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經走掉了,他家裡來電話說有急事,就匆匆忙忙的告辭離開了。”秦晉幽幽的說道,躺在牀上,正在逐一刪除自己手機通訊錄裡的聯繫人。
“哦,走了就走了吧,咱們吃,把王可也叫起來一塊。你看媽媽給你做的好吃的,有糖醋里脊,油炸小排骨,蘭花扇貝.....都是你愛吃的。”秦晉母親言語間難掩失望,不過想到女兒現在這樣子旋即收拾心情,假裝樂觀起來。
秦晉應了一聲,沒動,繼續在那裡刪除聯繫人。將手機裡的聯繫人刪完之後,把SIM卡摳出來,一掰兩段,丟進垃圾箱去了。從今天開始,她就應該跟以前所有的一切說拜拜了。
芝水市第一醫院門口快餐店,伍學長在那裡狼吞虎嚥,小齊雙手託着腮幫子歪着腦袋看。午後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射到她身上,給她披上了一層金黃色,顯得神聖莊重。
“快吃啊,我臉上又沒花,也不屬於秀色可餐的類型,你老瞅着我幹啥。”伍學長拿筷子在小齊出神的眼睛前面晃了晃,不解風情的破壞了這美妙的氣氛。
“你都吃了吧,我已經吃飽了。”小齊將自己的那份推過來,收回目光一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鐘了。
在伍學長滔滔不絕的講述中,一餐完畢。小齊出門打車去學校,伍學長擠公交去刑警大隊,他覺得這包毒品裝在自己口袋裡現在屁用沒有,交給鐵凝,興許還是一張不錯的牌。
半小時後,伍學長到達芝水市刑警大隊門口,跟看門的略一交代,這邊電話打過去,沒半刻功夫,一個年輕的警員走出來,引領伍學長進到大樓裡面,拐彎抹角,走到小鐵的辦公室。一推門,鐵凝正在那裡伏案疾書,似乎在寫報告。
警員給伍學長倒了一杯白開水之後就關門出去,房間裡只剩兩人。鐵凝讓伍學長稍等一下,自己馬上就好。這一等,十分鐘就過去了。
“你也是個大忙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就直說吧。”鐵凝寫完報告,站起身拉開窗簾,活動腰肢,長長的舒了個懶腰。
“這個東西,你應該感興趣。”伍學長見鐵凝不見外,自己也隨着直入主題,手一伸,那小半包**出現在鐵凝的案頭。
鐵凝打眼一瞧,瞬間愣住了。饒是他知道古蘭社不乾淨,不過在他的想象裡,也就是**或者***之類的小玩意。可是現在一包**實實在在的出現在自己面前,證明古蘭社這次要往大里玩。
“怎麼得到的?”鐵凝打開小包,手指粘了一點粉末放在鼻頭嗅着,很熟稔的樣子。確定是**後,神色有些不自然起來。要知道在以前,古蘭社社規裡有明文規定,堅決不會去碰毒品和槍械的。
鐵凝還不知道,古蘭社現在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古蘭社了。
“熊少嗑剩下的,被我順手牽羊拿出來了。本來是覺得你們沒那麼快來,我自己救自己時用的,沒想到你們來的這麼及時,這東西沒用上,只不過臨走時,給蘭東瞧了一眼而已。”伍學長長話短說,同時給這東西定了性,就是古蘭社,而不是熊少自帶的。
“還有別人知道麼?”鐵凝繼續問道,眉頭皺了起來。
“古蘭社的人,我,還有一個新人,剩下的就是你了。”伍學長一聳肩,攤手說道。這麼隱秘的事情,不可能涉及太多的人。
“你要小心,蘭東不可能讓你抓着他的小辮子逍遙快活的。”鐵凝轉回頭,關切的提醒一句,這倒是讓伍學長有些看不清了。
說實話,從鐵凝進公安部門一開始,伍學長就覺得這人是古蘭社安插進來的釘子,一個間諜而已。這半年多爬的這麼快,巧合又那麼多,更加堅定了伍學長這個想法。
不過現在看來,鐵凝似乎不僅僅是個間諜而已,他有自己的想法,因爲身份變更和自己至親人死去之後的產生了心態變化,從而開始有獨立想法,想要成爲一個獨立的個體。
“鐵隊,我能冒昧的問一句,憑這東西可以讓古蘭娛樂城停業整頓麼?”伍學長試探的問道,觀察到鐵凝臉上稍縱即逝的矛盾困惑。
“還不行,至少現在不能。你既然把東西交給我,我肯定會用心去做。這件事會給你一個滿意交代的。”鐵凝回絕道,背對着伍學長,不知道心裡在想些啥。
“那我告辭了,您忙。在走之前,我想提醒你一句,你爸爸的死,不是藏獒一個人就能搞出來的,他只不過是杆被別人握着的槍而已。”伍學長拔腳走向門口,開門的時候回頭說了一句。
鐵凝這次沒再說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心裡有數。房門開關,伍學長的身影消失不見。
鐵凝對着陽光看小包裡晶瑩剔透的顆粒,恍惚中彷彿看到老爸那張飽經滄桑的臉。他跟老爸從小不對付,不過這並不能代表兩人勢同水火。那種血濃於水的親情,是剪不斷,理還亂的。鐵**的死,迷霧重重,已經有不止一個人在提醒他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了。
“爸爸,你給我託個夢告訴我,您的死真的跟古蘭社有關係麼?”鐵凝望着天花板,鼻翼抖動,一張臉滿是矛盾。
不過回答他的是急促的電話鈴聲,低眼一瞧,是隊長辦公室的號碼。按下免提,徐局的聲音傳出來:“鐵凝麼?來你們隊長辦公室一趟,我找你有事,快點。”
徐局說完這句,電話裡傳出忙音。鐵凝將毒品放進口袋裡,順手拿起報告材料,急匆匆的出門往隊長辦公室走去。
“徐局,這是我的檢查和報告,還有一份重要的證物,證實古蘭娛樂城確實存在違法犯罪行爲,我提請.......。”鐵凝見隊長辦公室裡除了徐局再無他人,湊上前來,低聲說道。哪知道剛說了沒一半,就被徐局擡手打斷了。
徐夜硝腦門上汗珠點點,顯然匆匆而來。掏出一方手帕,自顧自的擦完汗水,一口氣將桌子上的礦泉水灌了個底朝天。
瞧都沒瞧桌子上的**包,袖子一掃,直接掃落進垃圾筒裡。擡眼看向鐵凝,抿着嘴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這東西誰給你的?”徐夜硝翻開檢查報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着。
“是我今天中午在古蘭娛樂城一間包廂內查到的,我這裡有人證物證,另外還有.......。”鐵凝剛一開口,又被打斷,胸口一悶,差點沒背過氣去。
“這件事過去了,我不希望再有人提起。我不管這東西是麪粉還是**,我只告訴你一句話,古蘭社現在還不到動的時候。”徐夜硝一目十行的將檢查看完,合起來放在桌上,一仰頭,眼睛瞄向窗外。
“徐局,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鐵凝回身關上門,正正的站在那裡,不解的望着徐局。他不知道爲什麼不能動古蘭社,難道徐局已經有了全盤計劃?
徐夜硝鬆了鬆領口,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仰躺在椅子上,招手讓小鐵坐下,想了一會兒,尋找話題切入點。
“中國有句古話,叫做養匪以自重,意思就是說,官兵緹騎需要有匪徒存在才能讓他們自身有存在感,顯示出重要性。這個話放在今天,依然可行。”
“芝水市背靠蒙山,是一座山城。自古窮山惡水多刁民,芝水也是這個樣子的。所以我們每年有從省公安廳裡獲得打黑掃黃的專項經費和一些社會募捐,當然大頭是地方財政的資金支持,各項福利和工資薪金都在逐年提高,落實到每個人身上,也是很可觀的。”
“古蘭社的元爺,泰順街的張海星,以及死掉的血蟲和刀疤等人,都是芝水市黑惡勢力的一部分。他們能活到現在,你以爲是他們命好,是勢力夠大麼?我告訴你,只不過是我們不想動他們而已。”
“他們現在還有價值,搖錢樹上的葉子還很多。當有一天搖錢樹上的葉子搖光時,也就是需要把樹連根拔起的時候。不過不是現在,那要等到共產主義。”
徐局侃侃而談,絲毫沒把鐵凝當外人。在他的眼裡,鐵凝是年輕一輩的翹楚,不出意外的話,過幾年等自己退了,鐵凝就會補到他這個位置。有些事情,早一點了解,也就多一份透徹。
“您是說,我們需要黑惡勢力的存在?”鐵凝說出一個費解的事實。至少站在他這個立場,他很難理解徐夜硝的話。
“如果沒有打架鬥毆,沒有掃黃打非,沒有社會亂象。我問你,還要我們這些吃白飯的警察幹嗎?還要你們刑警幹嗎?事物都有兩面性,你不能理解,但是也無法拒絕。”徐局言語深沉,說完這句便起身穿外套。
“徐隊長老了,這兩年就會退下來,你要做好接班的準備。至於我這個位子,只要你努力,也是蠻有希望的。”徐局與鐵凝擦身而過的時候,一席話飄了過來,聽在鐵凝的耳朵裡,迴盪在他的心海中,蕩起一波波漣漪。
“養匪以自重,養匪以自重........。”鐵凝雙手按着桌面,反覆回味着徐夜硝的這句話。話語很露骨,但是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以前他總以爲元爺他們多麼多麼牛逼,現在看來,不過是警察手中的棋子而已。
窗外夕陽西下,天邊是紅彤彤的火燒雲。鐵凝一張臉陷入沉思,久久的立在那裡,一動不動。也許對他來說,這樣的事實,太過於殘酷了。
“要是劉齊跟伍學長知道,他們會有什麼表情呢?”鐵凝自言自語。
茶庵街一家小飯館裡,劉齊正在跟雷銳喝最後一杯酒。兩人話說了一下午,桌子下面擺滿了空啤酒瓶子。
“最後一杯,喝完散夥。阿嚏!”劉齊醉眼迷離,打着酒嗝說道。突然間鼻子有些癢,打了個噴嚏。
“有人想你了,肯定的。”雷銳也喝的有點高,談了一下午知心話,心裡敞亮的緊,該說的一句沒落,不該說的也說了不少,反正就兩個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