不買了。”

“嘿!”宇凡上去勾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拉,“你敢不買!”

張喬順勢把他拉入懷裡,然後用下巴頂着他的髮圈,“不敢。”

“噁心死了!”宇凡一把推開他,眉頭擰出一個結結實實的大疙瘩。“兩個男人不要老是摟摟抱抱的,很噁心哎!”

張喬悠閒地看着一輛輛電瓶車在眼前竄來竄去,悠悠道,“好啊,以後不碰你了。”

“這哪能行!”宇凡上前又勾住他的脖子,“我不碰你還有誰來碰!”

張喬故意避開他,嘴角一垂,“我不要你碰。”

“小氣鬼!不碰就不碰!”

兩人跟小學生似的又不講話了。

“鹽冰棍多少錢。”許久,旁邊傳來一聲疑問。

“兩毛。”宇凡笑得露出了尖細的白牙。

張喬剛到對面,公車就在坑坑窪窪的馬路上顛來了,宇凡得意地露出一個壞笑。張喬你再等30分鐘吧!

可是腳剛踏上去他就跟觸電似的又彈跳了下來,上半身已經衝了進去,但是瞥見座位上一張熟悉的臉時,他一下子又蹦了出來,司機還沒搞明白怎麼回事人已經跑得遠遠的了……

什麼!文強爲什麼在上面!

張喬笑眯眯地拿着一跟冰棍從對面走過來,拍拍他的頭,“怎麼沒上車啊?依你的個性,不耍流氓不正常啊。”

“什麼耍流氓!我是那種人麼!”宇凡一避閃,眼神有些不自然,“我就是等你纔沒上車的!”

“這麼好?”張喬不信地皺皺眉,那張俊美的臉被光線塗上了明朗的顏色,鼻子眼睛全都甦醒過來般明豔動人。

“當然啦!”

宇凡就着張喬的手就在冰棍兒上咬了一口。

“那這半個鐘頭怎麼辦?”

“沒辦法,等車咯。”

盯着被宇凡咬過的地方,張喬也下去了一口。

兩個人,四大口,一根冰棍兒轉眼就沒了。

但宇凡依舊很詫異,文強爲什麼會坐這趟車?這讓他有點不安。

“聽說昨天二小跟文強在一起的!”宇凡的同桌湊在他耳邊告訴他。

他同桌的是個騷氣的女生,叫羅夢婷。

她有條黑絲襪皮短褲,宇凡一年四季都看見它們被穿在身上。香水睫毛膏脣膏的塞滿了桌肚子,書本就全部摞在地上,拿的時候翻得一塌糊塗,搞得他這邊也整天亂糟糟的。

最過分的時候,宇凡甚至在自己抽屜裡摸到過她的姨媽巾!

羅夢婷好說好動,平時班上一有什麼草動就是她首先刮的風。

“你怎麼知道的。”

“你以爲老孃是誰!”羅夢婷刷得濃密非凡的睫毛皺到一起,“老孃身後有人!”

“那你知道他倆幹啥的嗎?”

“你以爲老孃是神啊!”

接下來宇凡也懶得跟她吵了,所謂好男不跟女鬥就說的這個意思。

她偶爾裝作成熟地抽抽菸,眉頭皺得緊緊的。宇凡挺遺憾地想,她難道不知道自己快樂大笑的樣子最可愛嗎?

不過這個羅夢婷實在是個很奇怪的女生,平時明明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上課的時候卻喜歡埋在桌子上哭,是那種不想發出聲音的啜泣,擡起小臉跟宇凡要紙巾的時候跟只淋了雨的小松鼠似的。

“精分?”宇凡瞅着她。

“你才精分!”狠狠掐了宇凡一把後,羅夢婷把鼻子擤得嘩啦響,然後把紙巾裝進自己套在桌子上的垃圾袋裡。

“你怎麼那麼兇!以後不借你紙巾了。”

“我兇嗎!我哪裡兇了!”羅夢婷腫着眼睛瞪他,然後指下再使力,擰着宇凡手背上的皮,結結實實地繞一圈兒後才鬆手。

“哎呦喂!這還不叫兇!”宇凡疼得哇哇叫,擡起來一看,頓時紫了。“你想殺了我的手嗎!我還要留着它幹大事兒呢!”

羅夢婷破涕爲笑,踩他的腳背,“死不正經!”

“我哪裡不正經了!”

宇凡是那種長得很邪氣的男生,狐狸眼桃花嘴,嘴角上方還有顆痣,笑起來的時候很是迷人。羅夢婷有時候會撐着額角看他,幽幽道,“我覺得我看上你了。”

“真的嗎!”宇凡也撐着額角跟她對視。

“假的。”

“沒意思。”

那個時候的宇凡已經轉過身去,沒看到羅夢婷眼裡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