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個月‘色’‘迷’人的夜晚。在哥哥寓所外的小‘花’園裡,有一個小型的派對。照唐賀年的意思,原本只是約了幾個熟識的朋友,熱鬧一下的。可沒想到來的人比預想中的還多。
雖然和哥哥的關係在熟人圈子中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但突然來了這麼多人,唐賀年還是有些不自在起來。可安寧卻怎麼也不肯答應她暫代主人之職。
“反正你是半個主人,讓客人盡興而回是你的責任,不要想推到我身上哦!”安寧故意搞怪地笑道:“讓我服‘侍’客人,我倒寧願去多討好那些大導演了。”
惹得唐賀年哭笑不得。轉目看看在那邊與林清霞等人說笑的張國榮,先是微微一笑,低眉卻隱有一絲黯然。“看起來,好像還沒有前幾天陪着小乖玩時開心呢!”
安寧看了一眼挑起眉,卻還是拍了拍唐賀年的肩膀。“放心了,只要哥哥有了新工作,就沒事了。”
雖然話是這樣說,可是就連她自己都在爲哥哥不平。這次戛納之行,哥哥沒有捧回影帝的桂冠,實是華語電影的一大遺憾。雖然《霸王別姬》得了金棕櫚獎,她還是想說:那些老外評審根本就沒有看懂哥哥嘛!
哥哥表面上看起來是沒什麼,但他們這些在他身邊的人卻仍是忍不住爲他叫屈。所以唐賀年纔會又特別舉行了這個派對來讓哥哥放鬆一些。
遠遠地看到,徐客兩夫‘婦’正往哥哥身邊走。安寧隨口和唐賀年打了下招呼,也往你那邊走。
在電影圈,徐氏夫‘婦’絕對是個傳奇。
施楠生雖然不是美‘女’,卻是個最會穿衣服的‘女’人,三分姿‘色’一打扮起來倒有七分美麗。而且言談舉止優雅得體,完全擔得起風姿綽約這四個字,很多地方乍一看竟是與方義華有些相似之處。那種擁有‘女’‘性’柔美的‘女’強人,既能幹又不會讓男人覺得難堪的類型。
此時她正挽着林清霞的手臂,笑盈盈地說着話,一雙眼睛卻時不時地落在與張國榮說話的徐客身上。顯然也是對他們的話題很感興趣。
想起之前曾經無意中聽到這兩夫‘婦’與另一位導演於仁太的賭約,安寧雖然不能靠得太近,卻一直都在一旁豎着耳朵偷聽。‘私’心裡,還是希望徐客能贏,可以彌補前世未見過三人合作的遺憾。
可眼見徐客正要說到正題,一旁卻殺出程咬金。一面大笑一面抱怨道:“我說徐老怪,你可別想搶到我的前面偷跑啊!”
一句話讓在場的幾人都笑起來。施楠生笑着爲兩個爭執不下的大男人解圍道:“不如這樣,你們兩個誰先拿出清霞和十仔滿意的劇本來,誰就先談了。”
徐客點頭,掩不住笑意,顯然是已經有了準備的。可誰知於仁太竟撫掌大笑道:“這話說的好!簡直是妙不可言。”一面說竟一面從皮包裡取出一疊紙來。
徐客頓時笑罵:“好啊!還說我要偷跑,連參加派對都把劇本帶在身上,還不是想趁我不備先下手爲強!”
“那可不怨我!誰不知你是有名的急才,我要不有備而來,還不是輸定了。”一面笑一面把劇本那個張國榮二人,“這個劇本,我敢保證你們一定會喜歡的。我和阿森可是求了梁羽生很久,他才肯割愛把這本《白髮魔‘女’》的拍攝權出讓給我的。”
徐客眨了下眼。
臉上現出有些驚訝的表情。雖然梁羽生和金庸同是新派武俠大家,但改編成影視劇的作品數量卻明顯少於金庸劇。而之前《白髮魔‘女’傳》就已經出過兩個電視劇版本及兩個電影版本。其中,更以1980的電影版影響最大。其中男‘女’主角鮑起淨與方憑更因戲結緣而結成伉儷,成爲影壇佳話。
徐客顯然也認爲於仁太即便是翻拍也拍不出太多新意。但聽於仁太有些得意地說得到梁羽生首肯可以作全盤改動時還是動起心來。轉目看看正在低頭看劇本,嘴角現出微笑的張、林二人。更是‘露’出心癢的表情來,讓於仁太也現出得意的笑容來。
安寧在一旁偷笑。如果不在片場,‘私’底下這些大導演都是很有趣,透着一種難得的童真。也或許是因爲這樣,才能拍出令人感動的電影吧!
於仁太炫耀似地看了徐客半晌,到底還是把劇本拿給他看了。雖然有同行是冤家的說法。可在這一島之地,圈內人總有合作的機會,雖有不少因此生怨的,卻還是多有‘交’情。
看完劇本,也不看張、林二人,徐客已先嘆了一聲,“算了,這次就算你這傢伙贏了。”
張、林二人擡頭看他一眼,只是微笑。顯然也知道這兩位導演拿他們打賭的事。哥哥更是笑道:“不管你們兩個賭了什麼,既然把主意動到我們身上,總要請我們吃一頓纔對吧!”
雖然沒有明確表示接戲,但這樣的態度顯然是已經認可了劇本。於仁太一口答應,笑得更是得意。
安寧看看不說話的徐客,比他還要着急。雖然明知道‘插’嘴不對,可還是忍不住在旁道:“兩大靚人合作,當然夠吸引眼球了。如果你們兩位名導再合作的話,豈不是影壇一大盛事了。”
話一說完,被轉頭過來的衆人一盯,她先心虛地移開了目光。不過徐客卻顯然頗覺有趣。不等他開口,施楠生已先替他開口道:“我倒也覺得這個提議很不錯。不妨考慮下啊!”
於仁太沉‘吟’不語,半晌,才道:“之前我和百明接觸過,他的東方已經決定投資了。”
一句話,讓原本還有些興奮的徐客冷下來。在一片沉默中,客氣也似乎有些凝滯。
安南和也覺得有些不自在。這幾年的週刊小報也算讓她惡補了一下香港娛樂圈大小事。倒是知道黃、徐二人當年同是新藝城七人組,而黃百明更是新藝三大巨頭之一。
從80年至90年,《英雄本‘色’》、《阿郎的故事》《最佳拍檔》《難兄難弟》等佳片的出品,讓新藝城力撼嘉禾與邵氏兩大公司。成爲香港電影新的黑馬。當年新藝七怪更是名震香江,可惜因爲藝術理念的不同,84年徐客就率先脫離,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而到了90年代,更因爲利益分配不均,而導致新藝城電影公司解體。當年合作的老友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心結。
如果安寧記得《白髮魔‘女’傳》是黃百明投資的話,可能根本不會說出那個提議了。
“說起來,明哥好像真的遲了好久啊!一會等他來了要灌醉他才能解氣了。”張國榮笑着打了個圓場。在場倒也只有他與徐、黃二人都是好友。
施楠生也順勢道:“十仔的派對,明哥也要遲到,自然是要罰的。”衆人應聲而笑,都有意把這一場尷尬帶了過去。
安寧卻在心裡暗歎,看起來徐客到底還是不能參與《白髮魔‘女’傳》的拍攝的。總覺得頗爲遺憾。正在懊惱,卻突聽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有些‘迷’茫地擡頭,對上哥哥好笑的目光,不明所以地掀了掀眉。
還是林清霞好心爲她解‘惑’,“哥哥剛纔向於導推薦你參演呢!就看於導肯不肯把大師姐改成小師妹了······”說着,還衝安寧笑着眨了眨眼。
怦然心動,不知是爲林姐姐的嬌媚神‘色’還是因爲突然聽到自己也可以和兩大絕‘色’一齊拍戲。安寧半晌才能找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驚喜,“我真的可以?”目光轉向於仁太,她難掩喜悅。可就在於仁太笑着打量她還未開口時,她又靜了下來。趕在於仁太開口之前婉轉笑道:“還是不要爲難於導了。改劇本對整部戲很大影響的。”
於仁太一笑,也還未說什麼。張國榮卻皺了下眉,過後又拉了安寧笑問:“居然拒絕?真的不像你啊!如果是平時不是應該哭着搶着去抱住於導的大‘腿’求他讓你拍戲了嗎?”
“我哪有你說得那麼醜啊!”嘀咕着,被哥哥來了一下狠的敲在頭上。安寧只好老老實實地道:“最近公司有一部大製作,會用我做‘女’主角。我不想顧此失彼。”
瞬了下眼,張國榮微笑着看她半晌,忽然擡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眼中現出欣慰之‘色’。“既然這麼重視那部戲,就好好用功吧!開播時讓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進步。”
點頭應是。聽到‘門’口傳來笑聲。兩人一起望過去。張國榮已先笑了起來,“是明哥,”看看安寧,他沉‘吟’道:“其實如果明哥和客哥能夠和好如初,倒也是一件好事。或許,這次也是個機會······”說着,已經先給自己打氣,迎了過去。
其實,都不是什麼深仇大恨啊!N年後的《七劍》還不是一樣合作了嗎?可現在,來撮合他們的卻只有哥哥一個人。或許,因爲哥哥就是這樣重情的人吧!
看着他的背影,安寧笑笑。想想自己的事,到底還是覺得有些遺憾。可能之後再也不會有和哥哥、林姐姐一起拍戲的機會吧?算了,就當人生總是不完滿,想得到就總要有所放棄纔可以。
終於正式接到《馬場大亨》的通告。
安寧捏着通告單,卻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興奮難耐地大叫大跳,只是淺淺的笑,低下頭若有所思。
因爲年齡和劇裡錢淺的年齡還相差幾歲。所以在做造型時,刻意燙了捲髮,妝容、服飾也打扮得成熟許多。相反的,又那麼巧同她演的姐妹的蔡邵芬卻必須拉直長髮,一‘色’的粉嫩妝容。原本差四歲的兩人看起來像差了十歲。
就因爲這個造型,在開機儀式上,雖然被一衆記者圍攻安寧仍然能保持一份鎮定。對由她這樣的新人能否擔綱這部實力派雲集的臺慶劇的質疑從之前演職員表出來時就一直沒有斷過。而開機以後想必也不會停止。
在片場舉行開機儀式,離古裝街不遠。有些記者也順路跑到在拍未殺青戲的《‘射’雕》探班。又誇張地笑稱《馬場》劇組演職員倒都與《‘射’雕》有緣了。確是巧合,現在的《馬馬場》劇組有83版的靖哥哥、黃‘藥’師、柯鎮惡、南帝、新版的穆念慈,再加上《九‘陰’》裡的馮蘅,然後監製兼編劇的韋小寶同學又是83版的編劇。整個劇集陣容倒都夠又拍一部《‘射’雕》了。不過TVB演員資源也就那麼多,常在不同劇集裡碰面,實屬平常。
讓安寧開心的是這部《馬場》除了曾繮、阿芬、樑佩玲等人之外,還有銘sir,雖然和劉照銘基本沒有什麼對手戲,但能和這位之前給過她許多教誨的前輩在同一個劇組已經讓安寧爲開心。
開拍兩天,每天都比平時還要早到場一個小時,狂背臺詞。就連一向習慣早到半個小時的黃日鏵也有些驚訝,和曾繮笑言現在的新人少有這麼努力的了。安寧卻只捧着劇本道:“和鏵哥演對手戲當然要努力些了。”
黃日鏵只是寬厚地笑着,一身運動服讓這位TVB的無冕之王看起來平易近人,活脫脫的鄰家大哥。
曾繮卻是看了一眼安寧,笑道:“不要太緊張。”之前《大時代》裡雖然兩人沒有對手劇,但在片場也碰到過許多次,也算是熟面孔。
話雖如此,可是安寧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雖然這幾天根本都還沒有拍到真正的重頭戲,但她總是感覺自己的表現差強人意,比之前每一部戲的表演都更讓她覺得累。
阿芬笑說原來安寧罵人的樣子很兇啊!讓她都覺得心裡怕怕。
安寧卻在心裡苦笑。她的兇悍一半來自記憶,一半來自演技。可這樣的程度對錢淺這個角‘色’來說,根本還不夠。
“之前沒有演過這樣的角‘色’不要緊啊!我之前也沒有演過李大有這樣的角‘色’啊!關鍵是不要緊張,放鬆,進入狀態,自然就能演出想要的效果了。”
“我也知道要放鬆纔要完全進入狀態,可是······”忍不住就會緊張起來。錢淺這個角‘色’對她而言實在是太重要了。
眯起眼看她,黃日鏵忽然笑着遞給她一支菸。看着她點燃煙的姿態,笑容更深,“你看,這不是已經找到和錢淺的共通之處了嗎?至少,你和錢淺一樣,都‘抽’煙啊!”
聞言一笑,安寧靠在椅子,看着吞雲吐霧的老煙槍。腦中似乎靈光一現。
“不要太急了。不知我是不是有些感覺錯誤,總覺得你好像是在刻意追求什麼······或者說是有意模仿一些人的表演。”
彷彿被突然擊中一樣,安寧怔住。黃日鏵說得的確沒錯。雖然記憶深處的那一版《馬場》有許多細節已經記不清楚了。但她在潛意識裡的確是在模仿陳秀文的錢淺。雖然都是那個又兇又悍,死要錢卻重情重義的‘女’人。可是她演的並不是屬於自己的錢淺,而是陳秀文的。
看安寧彷彿陷入沉思。黃日鏵也不再說話,站起身和走過來的蔡邵芬笑笑,拉了她往回走。“讓阿寧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了自然就會開竅······當然了!當年我剛演戲時也是要人‘棒’喝纔會開竅的······”
聽着溫和的聲音去得漸遠。安寧狠狠吸了幾口煙。用手捋着頭髮仰起頭呆望着天空,當年記憶裡陳秀文的那一版錢淺,可以說已經把人物演得活靈活現。仔細回想竟想不出有哪些不足。可是,就像黃日鏵說的一樣,她只一昧的模仿,永遠也演不出屬於自己的那個錢淺。
繚繞的煙氣,忍不住咳了兩聲。鏵哥得 煙比她‘抽’的那種嗆了好多,可因爲這種辛辣反倒讓她煩‘亂’的心緒更快的靜了下來。或許,錢淺也是因爲這樣才喜歡‘抽’煙的吧?即使兇悍如她,好像總是不停嘴地在罵人,與人爭執,可‘私’下卻仍有脆弱的一面。而香菸,可能是她唯一的慰籍。
搖了搖頭,安寧總覺得有什麼東西是在腦海中呼之‘欲’出,可總是差了那麼一點。
隱約聽到吵架的聲音。安寧擡起頭望過去,卻是劇組裡的場記正在和人爭吵。那個場記,平時也是很兇的一個人。一個大男人,卻經常和那些臨演中的‘女’人爭吵。之前就曾經在別的劇組裡看到過他欺騙‘女’人了。
原本安寧都沒留意。可聽見一個略帶尖銳的‘女’人聲音越來越大,也不禁轉目細看。卻是一個‘女’人一面揮舞着手臂,一面大聲叫罵:“別以爲‘女’人就好欺負!我告訴你!老孃不怕你······”
旁邊有人勸,她的聲音也不曾稍降半分,反倒和場記越吵越兇。最後更是直接上手,如果不是旁邊人拉得及時,那個場記早就被抓‘花’了臉。
“怕了你啦!你個瘋婆子,把錢給你,快點滾吧!以後別想再在這兒演臨時演員啦!”
“錢本來就是老孃的,老孃拿得心安理得······”一張張拾起地上的錢,罵罵咧咧地轉過身。‘女’人卻在拐了個彎後慢下腳步。蹣跚的步履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年。在牆角蹲下身,掏出一包煙抖着手點上一根叼在嘴裡。眼神有些呆地看着前方······
安寧盯着‘女’人,在她察覺到自己的注視立刻“騰”地一下起身,冷冷地瞪着自己,又是一副戒備表情的時候。她突然揚起眉‘毛’笑了起來。
可能,她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錢淺呢!一個在爭吵是絕對理直氣壯,悍到近乎不怕死的‘女’人,一個會在兇悍之後靜下來時流‘露’出一絲倦意的‘女’人。
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