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幾天,見到張智林時總覺得有些尷尬。也不知那天晚上他和靚靚有沒有吵架。其實告訴他阿儀打電話的事時,真的不是想要告狀。
雖然尷尬,可戲還是要拍的。
莎莉菲,小而‘精’巧的酒吧。這裡發生了太多的故事。龍五和青陽的相遇;鴻飛與南星的日久生情;兩人和月白的情愛糾葛;還有那最初也算最後的一支舞·····
看到王雪在臺上搖擺着腰肢,妖嬈嫵媚地唱着靡靡之音時,安寧倒也不得不承認王雪的確是有一種柔媚的美。雖然染了太多的風塵氣,卻也另有一種風情。
拍戲閒暇,一羣人圍桌而坐。有意無意地搭着邵仲橫的肩,王雪的目光卻是飄向安寧她們。“其實,還是青陽有眼光,懂得看男人。你們看,怎麼看都還是龍五有魄力,是個真男人!”
安寧聞言只是一笑,倒是張智林竟湊趣道:“是啊是啊,還是五哥最‘棒’!如果是他,別說青陽,就是南星和月白兩個都加上,他也照樣一一擺平。”
“哇!兄弟,你可別害我啊······”邵仲橫大叫。果然蔡邵芬已經嗔怪地打他。
安寧卻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面‘色’如常的兩個男人。似乎這幾天他們的關係越和睦。難道男人之間的另類溝通真的見效了?
想想,覺得有趣。安寧笑着看着張智林。卻見他慌忙把目光移開。不禁皺眉。
拍感情戲,最忌雙方沒有默契。如果不入戲,再高的演技也不可能在鏡頭前完全掩飾自己所有的情感。所以每一次拍戲時安寧都一再提醒自己要絕對入戲,要不然假如哪一天和討厭或是憎惡的人扮情侶,要怎麼表演出那種纏綿呢?
一下想找機會同張智林說清楚,卻苦無機會。
現在拍攝的這一幕是月白一大清早趕到莎莉菲送圍巾給鴻飛。按照劇本,青陽、鴻飛、南星三人要依次走下樓梯。可在拍攝時安寧卻站在樓梯口,叫住張智林。笑着伸出手,她偏着頭看他,“你不來扶我嗎?”
“扶你?”張智林一愣。
“我現在可是什麼都看不見的,既然那麼喜歡我,鴻飛又怎麼會丟下我一個人自己‘摸’索着下樓呢?”
張智林還在猶豫,另一頭的李國力已經拍掌叫好道:“說得不錯!應該扶的。”張智林只好返身上前伸手扶住安寧。
感覺出他還是有些不自在。安寧微微側了身,在他耳邊低聲道:“連扶我都這麼不自在,那之後拍更親密的戲,你怎麼做?”
訝然看她,張智林現出尷尬之‘色’。
“不會以爲我看不出你故意躲我吧?”都這麼明顯了。安寧掀掀眉‘毛’,低聲道:“我是不知你和靚靚怎麼樣了!可請你記住我們現在是在演戲,不要讓你的情緒影響你的溶質。我可不希望這部戲播出來時被觀衆指着銀屏說:這兩個是演情人還是幾世怨侶啊?”
她的話說得搞怪,張智林也不禁笑起來。忙輕咳了兩聲來掩飾。看向她的目光卻滿是笑意,連扶着她的動作也自然起來。
安寧一笑,扶住他的手,睜着‘迷’‘蒙’的眼,在張智林細心小意的牽扶下緩緩走下樓梯······
監製李國力是個細心的人。所以這部戲裡也就有了很多體現情感發展與故事情節的細節及小道具。
比如那隻一早就將所有人牽在一起的舊懷錶,或是月白送來的這一條紅圍巾,都成了推動情節的關鍵。
就是在這之後,吃醋的南星才正視自己對這位世伯的情感,而鴻飛也終於坦白對南星的情深,兩人終於走在一起。
可惜他們的愛一早就已註定是‘波’折叢生。當南星終於重見光明後,才發現深愛的人竟然就是殺死自己父親的兇手。
湖畔小築,原是溫馨甜蜜的家,如今卻成了傷心之地。
拍攝決裂一幕時,安寧並沒有用‘激’烈的演繹方式。沒有大吼大叫,沒有瘋狂躁‘亂’。她只是用了一種近乎平淡的方式:
微笑着慢慢睜開眼,‘脣’邊還噙着幸福的微笑。然後在下一秒,她的笑凝凍在臉上。看着面前那張帶着深沉痛意與愛憐的英俊臉龐。她先是現出一絲驚慌與茫然,然後轉目四望。房間裡沒有其他人。那這個男人······
怎麼可能?眼前這個男人怎麼可能是鴻飛?!無法置信地搖頭。她的眼中流‘露’出‘迷’茫、無助、恐懼、慌‘亂’等等負面情緒,一時之間,心中百味雜陳,美麗的臉上凝出痛苦的表情,顫抖着‘脣’,她的聲音啞的幾乎不能言語,“你不是······”
誰來告訴她這只是一場誤會,是一場惡夢。可是,不是誤會不是惡夢,那男人看着她,緩緩開口:“對不起······”
她在黑暗重建的世界在一剎那再次崩塌。怎麼會這樣呢?當她回過神時,手中已經握了一把刀。
“我對不起你,你要怎麼處置我我都隨你······”
不!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她顫抖着,幾乎握不住刀。
口齒微動,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男人上前拉住她的手,而就在那一剎那,她手中的刀刺出。男人捂着‘胸’口頹然滑倒在她的腳下。一雙眼仍緊緊地盯着她······
而她,呆呆的看着他。腦中一片空白,眼神也空空的,腳步一寸一寸地後移,她的視線一直都定在他身上,定在她親手刺入他身體的那把刀上······然後猛地轉身衝了出去······
安寧知道自己的演繹方式和記憶中的那一版有很多不同之處。不是要刻意區分開,而是自然而然呃按着自己的理解去演繹了屬於自己的沈南星。就是細微之處,她也是很認真地去反覆揣摩。
比如在教堂裡蔡邵芬告訴她鴻飛受傷那一幕,她就特別停頓了五秒鐘後才轉過頭去,用有些麻木的聲音低聲道:“他就是死了,也是罪有應得。”可是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有些發飄,不知究竟是在看什麼地方。
在五月‘花’俱樂部,老闆娘要丟掉她的舊衣服時,她也是同樣停頓了數秒後才笑道:“丟掉好了。”被丟掉的不僅僅是舊衣服,還有她不願想起的過去。目光幽幽地 目送老闆娘離去,她沒有像劇本中一樣靠在‘牀’上抱着枕頭笑。而是倒在沙發上,仰着頭,呆呆望着天‘花’板,足有半分鐘之後才低頭,嘴角清淺地勾起······
說起五月‘花’這一段拍攝,倒不能不提兩個人。一個是飾演老闆娘的羅藍。初見這位著名大綠葉老戲骨時,安寧很是嚇了一跳。詭秘的龍婆啊!雖然仍然是那張讓人有些發怵的臉,可穿上旗袍,拿着煙桿,慢悠悠地說着那些關於感情的感悟時,居然真的很有舊上海‘女’人的風韻。
蔡邵芬甚至還笑言:這副裝扮很像你從前拍的那輯宣傳片啊!安寧失笑卻又有些恍惚,的確是很像。只是忽然之間說起,竟突然覺得那些事有些遙遠······
時光似水。
另一個要提的演員則是劇裡南星的丈夫宋懷光。演宋懷光的男藝人雖然不是大帥哥,但也算是儀表堂堂,乍看很有風度的。但安寧知道他的名字是洪‘潮’風后,就完全敬而遠之。這一位,單說名字可能知道的人並不多,可說道他是“四大顛王”之一,恐怕知道的人就多了。
同對藍潔英的憐惜不同,安寧對這位曾傍上B‘女’士又在分手時向她追討“‘性’服務費”的男人實在沒什麼好感。所幸兩人的對手戲雖然多,但畢竟南星始終也沒有愛上他,要不然安寧還真不知道以現在的能力,到底能不能演出那份情來。
當她這樣懷疑時,立刻檢討。一個演員,這樣想就說明演技還有待提高。所以在和洪‘潮’風的對手劇中,刻意讓自己更加入戲,既曖昧又冷淡,出來的效果倒也算可以,只是,回放裡看,那妖媚而又憂悒的‘女’人真的不是南星,而是五月‘花’的約瑟芬。
和張智林演對手戲時,就沒有這樣的困難。因爲之前拍《九‘陰’真經》時已有默契,所以,每場感情戲都顯得很自然。尤其是在最後一夜那一場舞后,兩人在黃浦江畔。明月當空,燈火輝煌,兩個傷情的人,仰望天上的明月。
“是啊!今天是十五。十五的月亮是最圓的。”
仰望着天空的眼中是深沉的痛,‘脣’邊卻還是泛上一絲淺笑,淡然而悽傷,“可是過了今天之後,月亮就會變了。”
“月亮會變,可是人不會。”
將目光收回,望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她輕輕撫‘摸’着他的臉。低語:“可是你明天就要結婚了。”
男人回望着她,一樣沉沉的痛,“今夜是我們的最後一夜。”
“以後我們各走各的路,你不要在惦記着我。”一語畢,她有些哽咽,轉過頭,側過身,幾乎不敢再看上一眼,若是再看上一眼,或許就無法‘抽’身而去了吧?卻感覺有人輕輕握住她的手······順勢轉身,她深深的凝望着男人,擡起頭撫上他的臉,終於傾近身體,深深地‘吻’了下去······
“Cut!”雖然導演已經叫了停,可兩個人相握着的手卻沒有立即分開。目光相對,眼神都有些恍惚,顯然這悽美的一幕,大家都有些入戲。
“真是太感人了!連我都要哭了······”蔡邵芬跳過來拉着安寧,卻又有意無意地嗔怪道:“可到底都是人家結婚前一夜嘛!你們兩個居然做這種事情······”
目光一閃,安寧笑道:“要怪你去找李監製啊!誰讓他這樣安排的呢!”轉身,卻刻意沒有去看張智林。
戲是戲,現實是現實,一個演員最難的不是入戲,而是如何‘抽’離角‘色’,還原現實生活中的自己。
重生後一次沒有在家裡過的‘春’節就這樣在緊張的拍攝中渡過。雖然監製也給每個同事發了紅包,大家也在一起吃了團圓飯,可到底還是有些悵然若失。
二月份時,上海的戲拍了大半。爲了能拍到雪景。仍兵分兩隊,一組留在上海,而另一組則趕赴哈爾濱。
二月的哈爾濱,仍未轉暖,零下十幾二十度的氣溫,讓幾個人一下飛機就開始大叫受不了。
“東北沮喪這樣了。”在一片叫苦聲中,王雪倒顯得很是平淡。一行人中,除了安寧只有她穿得最多。
拖着大包小包又並拍攝設施走出機場,卻未見本來約好的哈爾濱電視臺工作人員。一直從上海陪同過來的小王也急了。跑過去問人,半晌笑着轉頭揮了揮手,顯然是問到了。
上海話對東北話,他能聽懂也算 厲害了。安寧偷笑,如果不是每年‘春’晚都有趙大叔的小品,安寧也聽不大懂。
拉着行李剛站起身,卻見王雪已經往要去的方向走去。安寧挑起眉,低下頭去笑了笑,便跟在她身後。
哈爾濱的戲份少於上海。不過對於處於三角戀中的幾個人,卻是重要的轉折地。
就是在哈爾濱,被風雪困住任鴻飛和月白在‘激’發的感情中奉獻了彼此。卻又在這之後,遇到了在小學教書的南星,陷入三角戀的僵局。
安寧一時不是很理解爲什麼鴻飛那樣深愛南星卻又與月白髮生關係。難道男人真的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如果是她,一定不會這樣寫。
惹得邵仲橫笑她:對男人來說,沒有了最愛的,那二愛的就會成爲最愛啦!如果你一直都是報着那樣老套的想法,那寫出來的劇本真的就要······
說得安寧直眨眼,而一邊的張智林則不知所謂地突然‘插’嘴道:“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會那樣的。我就很專情啊!愛一個人就要愛一世······”
看看他一本正經的臉,安寧想想,不禁覺得好笑。她又沒誤會什麼,要不要特意來解釋呢!雖然覺得有些好笑,卻到底沒有再解釋什麼,有時候有些事本就不用特意去解釋的。
在哈爾濱拍戲,比上海還要趕些。因爲還未出正月,所以住的賓館和拍攝地都顯得有些冷清。雖然忙碌,卻很順利。可這一天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卻讓原本順利的拍攝工作停滯了下來。
一開始安寧並不知道究竟是誰打的電話。只是無意中看到李國力有些‘陰’鬱的臉‘色’,然後是叫了邵仲橫過去接電話。心裡隱約有些奇怪:果然是打給邵仲橫的話,怎麼居然還會打到李國力那裡呢?雖然奇怪,卻仍覺事不關己。
十幾分後,邵仲橫從外面走進來時,安寧正和蔡邵芬正對臺詞,雖然感覺出有人停在她身邊,她卻仍然沒有回頭。直到說完詞蔡邵芬沒有接下去,她纔在阿芬驚訝的目光中擡起頭。
印入眼中的是一張鐵青的臉,她愕然起身。從沒見過邵仲橫用這樣近乎憎惡的眼神看她,就算之前她得罪他的時候都沒有。
“是你——是不是?”
因邵仲橫冰冷的聲音,有些嚇到。安寧茫然地看他,“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難道還不清楚嗎?那件事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如果不是你還有誰去告密呢?”盯着安寧的眼有些發直,邵仲橫顯然氣極,全不理周圍正看過來的目光。只是猛地抓住安寧的手腕,“爲什麼這麼做?我以爲我們是朋友的······”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被抓得有些痛,安寧也有些惱了。
“不知道!那要不要我讓我的經紀人也打電話給你,好好提醒你一下呢?你說······”聲音突然一頓,他拉着安寧往外走,“我們出去說。”
“橫哥······”蔡邵芬叫着。連原本站在一邊的張智林也上前擋他,“有話好好說嘛!”卻被邵仲橫一把推開,“和你們沒關係······”
知道這時候誰都擋不下發怒的邵仲橫。安寧對着幾人搖搖頭,反手拉了邵仲橫先行走了出去。
走出室外,一口冷冽的空氣直吸入肺。安寧慢慢回過頭去看着他,沉聲道:“好了,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你可以說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不要再演戲了!是你打電話回去告訴華姐我要過檔ATV的!”看到安寧明顯一怔的表情,他冷笑道:“我的經紀人打電話過來說因爲這件事,華姐發話說要雪藏我,原本定好的新戲完全泡湯了。這下,你滿意了!”
“雪藏我?好!真是好!”難以平復‘激’‘蕩’的情緒,邵仲橫揮着手冷哼道:“反正我都不想幹了,都隨他們好了,我明天就回香港······”
見他甩手想走,安寧忙上前拉住他卻被他大力甩開。“你想清楚了!一旦丟下劇組回香港,別說公司會怎樣對你。就是轉檔去ATV,也會被人懷疑沒有戲德,不受重視的。”
腳步一頓,邵仲橫沉默了許久,才終於轉過頭來。“別以爲你提醒我我就會感謝你。我會留下來,完全是爲了自己的名聲考慮。至於你,哼······我真希望再也看不到你這張臉······”
看着邵仲橫拂袖而去的身影,安寧卻沒有再開口叫他。這種時候不論說什麼都會被他認爲是在狡辯吧!可是,究竟是誰告的密呢》如果邵仲橫相信她,就只有先找出那個隱在幕後的人才行······
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