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水市市中區,青聯大廈後院。鐵凝正一臉凝重的靠在車邊抽菸,持續了一夜的雨漸漸消停下來,留給他們的只有滿地狼藉。鐵凝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低身撈起一把雨水中的手槍,這是一把黑槍,仿五四的。因爲雨水的沖刷,上面指紋模糊,讓刑偵技術人員們唉聲嘆氣。
“有其他線索麼?”鐵凝蹲下身子,掀開就近的一張蓋屍油布,身穿黑色西服的保鏢被打爛了半個腦袋,面目猙獰,不忍直視。扭轉頭,問向正在拍照取證的法醫。
法醫怔了一下,欲言又止,無奈的搖了搖頭。目光在鐵凝身上一掠而過,望向不遠處,車燈耀眼,一輛黑色奧迪在幾輛警車的護衛下緩緩停下,面色鐵青的徐局從裡面開門而出。
“現場報告結果出來了麼?”徐夜硝疾步而來,面容焦躁,名牌皮鞋踩在積水裡啪啪作響。面對着迎上來的鐵凝等人,略一致意,張口問道。
“徐局.......。”鐵凝剛想說話,被身後的徐隊長一拉,安靜下來。徐隊長上前半步,將自己手裡一份臨時草就的報告遞給徐局。
“初步懷疑是持槍入室搶劫殺人,犯罪嫌疑人是謝慶,在公安局裡掛了名的兩牢釋放人員,您應該不陌生。還有,露西小姐想跟您談一下,她現在就在大廈裡面的一樓會客室,正等着您。”徐隊長附在徐局耳邊說道,一臉老臉不帶半點表情。
“徐局,我........。”鐵凝湊過來,剛想說什麼,被徐夜硝擡手打斷。
“有什麼事回去說,我先去安撫一下外資代表。現場立刻處理乾淨,你們回去通知各個部門的頭頭在局裡會議室等我,成立專案組,這件事要從重從快解決。”徐夜硝路過鐵凝身邊,目視前方,頭也不回的說道。
鐵凝望着徐局的背影消失在後門,心裡五味雜陳,長嘆了一口氣。左肩被人拍了一下,一扭頭,看到徐隊長正一臉鎮定的看向自己。
“這裡交給你了,我回去通知各部門開會。記住,該做的,不該做的,該說的,不該說的,該看的,不該看的,你都要心裡有數。言及於此,自己思量吧。”徐隊長登車而去,現場重歸忙碌。
鐵凝站在那裡呆呆的,目光遊離,不知道該做些什麼。風停雨住,但是人卻感不到一絲涼爽,天氣悶悶的,讓人胸口壓抑,壓抑的喘不過氣來。
“鐵隊,這些屍體和槍械.......?”一個刑警隊員跑過來,拉扯了一下發呆的鐵凝,悄聲問道。旁邊醫院的救護車停在那裡,隨行的警察都是徐局剛纔帶來的,正在指揮搬運屍體。
“收隊吧,把現場交給徐局帶來的人,我們收工。”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走!”鐵凝煩躁的一擺手,斬釘截鐵的說完,理也不理反應不過來的小刑警,轉身上了大切諾基。警車發動,緩緩駛離現場。
透過後車窗,鐵凝最後看了一眼現場。時間是凌晨五點,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黑夜像不甘的怪獸,將最後一絲光明都吞噬掉。
這次事件不是鐵凝他們這些中低層警察可以判定的,它的定性要看上面高層的博弈,因爲死的不是平常人,而是說一句話,芝水經濟圈就要抖一抖的劉南滬。
“劉齊他們到底想幹什麼?明明已經把他們都救出來了啊?”鐵凝心裡琢磨着,手裡正在撕扯現場報告。一點一點的,碎在牛皮袋子裡。汽車停在公安局大院,推門下車,將牛皮袋子隨手扔進身旁的垃圾筒。
既然案件的定性沒有他們什麼事兒,那麼要這東西只是給自己添麻煩而已。鐵凝的底子不乾淨,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他能有今天,除了自己的父親和古蘭社幫襯,剩下的就是徐局的賞識。所以他不可能得罪徐局,這是想都不應該有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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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聯大廈一樓會客室,露西端坐在那裡伏案疾書。斜對面,一位行政秘書給坐立不安的徐夜硝沏了杯參茶,讓他稍微等一下。
外面忙忙碌碌的,像是在搬遷一樣,樓板轟隆隆的響,讓徐夜硝有些坐不住。幾次三番的想要開口說話,話到嘴邊,又硬生生的嚥了回去。
10分鐘過去了,露西一撩額前發,將手裡的材料一目十行的審視完畢,遞給行政秘書,再轉由她,遞到徐夜硝的手上。
“這是?”徐夜硝很詫異的接過來,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臉色大變。
“這是案件現場勘查報告,我大學讀的雙學位,其中一個就是法學。當然了,寫的不規範,讓您見笑了。”露西侃侃而談,風輕雲淡的表情讓徐夜硝更加捉摸不透。
“恕我愚鈍,您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吧,這裡沒別人。”徐夜硝將材料放在桌子上,恭敬的說道。俗話說,吃人家嘴軟,拿人家手短,他現在就是這個樣子。以前得了黎氏集團莫大的好處,一件件都是讓他寢食難安的,現在人家擺明要了他還恩情,哪可能有不答應的道理。
“徐局您是明白人,我也就不廢話了。這裡放着的,就是案件的定性結果。至於怎麼把這個故事編下去,我相信您比我要在行的多。總之一句話,要把這件事情影響降到最低,這對我們集團,還有你們芝水建設,都是有利無害的。”
露西點到爲止,抿一口茶水,直視着徐夜硝。兩人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之前不管是劉南滬還是她,都跟徐局有過合作,相信這次也不會讓自己失望。
“露西小姐,我想問下黎少爺對這件事情有什麼要求麼?”徐夜硝將材料再度拿起,仔仔細細的看着,不時的擡頭望望露西,隔了一會兒,小聲問道。
“黎少爺的要求就是我的要求,這件事情你按照這上面的去辦,剩下的各方面由我們去打點,我相信憑着我們的實力,不可能擺不平,您說對麼,徐局?”露西轉動着茶杯,氤氳的熱氣讓她面目在徐夜硝眼裡模糊起來。
“我懂,我懂了,您放心,一定按照您說的做,將事件的影響降到最底層,一切爲芝水市的經濟發展的大車讓道。”徐夜硝不再猶疑,站起身,拍着胸脯表了態。剛做完這一動作,就察覺到不對,尷尬不已。
“好了,這裡沒監控。再說了,您這也是真性情流露,沒什麼不好意思的。這是給您和下面兄弟的茶水費,多多費心了。”露西將一張現金支票親手遞給徐夜硝,點頭一鞠躬,讓徐夜硝剛剛緩和下去的表情立馬緊張起來,連呼折煞自己了。
事情交代完畢,徐局識趣的告辭離開。出門上車,吩咐司機回局裡開會。奧迪車消失在露西的視野裡,巨大的落地窗前,燈火闌珊。
回身擺擺手讓正在收拾東西的服務人員出去,將會客室門從內鎖上,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越洋電話。
.........
芝水市茶庵街,藍山苑小區,伍學長正在喝豆漿吃油條。小齊早早的吃完,正在裡面化妝,嘴裡哼着歌,有點小高興的樣子。
七喜趴在地上,將自己的那一大份吃完,舔舔嘴巴,含着遙控器走到伍學長的身前,腰身一側,蹭了蹭他。
“我沒空,你想看就自己開,按上面的紅色按鈕就好。”伍學長嘴裡鼓囊囊的,含糊不清的說道。
七喜耳朵耷拉下來,將遙控器放在地上,踩上一腳,一溜煙的跑進臥室去看小齊換衣服去了。
“色狗!”伍學長恨恨的罵着,扭回頭擦擦手,去撿遙控器的時候,發現電視已開,上面正在播放早新聞。
“下面爲大家播放一條簡訊,今日凌晨四時許,警方接到報案,報案人稱在本市青聯大廈外聽到槍聲,懷疑裡面正在發生槍戰。110接警中心出動警力趕往案發地點,截至凌晨五時許,案件已經基本明瞭,是一起罕見的持槍搶劫殺人案,警方初步判定犯罪嫌疑人爲謝慶,已經當場.........。”
伍學長正在撿拾遙控器的手停在半空中,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看向電視畫面。耳朵裡滿滿的都是一個聲音:謝慶,謝慶........。
“怎麼可能呢,昨天上午老二還見過他,說他馬上就要結婚了啊?”伍學長喃喃自語,忽的從椅子上站起身,就要向門外跑。
小齊從臥室剛換好衣服出來,想給伍學長品評一下呢,看到這副情景,一個箭步衝到門口,扭身靠門,雙手張開,攔在伍學長面前。
“你幹嘛去,我可告訴你,今天是咱們去秀姑家認乾親的日子,昨晚上提前說好了,你可不能由着性子亂來,你忘了你是怎麼答應過我的麼!”
“你讓開,我有急事,我先去落實了,等下回來再跟你解釋。”
“不行,現在就要解釋,你不給解釋就不能出這個門。有什麼事比認親還重要?難不成你結婚那天,你爲急事可以從婚禮上逃跑麼?”
小齊氣鼓鼓的站在那,寸土不讓。伍學長抓耳撓腮,急的汗珠子都冒出來了。
“是謝慶,謝慶出事了,剛纔看新聞,說他今天凌晨持槍搶劫青聯大廈,被當場擊斃了!”伍學長掩蓋不住,只得抖出來,不過正如他所料的,小齊根本不相信。
“伍學長,你的故事越來越沒意思了,你能編個像樣點的給我聽麼?謝慶都要結婚的人了,他又不缺錢,去搶青聯大廈幹嘛,這不是擺明了送死麼!”小齊冷哼哼的一句話嗆回來,伸手將門反鎖了。
“真的。”伍學長徒勞的說道。
“證據呢,你別說你要出去找證據給我看。”小齊攤出手,鄙夷的看伍學長這拙劣的表演,鬼知道伍學長這麼猴急的樣子,是想出去幹嘛呢。
兩人僵持着,互不相讓。正在伍學長無計可施之際,桌子上的手機響起,剛想去拿,被小齊提前一步拿在手裡,見到是劉齊來電,得意的晃着屏幕,按下免提。她倒要看看,劉齊這混球瞞着自己又要找伍學長幹嘛去。
“學長,你快來紅星社,謝慶出事了!”劉齊大嗓門傳出來,瞬間把整間屋子都填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