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慶撒手而去,留給衆人的是無盡的思念和痛苦。這種傷痛不是藥物可以治療的,唯有隨着時間的流逝,纔會慢慢淡去。
伍學長他們現在能做到的只是儘自己最大努力去照顧好謝父跟林青,至於心靈受到創傷的堵新振,死活不願意去學校,衆人勸說無果,只得先冷他一段時間再說。
“你也別太爲難了,等他想開了,他就會去二中報到的。”薛亮寬慰着伍學長,低頭整理老二留下的爛攤子。
老二住院之後,紅星社的日常事務就落在薛亮的肩上。至於劉齊,還是那副活死人的狀態,每天醉生夢死,黑白顛倒着過,依舊沒走出謝慶遺留的陰影。
伍學長擡頭看看時間不早了,跟正在忙碌的薛亮道個別,起身而去。今天是他休學的最後一天,明天一大早,他就要回學校了。
外面陽光明媚,透過樹葉的間隙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時間已經五月過半,還有一個月不到,就是一年一度的高考。眺望北街,芝水二中門口已經掛上了橫幅,上面斗大的祝福標語,分外醒目。
沿着南街人行道回家,目光不經意間掠過一家麪館。麪館緊閉,門前掛着轉租的牌子。伍學長停步轉身,靜靜的望着。如果沒記錯,這家麪館就是自己從太平間出來後,跟父親和哥哥吃第一碗麪的所在地。如今物是人非,麪館老闆也停業回家了。
“也不知道,父親和哥哥一向都好麼?”伍學長喃喃自語,駐足觀瞧了好一陣。長嘆一口氣,掉頭繼續朝小區門口走,門內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小齊。
“你這是?”伍學長望着小齊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有些茫然,搞不清她是要去陪護林青還是要去學校。小齊一看是伍學長回來了,趕忙招呼他來幫忙提着。兩個大包入手,好重。
“你下午是不是沒事?”小齊一撩額前發,明知故問。
“要我幹什麼,就說吧。你放心,我這次不會推脫的。”伍學長一聽小齊問話,就知道準是有事。只要小齊認定的事兒,自己就沒有反駁的權利,與其浪費口舌,還不如趁早繳械投降。小齊一聽他回答,也樂了,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丟給伍學長。
“那好,你今天下午歸我支配。咱們說好了,我讓你幹嘛,你就幹嘛,不許反悔的。”小齊叉着腰,裝出一副頤指氣使的模樣。那傲嬌的模樣,逗的伍學長想笑又不敢笑。
“哎,跟你說話呢,給點反應好不好?”小齊見伍學長憋的難受,右手一伸,在他腰間掐了一下,肉疼的很。
“在聽呢,我的姑奶奶,你少使點勁,都青了。”伍學長手提着禮品包,拿胳膊蹭了蹭剛被掐的地兒。低眼一瞅,包裡都是些滋補養身物品,更加一頭霧水。
“聽好了哈,林夕替我去醫院照顧林青了,我這邊學校裡的話吧也關門了,休息一下午。然後專程買了禮物,加上上次咱們買的那些,都在這裡了,你說我還能帶你幹嘛去?”
“不是吧,大姐,我們要去莊老師家?你看看時間,已經下午了呢。”
“就是下午去啊,蹭個晚上飯,吃完回家正好睡覺,省下自己做了。再說了,秀姑阿姨就下午有空,上午也沒空啊。”
“...........”
“你是去呢,去呢,還是去呢!”小齊指着伍學長,霸道的很。事到如此,伍學長除了答應,好像也沒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小齊見他點頭了,頭前帶路。伍學長跟在身後,像個陪同大小姐逛街的保鏢。街上行人認得他們的嗎,都招手打招呼,小齊脆生生的迴應着。伍學長低頭跟在身後,不用看也知道大家都對自己指指點點。
“最近悲劇有點多,咱們拿喜劇來填充一下。在你們這不是有個什麼,叫沖喜的麼。咱們也沖沖喜,給你去去晦氣,給明天上學討個好彩頭。”小齊嘮嘮叨叨的,扯着不相干的封建迷信。伍學長提溜着大包小包,累的氣喘吁吁。
“等會兒進到莊老師家裡,你嘴頭甜一點,該叫嘛叫嘛。臉上要時刻微笑,不要那副死人臉。還有啊,我跟你說,今天是莊老師的大壽,加上咱們去認親,是雙喜臨門,你長點眼神,可不要給我掉鏈子,還有..........。”
小齊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伍學長身心俱疲,硬是挺着聽了一路。兩人來到莊老師家門口,還沒上前敲門,門已經被打開,秀姑繫着圍裙小跑出來,笑容滿滿,樂的合不攏嘴,直把兩人往屋裡讓。
“快叫。”小齊捅捅伍學長的腰,小聲提醒道。
“乾媽,最近一向可好?莊老師和晨玲也都好吧?”伍學長面帶微笑,在小齊的監視下問道。
“好,好,好,都好!那個啥,快到屋裡坐,屋裡涼快。瞧把我乾兒子給熱的,都出汗了。哎呀,提這麼多東西幹嘛,下次來啊,可不要帶東西了,見外!你們常來串串門,看看我,就好了。這人到了啊,比什麼都值。”
秀姑將兩人讓到屋內,起茶倒水。一邊說着,一邊遞給伍學長一個乾淨的溼毛巾,讓他擦擦額頭的汗。
屋內擺設一如從前,只不過相框裡多了一張新照片,仔細辨別,是莊老師最近照的,上面的他身形筆挺,衣冠楚楚,黑框眼鏡裡,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
“這是前幾天當副校長時,學校裡專門給照的,一張底片洗了三張,學校備案,宣傳欄,還有家裡,各一張。你是沒見你莊老師啊,都小五十的人了,樂的一晚上沒睡着覺。”秀姑見伍學長看相框,隨口說道,話語間難掩喜悅。
小齊張口奉承着,更讓秀姑喜上眉梢。想想也是,自己家男人出息了,這日子就有奔頭,又有哪個居家做媳婦的不高興呢。
“乾媽,怎麼有股糊焦的味道?”小齊洗着手,小鼻子靈的很。嗅了嗅,扭頭看向廚房。
“哎呀,光顧聊天了,許是菜油熱幹了。你們玩,想看電視自己調臺。我先去把菜做好,等會兒老莊下班了,咱們邊吃邊聊。”秀姑用圍裙擦擦溼手,焦急的跑進廚房去。小齊喊着要幫忙,隨後跟了進去。
一老一小,在廚房裡邊幹活邊聊天,其樂融融。倒是苦了伍學長,自己坐在客廳裡玩俄羅斯方塊,玩一會膩歪了,打開電視看電視劇。上面除了抗日神劇,就是《還珠格格》,告訴大家,暑假要來了。
正看着呢,屋門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聲音大喊着老媽就進了門。背對着伍學長將書包掛在掛鉤上,扭頭一瞧,手裡提着的大蛋糕差點掉在地上。
伍學長手疾眼快,一個箭步衝上去,堪堪抓到蛋糕盒頂的繩子。暗道一聲好險,微笑着擡起頭,卻看到一張怒氣衝衝的臉。
“誰讓你來我們家的,不歡迎你,請你離開。”莊晨玲一側身子,將才合上的門一把推開,指着門外對伍學長喝道。
伍學長站在那裡左右爲難,想開口又不知道怎麼說。轉身將蛋糕放在桌子上,收拾一下心情,暗道好男不跟女鬥。微笑着再度轉身,發現莊晨玲正在丟自己拿來的禮物。
“你.......。”伍學長手指莊晨玲,實在想不通半月不見,她怎麼變化這麼大。脾氣夠臭,臭的有些不通情理。
“你什麼你,快點帶着你這些垃圾離開我們家,我不想見到你,我爸也不想見到你。伍學長,我警告你,今天是我爸的四十七歲生日,你要是敢在這搗亂,我就找人打的你連小齊都不認識你!”
莊晨玲一邊往外丟禮品,一邊怒吼連連。伍學長目瞪口呆的站在那,搔搔頭,不知道是自己選的日子不對,還是對面這位青春期還沒過完,就提前更年期了。
身後珠簾響動,秀姑阿姨跟小齊奔了出來,一看這陣勢,也不由得一呆。秀姑阿姨一把扯住正在犯迷糊的女兒,劈手就把正要丟的禮物奪了過來。莊晨玲還要奪,一隻大手對臉打了過來。
緊閉雙眼的莊晨玲沒捱到打,氣鼓鼓的睜開眼,看到母親的手被伍學長抓住。哼了哼,想奪門而走,被伍學長伸手攔住。
“你別走,給伍學長道歉,把扔出去的東西都給我撿回來!這孩子,最近老是犯渾,越來越沒家教了。”秀姑將莊晨玲的胳膊拽住,一把拉回來,努努嘴,示意讓她給伍學長道歉。莊晨玲梗着頭,側着臉,哼了一聲。
“沒事的,乾媽,可能我們之間有什麼誤會,解釋開了,就好了。”伍學長擺着手,衝小齊使使眼色。小齊也湊上來,嘴裡甜甜的叫着,打着圓場。
“哼!別叫的那麼親,這還沒正式認親呢,倒是上趕着叫開了。以前我爸沒當副校長那會,你可沒少氣我爸,也沒少欺負我。伍學長,我告訴你,只要我們兩個不同意,你這個乾媽就別想認成!”
莊晨玲指着伍學長的臉,振振有詞。伍學長由愣變怒,雙手成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剛想發作,被小齊一扯衣袖,又強忍着壓了下去。
“你有病是不是?”伍學長不想再當啞巴,張口問道。
“你有藥是不是?”莊晨玲回嗆一句,鄙夷的看向他,像在看一個小丑,不知道是裝的,還是人卻是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