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需要說,再次看到李仁綱時,安寧小小地吃了一驚。雖然昨天分開時有說過“回頭見”的話,可沒想到會這麼快就見到。甚至拿着劇本在手時,還有些不太確定的看着李仁綱。
“真高興你能回香港,這樣,我會多機會啊!”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安寧揚起手裡的劇本。瞄到上面兩個黑體字,不自覺地眨了下眼。
“黑俠?”看着李仁綱點頭。她下意識地揚了下手,有一點說不出話來。應該說她昨天的確是沒怎麼用心聽李仁綱說話。但真的沒想到他一回香港居然就是拍大製作的片子。
記憶裡有這個名字,和港產動作片也和李聯傑連在一起。其實,有些記不清楚細節了。但對影片裡那件黑色的長風衣和那頂有些日式的軍官帽卻印象深刻。因爲她一直很固執地認爲幾年後風靡全球的大片《黑客帝國》裡的救世主那個酷酷的造型是脫胎於《黑俠》。
雖然一直都覺得《黑俠》在李聯傑所有的電影里根本排不上前,可聽說當年這部電影在歐美可是轟動一時。想來,美國人總是喜歡漫畫式都市英雄,而不是那麼懂得欣賞含蓄的中國式英雄。
微笑着翻看完劇本,安寧擡起頭很直接地問:“徐編導的劇本?監製?怎麼今天只有仁哥你一個人呢?”
“嗯,他說怕了你不敢來啊。”玩笑一句,李仁綱正色道:“說真的,不覺得我們兩個可能更熟些嗎?”
“是啊。”安寧笑了下,沒有多說什麼。其實和徐客也不算陌生啊,都合作過多次了。不過相比之下,安寧真的是更喜歡和施楠生談事情,而不喜歡和固執得像塊石頭,鮮少露出輕鬆表情的徐客打交道。想必徐客也是知道與人交際從不是自己的長項,所以很多時候能避則避。畢竟,一個導演兼監製固然可以在片場掌控一切,可在私底下卻沒有那麼萬能了。
“那,想讓我演哪個角色呢?”沉吟了一下,安寧也不多作客套,單刀直入,問得直接。李仁綱答得也妙,“你想演哪一個呢?其實,我們都有答案了。”
是啊!牽起嘴角,安寧淡淡笑了下。從劇本來看,整部電影裡兩個女演員的戲份相比之下是差不多的。同樣都是男主角的陪襯,一個是過去,一個現在。
如果從安寧的角度來說,其實她是很喜歡若蘭那個角色的。有衝突有矛盾,有複雜的情感,可以演得很深刻。
相反,崔西那個角色,根本就是一個花瓶角色。可是,雖然劇本上沒有寫得很詳細,但殺毒販金九那一場戲,光看那幾個曖昧的字眼,她就已經能想象出到底會拍成什麼樣子了。性感,暴力,血腥,之前一部《重慶》就夠了,她可不想再在大銀幕上顯露身材。要不然,真不知該怎麼和兒子交代了。
遲疑了下,安寧問道:“若蘭那個角色定了嗎?如果沒定,我可以推薦一個人選啊!”
擡頭看了她一眼,李仁綱沉默了兩秒,才道:“演若蘭的那個已經定下來了,你也認識的。”看着安寧現出疑惑的表情,他淡淡道:“這部電影是洪氏投資的。”
“洪氏?”愣了一下。安寧一個念頭是還好先知道了。如果已經推薦了英姐才發現竟然是洪氏的投資,笑話就鬧大了。雖然那個傳聞是真是假,誰也說不清楚。可有些事,總還是要避忌些的。
暗暗吁了口氣。她突然挑起眉,試探着問道:“等等,你說我認識的女星?不會是王雪吧?”最近沒怎麼碰過面,可卻也知道她現在是個什麼狀況。雖然王雪在洪氏說不上多得意,可一連幾部戲下來,在電影圈也算是小有名氣的性感女星了。
點了下頭,李仁綱也不否認。“怎麼樣?現在還要不要接這部戲呢?我是知道你和王雪之前在公司就鬧得不是很愉快。而且,我聽說,你們天幕和洪氏之前好像……”
有些尷尬地笑了下,李仁綱暗在心裡叫苦。怎麼想,都覺得徐客把事情推給他實在是有點滑頭。如果在接下這件事之前,就知道這些內情的話,他都不想走這一趟了。
“沒什麼啊,不過都是商業競爭而已。小事情……”看着李仁綱有些不自然的表情。安寧卻只是微笑。“大家都是在一個圈子裡,香港又這麼小,避是避不開的。放心啊,片酬這麼誘人,我是不會放着錢都不賺的。”
之前因爲《瘦身男女》的大熱,安寧的片酬漲到一百五十萬,雖然和張漫玉、梅豔方的片酬還差一點,但就現在的香港女星來說,已經算高了。可能新一代裡,就屬她和袁永儀的片酬是最高的。
乍一聽是洪氏投資,而且合作的另一個女星居然是王雪時,安寧真的有一點牴觸心理。可是香港地方就這麼大,每年拍戲都是有數的。難道她還真的把自己當大牌挑三揀四的嗎?
約好了明天簽約,安寧也不再去多想。比起新接的這部戲,反倒是下午的安排更讓她開心許多。
安靜的舞室,醉人的音樂,再加上一位萬人迷的舞伴,還有什麼比這更適合午後時光呢?或許,需要加上新鮮出爐的海鮮披薩還有減肥大忌的可樂。
午後的陽光透過身後的天窗,讓整間舞室都滿是暖暖的金。空氣中都飄着食物的香味。靠坐在大面玻璃牆,練習杆下的男女,共享美食。啊,如果刪掉身邊男人挑剔的目光,那這幅畫面幾乎完美得無懈可擊。
“你真的不打算吃?”又一次問,安寧轉過頭看着仍然搖頭的哥哥。掀了掀眉,“不要等我都吃光的時候再來後悔啊!”
“吃光?你一個人?”
對上那雙帶着笑意的眼睛,看着那張故作疑惑的無辜笑臉。安寧眨了下眼,也只能老實地搖頭。
“不用這麼不給面子吧!我可是爲了你才特意要了海鮮味的。”
輕笑了下,張國容到底很給面子地拿起一塊披薩。“是啊,爲了我。所以把這些垃圾食品都塞進我的肚子。我說阿寧,如果我胖了你要負責任嗎?”
“我負什麼責任啊?反正你一個男人,又不是獨身!”挑起眉,哼着,安寧突然沒了食慾。“要怕胖,也是我纔對耶!你知道上鏡的時候,人看起來會胖很多的。”
一嘆,對看了一眼,同時把手裡的披薩丟進盒子裡。“嗯,好吧!杜絕食物精神療法。”
“跳舞?”眨着眼看着哥哥,等着他的回答。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這間舞室對她和哥哥而言是什麼樣的意義,安寧卻很清楚。一個可以完全身心放鬆的地方。可是,有時候會覺得還是不來這裡的好吧!可惜,是人就會有煩惱的時候,怎麼可能會每天都開開心心的沒一點煩惱呢?
“我怕,跳完舞就要先送你去醫院了。”瞥她一眼,張國容沒好氣地拍了她的腦袋一下,“胡鬧起來沒個分寸,也不怕得闌尾炎。”
也不避開他的暴力相加,安寧反倒順勢倒下,沒有淑女形象地枕上他的腿。
“喂,沒有你這樣的,我的腿又不是你的專屬枕頭。”擡手推着安寧,可力量卻因爲她頑固地抓着他的腿腳而越來越小。
“別那麼小氣了。反正年哥現在都不用,借我用用又能怎樣啊!”舒服地換了個姿勢。安寧仰望着哥哥無奈的表情,笑得像個成功偷到糖塊的孩子。
“真的不想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情啊?”
“嗯,不想。”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
忍不住咕噥一句“真是該帶上賓果的”,沉默了兩秒才道:“再說一次無論我做什麼你都會站在我這邊支持我。”
“是!我是你的頭號粉絲啊!”目光一瞬,看着他有些嚴肅的表情。安寧坐起身,望着他的眼,淡淡地笑着說:“無論是什麼事,我都會和哥哥你站在一起。”
其實,並不知道自己的這句話是不是真的很重要。可是,當她這樣說着的時候,心裡總是覺得是信徒在對他的上帝在說世界上最虔誠的誓言。
所以,哪怕你不過只是在尋找一句讓你覺得心安的咒語。也請你相信這是真的魔法,因爲在說這句咒語的並不僅僅只是我一個。
到底沒有從哥哥口中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直到幾個星期後,安寧才隱約從別人口中知道王嘉衛即將開拍《春光乍泄》的消息。從最開始傳的黃耀鳴到張國容;從劉得華到樑潮偉……兜兜轉轉,到底還是一切塵埃落定。
然後,是新片發佈會。看着報紙上那張主創人員合照的照片,安寧久久無語。
“原來是爲了這個……”
那樣燦爛的笑容,完全看不出曾經有過的陰霪與晦澀表情。可能永遠都不會有人知道哥哥曾經有過的猶豫和掙扎。不同於《霸王》也不同於《金枝》。這次的角色,是真正的……
有幾年了,所有的媒體都在說。可是,哥哥從來都沒有正式地承認過自己的感情。可現在演出《春光乍泄》,就算哥哥自己本着演員地本分去傾情演出,也清楚明白自己並不是戲裡那個人。可所有的人卻都會把他和戲裡那個人劃出等號。
人們會怎麼說?不用多想,她都知道了。突然之間,覺得很生氣。有些氣王嘉衛,也有些氣自己,心口難是覺得悶悶的。很想打電話給哥哥,卻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可能會面對什麼樣的情況,哥哥都已經想過了吧?卻仍然接了這部戲。這,是哥哥的選擇。而她這個頭號粉絲唯一應該做的事,就只有站在他身邊全力地支持。
每個人,總是會面對很多不同的選擇,就像她,也總是需要做出選擇一樣。
“我要自己上去。”仰起頭,半眯着眼看着高得幾乎要插破藍天的信號塔。安寧轉過頭,又一次和李仁綱重複了自己的意見,
“不要開玩笑了!我已經安排好替身了,你只要到時候補兩個特定鏡頭就OK,其他什麼都不用管。”搖着頭,李仁綱拍了拍她的肩,轉身要走。卻被安寧一把拉住。
“仁哥,爲什麼請我來拍這部戲?爲什麼付我那麼高的片酬?”盯住他的眼睛,安寧沉聲道:“我拿了錢,就一定要做自己該做的。我絕不會用替身的。”
怔怔地看了她兩秒,李仁綱突然失聲笑出來。“真是的,你還真當自己是打女出身了啊!?總共只拍了那麼兩部武俠片,每次吊威亞不都直嚷着疼嗎?現在倒是勇敢了。”
“咳,”衝着李仁綱掀掀眉,安寧壓低聲音:“做人不能這樣揭人短的。再說了,我就算喊過疼,可每次不都是好好地完成拍攝了嗎?”目光一轉,看到走過來的李聯傑。她立刻像找到了榜樣一樣,大聲道:“傑哥每次也都沒用替身啊!”
李聯傑有些摸不清頭腦地看着正在爭執的兩人。雖然表情有些木,可襯着那一身黑風衣就是顯得酷酷的。安寧忍不住小小花癡了下。
其實,都沒有想到原來李聯傑竟是個這麼低調的人。平時在片場雖然很隨和卻幾乎不怎麼說話。每次都是你和他說話他纔會笑着答你那種。尤其是避忌着和女的工作人員發生什麼接觸。就連王雪號稱百試百靈的性感嬌媚都在他面前失去效力。每次試着靠過去,卻總是落個沒趣。幾次下來倒淡了套交情的心。
反倒是安寧,不遠不近的距離閒聊過幾次,現在見了面倒也能說上幾句,不像最初的一見面就只能大眼瞪小眼,根本沒什麼話題。
因爲在這部戲裡根本就沒有打戲的部分,所以除了在李聯傑拍戲時在旁觀摩外,幾乎沒有什麼機會請教。甚至偶爾提了一句後李聯傑也是訥訥地說“不懂得教女生打拳”之類的話。讓安寧大感失望。
現在總算是等到整部戲裡唯一一個算是比較危險的鏡頭,自然是想親身上陣的。
總算弄明白兩人到底是爭得什麼。李聯傑摸了摸頭,“我,是有功夫的。”一面說,一面拿眼看安寧。就像電視裡剛表演完高難動作的演員正一本正經對着鏡頭說:小朋友們,沒有經過專業訓練的千萬不要模仿。
暗暗嚥了下口水。安寧甩掉腦子裡涌上的怪念頭。這種話說再多都白費。人小燕水上吊還是高難動作呢!還不照樣有小朋友跟着學了。
“現在不是要拍對打。”平心靜氣地看着兩個仍表示懷疑的男人,安寧只是微笑。“我是一個專業的演員。”
到底硬逼得李仁綱同意她親身上陣。哪怕他一直嘀咕“沒見過不喜歡用替身非要自己上的傻瓜”。也不管王雪冷眼看她,說她“又在出風頭,破壞規矩,讓人討厭”。
吊上威亞以防不測。安寧手腳並用,往信號塔上爬。在下面靠後半米的地方,李聯傑綴在她的身後。側着身,低下頭,安寧掩飾着心慌,只是笑道:“沒關係,不用貼身保護我的。”
笑了下,卻沒有爬上去和她並排。仍然隨在她身後,李聯傑輕聲道:“你和她很像,都是這麼不服輸。”
挑起眉,卻沒有追問。安寧爬上信號塔,停在原先指定的位置。看看另一側已經爬上去的王雪替身。笑着揮了下手。就男人來說,身材真的算是不錯了,尤其戴上假髮,離得遠了倒真的可以以假亂真。
雖然之前也有在下面試過幾次戲,可真的在空中拍攝時就完全是兩種不同的事。步法和原本試戲時寫好的距離都很不同。一次拍,幾乎是沒有意外地NG了。後來安寧才知道當時李仁綱也很節省地根本就沒開機,顯然是完全不認爲她拍這樣的戲會一次過。
接下來一連幾次,也都因爲一些細小的問題而錯過機會。甚至有一次配合着替身演員踢過來的動作,向後仰的力度過大,幾乎就真的栽下去。還好那個替身演員反應夠快,一把拉住她纔沒栽下去。
不只安寧出了一身冷汗。李仁綱也一直在下面喊要安寧下去直接換替身上去。雖然明白拍攝現場導演最大,也知道自己這樣做可能是有些意氣用事。可憑着一股氣,安寧還是再次求着李仁綱讓自己再試一次。
搖了搖頭,到底還是沒有多說什麼。在安寧又一次NG已經準備放棄自己爬下去時,李仁綱卻淡淡地道:“再給你五次機會,如果連續五條都不過的話,就不要怪我小氣的怕浪費膠片了。”
遠遠地看着李仁綱板起的臉,卻覺得他比任何時候都可愛。揮了揮手,安寧靠着身後冰冷的鐵架。合上眼,感覺有涼風拂過臉頰。深吸氣,平緩下緊張的心情。讓自己忘記是身處超過五十米的空中,就當是在平地上一樣。
睜開眼,她對着正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替身舉手示意了下。嘴角綻出一絲微笑。這一次,一定要成功……
三卷影后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