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下旬,金像獎頒獎典禮在即。雖然還有幾組鏡頭沒有拍完,劇組裡的大半人卻是要請假回港的。於仁太玩笑道說索性到時組團回港算了。哥哥更絕,直接來了一句,既然要組團,不如就讓阿叔包辦所有人的服裝好了。一句話讓張叔評哭笑不得。
雖然也想和大家一起行動,不過要參加《和平》的首映式,所以安寧特別先提前了幾天回港。
沒有打電話,想給他們一個驚喜。結果到了家才發現居然沒有人在家。看看時間,猜想老媽應該是去接小乖放學了,便倒在沙發上有些無聊地翻來覆去。翻了一會,突然跳起身,隨便套了個假髮,戴上墨鏡就出了門。
趕到學校門口時,時間剛剛好。遠遠地看着站在校門前,探着頭望着從學校裡走出來的小孩子們。安寧牽起嘴角,微微笑着。雖然看到小乖一路小跑撲進李美豔的懷裡,卻沒有立刻走過去,反倒跟在兩人身後,默默地尾隨在後。
聽着兒子一半撒嬌一半認真地說着:“外婆,今天媽媽打電話時你可不可以不要把那件事告訴她啊?我想等她過幾天回來時自己告訴她。”
“人小鬼大,你呀,還懂得什麼叫驚喜了啊!”嗔着他,李美豔把背在肩上的書包又往上推了下。
“驚喜?”安寧挑了挑眉。不是吧!她以爲只有自己纔會想到玩這招呢!搖了下頭,她走上前,先伸手去拿李美豔肩上的書包,卻不想把她嚇了一跳。一聲尖叫,待回過頭,看到安寧怔了下後才拍了她一下,怒道:“穿成什麼怪樣子?害我還以爲遇到劫匪了呢?”
“劫匪哪會劫一個破書包呢?”安寧笑着,被兒子撲上身的衝力撞得腳步一踉蹌。
“我說小乖,你是不是胖了啊?”怎麼才一個多月沒見,就覺得兒子又重了呢!嗯,個子好像也高了一點點。
“我這叫長壯了,而且還結實了……”彎起手臂,擺了個健美先生的姿勢,小乖一副“媽咪,你很沒常識”的表情,還轉臉拉李美豔來做法官。“我說得對不對?外婆,我現在這樣子才叫標準身材呢!”
噗嗤一聲笑出來,安寧用手指點着小乖的額頭,“你啊!還什麼標準身材呢!難道不想再長高了嗎?”
被她一訓,小乖也有些反應過來,忙一疊聲地否認:“我剛剛是講錯話了,不算數的。我以後還會長得很高很高,最少也要180釐米。小美說她最喜歡個子高高的男生啦!”
眼角一跳,安寧蹲下身,兩隻手拉住兒子的臉頰,“臭小子!你才幾歲啊!居然總是小美小美的天天喊着女生的名字……”
“外、外婆……”小乖帶着哭腔喊着生力軍幫忙。李美豔卻只是笑笑,也不伸手,只是淡淡道:“啊,有人現在就開始嫉妒了啊!我說小乖,你以後的老婆可要有得受了……”
“老媽……”嗔着,安寧垂下手,真是被老媽難得的冷笑話打敗了,說得好像她以後一定就是個惡婆婆似的,她那是這種人啊?再說了,她兒子好像還沒到十歲呢!她就是要做婆婆,也早着呢好不好?
伸出手,幫着小乖揉了揉有些發紅的臉頰,見他仍是一臉委屈的不滿樣子,便又摟過他輕輕吹了吹,一面還感慨,“小孩子的皮膚就是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美豔打了一下,“你啊,別越來越沒有當媽的樣兒。”
“我哪有?”安寧有些委屈地眨了下眼,嘀咕:“我還不是都這麼大了還被老媽打……”雖然嘴上嘀咕着,身體卻自然而然地靠着老媽,攬住她的肩,“今天不要煮飯了,我們出去吃啊!”
眼角一瞥斜睨着拍手叫好的小乖,她嘿嘿地壞笑兩聲,“這位小朋友呢!如果想和我們一起出去吃好吃的,那就要坦白交代,剛纔說的那個要瞞着我的驚喜是什麼了啊!”
“呀,媽咪,你偷聽人家講話,好過分啊!”小乖眯眼瞪向安寧,剛纔一瞬間的驚慌都被很正義的譴責代替。“這是很不好的行爲哦!媽咪還是先檢討吧!”
耶!眨了下眼。被小乖義正言辭的表情震到,安寧失笑出聲,“臭小子,不錯啊!現在本事大長,連演技都不是蓋的了。”做出虛心受教的表情,她誠懇認錯,“對不起啊,是媽咪做得不對,那……”脣邊現出狡黠的笑,她接着道:“現在是不是可以告訴媽咪,你剛纔和外婆說的那件事呢?”
“那個——驚喜是吧?嗯,”小乖忽閃着一雙大眼,舉手,“我現在……不告訴你!”跳起身逃開,他揚聲笑着,“都說了是驚喜,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告訴媽咪呢!”
“臭小子!越來越狡猾……你小心車啊!”安寧搖着頭,轉目看着偷笑的李美豔,摟住她笑道:“老媽,小乖不說,你告訴我啦!”
瞥她一眼,李美豔一聳肩,把安寧摟着她的手甩下去,“小乖不告訴你,那我——當然也不能告訴你了!”看着安寧一臉鬱悶的表情,她笑着追上前幾步,“小乖,你小心些,等等外婆,外婆不是和你一國的嗎?”
“是啊是啊,你們是一國的……”低喃着,眯着眼看着前方的一老一小,安寧也笑起來。搖搖頭,幾步追上前去,“不要這樣嘛,我不是也和你們是一國的嗎?告訴我又能怎麼樣……”
去了常去的酒樓,先給古天勒打了電話。
“還在拍戲嗎?”本來還想着一起吃飯的,安寧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簾。“我在哪兒?當然是在北京了。”嘴角翹起一絲俏皮的笑,轉過頭衝着在和外婆小聲說着“媽咪說謊”的小乖豎起食指。
“嗯,你去拍戲吧!知道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自從上次拍淋雨的戲病了一場後,從老媽到阿勒,每次打電話都要叮囑她幾句,倒好像她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似的。
李美豔看着她,低聲道:“要不然,你先去看看古仔,我和小乖自己吃好了。”
“不用!”脫口而出,看着原本現出失望之色的小乖又露出笑臉,安寧溫柔地捏了下他的下巴,“媽咪,男人不能寵的。像你那樣,一直叫我把他放在一位的話,很容易讓他成自大狂的。”
笑着拿起餐單遞過去,她只是催着李美豔選菜。
就像之前在劇組裡接受採訪時她說的那樣:三十年代的杜雲嫣,眼中心裡只有愛情,因爲她的世界除了愛情再無其他。可九十年代的安寧不一樣,除了愛情,她還有很多。比如事業,比如老媽和兒子,比如那些不知在什麼地方喜歡着她的影迷……
雖然有些滿不在乎似的那樣說着,吃過飯送了老媽和小乖回家後,安寧還是買了甜品去探班。
知道古天勒現在拍的《圓月彎刀》是在古裝街拍夜戲,進了公司便直接往古裝街走。
雖然已經將近晚上七點,天卻還沒有黑透。黃昏,斜輝,又因爲拍戲的人比較少,古裝街顯得格外的寧靜。還隔着很遠,就能聽見人說話的聲音。覓聲尋去,很輕鬆地就找到《圓月》的拍攝現場,一間看起來很氣派的大宅。
不過顯然現在並沒有進入拍攝,院子裡三三兩兩地坐着演員,大多手裡都捧着飯盒。
邁進門,目光一轉,正和穿着古裝戲服的溫碧俠目光相對。笑笑,擡起手打了個招呼,溫碧俠卻只是牽起嘴角,笑意淺淡,眼中隱隱有些憂鬱的感覺。
眨了下眼,上下打量,從造型到服裝,皆是柔媚溫婉。想起阿勒說的拍戲的事,知道溫碧俠演的角色比較憂鬱,還道她是入戲太深,要不然,也不會竟然不理人。要知道溫碧俠的性格一向溫和,當初安寧跑龍套時,也毫無架子的和阿寧閒聊來着。本想着再和她聊兩句,她卻已經擡手指了指裡面,“古仔在裡面。”
“啊,”目光掃過放在她旁邊的盒飯,顯然溫碧俠是還沒有吃東西。安寧也不多話只取出一份甜點,“芒果西米露,吃點甜點吧!”
笑笑,告了別。把甜點交給一邊熟識的場記大半,她向裡走去。走了幾步回過頭來,見到溫碧俠捧着甜點盒,只是拿着小勺攪着,卻始終還是沒有吃。甩甩頭,雖然奇怪卻還是沒有問什麼。
走進裡面的小院,就看到靠坐在門廊裡的古天勒。一襲青衫,金環束髮,半抿的脣似笑非笑的表情,更顯得俊美無比,活似剛從古畫中走下的古裝男子。牽起嘴角,安寧正想走過去,卻突然聽到一個清脆的女聲叫着古天勒的名字。目光一閃,她不知怎地,竟停下腳步,避在了一旁。
遠遠地看着一個穿了紅衫的女生跑到古天勒身邊,神態親暱了喚了他,又拿了一隻盒子,“古大哥,我特地買了燒鵝加菜。你多吃些啊!你啊,什麼都好,就是不知道保重身體,看起來瘦得讓人心疼!”
讓人心疼啊!挑起眉,安寧哧地冷笑一聲。可凝目望去,古天勒低垂着眉眼,視線一直落在捧在手裡的劇本上。雖然紅衣女生一直在不停地同他說着話,他卻只是偶爾嗯一聲,連頭都沒怎麼擡,胸口的悶氣突然就這麼散去。
拿起電話,安寧撥通號碼。見他怔了一下才從搭在一邊的衣服裡摸出電話來,先還有些疑惑的表情在看到顯示的號碼時轉爲一抹欣喜。
可拿起電話喂了一聲後卻是有些漫不經心地道:“怎麼又打電話來了呢?”
瞥着他笑開的眉眼,聽着他顯得不怎麼熱情的聲音,安寧扯起嘴角,暗笑大男子果然都是口是心非的生物。嘴上卻故意有點發嗲地嬌聲道:“想你,就打電話了。”
背對了紅衣女生,古天勒向旁邊走了幾步,眼中分明現出一絲溫柔,卻只是淡淡應了聲“嗯。”
“你有沒有吃飯啊?”看着放在座位上的盒飯,安寧挑起眉。“你記得答應過我會按時吃飯,按時睡覺的是吧?”
“我當然記得了。又不是三歲小孩子,怎麼會不知道吃飯睡覺呢?!”笑了兩聲,古天勒回頭看看座位,聲音裡透着一絲心虛。
“是嗎?吃的是什麼?在公司餐廳吃的還是劇組派的盒飯?”
“嗯,盒飯,盒飯,你也知道我今天拍夜戲的。”
“是嗎?我還以爲你是吃的加餐,美女送外賣到劇組呢?”安寧輕笑着,看到古天勒一怔,擡頭看了一眼正看向他的紅衣女生,便壓低聲音道:“怎麼會呢?哪裡有什麼美女送外賣啊!”
“沒有嗎?你不像那麼沒有魅力的男人啊!”安寧偷笑,“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會買燒鵝腿來劇組看你。”
“你,還在北京?”聲音裡有些不確定。古天勒回頭轉目四望,目光在掃過月亮門的瞬間一滯。看着揚起手裡電話對着他微笑的安寧,怔了片刻後便暖暖地笑開。沒有掛上電話,他對着電話低語:“我想,我現在已經看到探班的美女了。”
放下電話,古天勒幾步迎上前。站在安寧的面前,默默地望了她兩秒後突然一伸手,把她擁入懷中。臉埋在他的胸膛,聽着他胸腔裡發出的心跳聲,安寧勾起嘴角,用手環住他的腰。只覺得從心到身,都是暖的。果然,還是香港的春天溫暖。
放開手,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那讓人心甜的笑意。古天勒拉着她的手,伸出手笑道:“我的燒鵝腿呢?”
“燒鵝腿?春天吃不怕上火嗎?”拍落他的手掌,這一下,用的力不輕,見他皺眉,安寧竊笑,卻忍不住先揉了揉自己被震得有些痛的手,“喏,芒果西米露。”
點了下頭,古天勒卻不接,只是抓着她的手輕輕揉着。目光凝住,安寧柔柔地望着他。片刻後,轉頭看着正瞪大眼看向他們的紅衣女生,眨了下眼,笑盈盈地招呼了一聲,“之前好像沒有見過,是新進公司的嗎?”
聽到她的問話,古天勒擡起頭,但只看了一眼便將注意力轉到她手裡的袋子上。“除了這個還買了什麼嗎?我喜歡吃不見得別人都喜歡吃啊!”
“我又不知道還有誰喜歡,自然只好買同一種了。這樣子纔算一視同仁嘛!”安寧輕笑着,目光仍落在那紅衣女生身上。
見安寧一直盯着她,紅衣女生也只好訕訕地答:“寧姐好。我是新近簽約公司的……”有些說不下去似的,她拿着盒子,放下也不是拿走也不是的。
“怪不得,之前沒有見過呢!緊張?不用怕啊,大家也都是從新人過來的。一次拍戲難免會緊張的,以後就好了……”擺出大家姐似的派頭,安寧笑着,“拿甜點去吃啊!我買了好多的。”
訕訕地笑着,女生拿了盒子,有些尷尬地離開。安寧轉過頭去,看着古天勒道:“我是不是很像欺負新人的壞人?”
“嗯,你可以再兇點。”擡起頭,古天勒把勺子遞到安寧脣邊,眼底眉梢皆是有些戲謔的笑意,“我喜歡看你吃醋時的悍樣。”
“悍樣?”嗔怪地瞪他,卻在他要把勺子收回時一口含入。舌尖泛開濃濃的芒果甜香。“說得我像潑婦一樣!明明我很淑女的好不好?”嬌嗔,被他微笑地望着。安寧挑起眉,“我是吃醋了又怎麼樣?你啊!如果到處拈花惹草,可就有得罪受了……”捏住他的耳朵,有些輕佻卻又親暱地擰了下。在古天勒作勢認錯時笑着放手,只是柔柔地看他。 Wшw● ttκa n● co
情濃時,呷酸吃醋都是種情趣了。若一朝情淡,這樣愛嬌的霸道不過是更令人生厭的惡行。
斂眉,嘲弄地牽了下嘴角。她突然又想起來,問道:“你知不知道俠姐怎麼了?剛纔看到她,好像很不開心似的啊!”
手裡的勺子一頓,古天勒擡起頭,“好像俠姐的父親最近過世了。她這幾天一直都很不開心的,拍戲時還好,可下了戲常常一個人坐着,又不和人說話……”瞥見安寧變得難看的臉色,古天勒有些緊張地看着她,伸手拉住她的手。
擡頭,安寧有些恍惚地道:“溫爸爸的年紀……”真是意外。曾經偶爾見過一次,那時候還……
晃了下頭,拋開心裡怪怪的感覺。安寧笑着,卻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勉強。怔了怔,她忽然站起身,“我先回去了。”
有些愣住,古天勒拉住她,默默地看她半晌,忽然擁住她,輕輕地在她耳邊低語:“不要怕,也不要去想那麼多餘的事……”
“你,知道我在想什麼?”瞬了下眼,安寧抓着他的衣服,吸了吸鼻子。擡起臉,嘴角有一絲溫柔的笑。“好了,你拍你的戲,我回去陪着老媽……”
原來,生命竟是那樣脆弱,明明那樣健康的人也會……
深吸氣,她擡起頭,仰望着一分一分沉下去的半輪彤色太陽,心裡隱隱有些酸楚。很想立刻就陪在老媽身邊,哪怕只是聽着她嘮叨抱怨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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