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回到一天之前, 芝水市青聯建設大廈,總經理辦公室。黎雲飛翻看着最新的進展報告,頻頻點頭。辦公室門被敲響,龍三上前打開,露西端着一個小圓託走進來,上面是三杯剛沏好的參茶,給三人醒腦提神用的。
“露西,謝謝你了。麻煩你把這份材料用傳真給劉老發過去,發完之後,直接就可以下班了。”黎雲飛笑容和煦,謙遜有禮。露西低聲應下,關門而出。
龍三看看黎雲飛,再瞅瞅露西,不解的搔搔頭。他覺得兩人看對方的眼神怪怪的,但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怎麼個怪法,就是有點曖昧。
“南滬,芝水市**和明面上的事,由你來擔綱。阿龍,古蘭社和暗勢力的事情由你來負責。今年上半年我只要求兩點,一個是黎氏集團在芝水站穩腳跟,另一個是把古蘭社重新扶持起來。”黎雲飛看看手錶,劉南滬和龍三會意的起身,告辭離開。
“劉哥,黎少爺的意思我有些不懂,把古蘭社扶持起來,應該到達何種程度?”龍三跟在劉南滬的身後,陪着笑,小心翼翼的問道。
“把古蘭街重新控制起來,鋪設毒品銷售渠道,同時讓其他地方生亂,越亂越好。”劉南滬頭也不回的講解道,兩個人坐電梯下樓,來到地下車庫,龍三顛顛的上前給劉南滬打開車門。
“我先走了,你仔細斟酌一下,進退有度,不要過火。譚天這個人心機很深,思維縝密,你可以多使喚他。”劉南滬降下車窗,對着龍三補充一句,發動汽車,刷卡出庫。龍三低頭尋思着,腰帶皮套裡,手機鈴聲響起,拿起來接了。
“龍哥,快來古蘭社,出事了,電話裡講不通!”譚秘書的聲音很急躁,不類往日,顯然遇到**煩了。
龍三矮身進車,向着古蘭社迅速駛去。夜色迷濛,濃霧厚雲,天地間黑黢黢的一片。來到古蘭娛樂城,譚天早就等在那裡,接過龍三丟下的外套,引領着他直上五樓會議室。路上工作人員恭謹問好,讓龍哥很是受用。
五樓會議室,蘭東和古西坐在那裡,地上是三個旅行袋,拉鍊拉開,房間裡一片金黃。龍哥只瞧了一眼就轉頭坐下,這錢本來就是他們放的餌,沒有什麼好稀奇的。
“龍哥,這錢是孝敬您的,根據咱們上次的約定,您拿一半。”蘭東給龍三親自端茶倒水,古西坐在那裡,悶聲不吭。蘭東回身暗地裡踹了他一腳,這纔不情不願的喊了一聲龍哥。
“這個錢轉送你們當活動經費吧,古蘭社百廢待興,正是用錢的時候。聽說古蘭街上的小混子都不拿你們當回事了,看來真是任重道遠呢。”龍三剪掉雪茄煙頭,安穩的抽着,他在等,等蘭東他們倒苦水。不是給錢越多才是好老闆,給的恰當好處,才能讓人心存感恩。
譚秘書上前啓動幻燈機,一張彩色照片出現在龍哥的視線裡。照片上的人渾身插滿管子,顯然還未脫離危險期。
“這個是銀行劫案的倖存者,外人都叫他錢四,是死去錢少的貼身保鏢。他是下午在茶庵街被抓的,因爲反抗被重創,現在昏迷不醒,正在特護病房......”譚秘書詳細的介紹着,對於錢四,他了解的比別人更多,因爲錢四是他安排的內鬼。
“把這個人做掉,儘快!”龍哥打斷譚天的話,打個哈欠,顯然累了。
“可是那裡有五六個刑警看護着,連護士進出都要搜身,鐵壁銅牆,根本沒有機會。”古西嘟囔一句,他下午就派人去看過,連特護病房的門口都沒看到就被轟出來了。其他三人皺皺眉頭,思考着。
“在臺灣,每逢選舉,我們三聯都會給自己支持的黨派保駕護航,出錢出力。新警官履新,我們的禮數也周全。所以**換了一屆又一屆,三聯卻始終跟常青樹一樣,屹立不倒。”龍哥將自己籠罩在煙霧裡,一席話緩緩遞出。
“世界上沒有錢捅不開的洞,能用錢辦到的事那都不叫事。芝水市的警察也不是鐵板一塊,雖然堡壘很強大,但還是可以從內部攻破的。”龍哥站起來,轉身離開,留下三個人低頭回味。
譚天尋思了許久,清算自己手中的資源,算來算去,也沒有跟警局搭上話的。擡頭望望蘭東,蘭東喝着白葡萄酒,將自己深深的陷進椅背裡。
倏然間,會議室門被敲響,一個粗壯的漢子出現在門口,胳膊吊起,打着石膏。三人回頭一望,正是鐵凝。
“蘭少,古少,譚哥。下面有人醉酒鬧事,調戲咱們服務員,還打傷了幾個兄弟。現在人已經抓起來了,是茶庵街刀疤的手下,我代表兄弟們來問問怎麼處置?”鐵凝低眉順目,在看守所半個月的生活讓他收斂不少。古蘭社現在大不如前,一些昔日被騎在頭上的小混子也敢爬起來鬧騰。
“哪隻手摸的服務員,把哪隻手剁了。每個人兩萬塊,讓刀疤親自來贖。”蘭東說完擺擺手,最近煩心事不是一般的多。
“小鐵,你等一下。”譚天轉身叫住他,雙眼放光。鐵凝愣了一下,目光望向蘭東,蘭東對他點點頭。
“譚秘書,您有什麼事麼?”鐵凝迴轉身,疑惑的問道。
“你是有個做警察的老爸吧?”譚天一指身邊的椅子,示意小鐵坐下。
“沒有。”小鐵回答的乾脆利落,神情冷漠,同時擺手示意自己站着就好。譚天覺得鐵凝對自己是牴觸的,與其磕磕絆絆的一問一答,不如交給蘭東的好。他轉頭看向蘭東,蘭東哼了一聲,關鍵時候還得自己出馬。
“小鐵,你照實說,社團待你不薄,現在需要你出力,希望你掂量掂量。”蘭東說完,古西隨聲附和。鐵凝站在那裡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我最近一次回家是春天,已經許久不見我爸了。老媽住在醫院裡,有專門的護工陪護,我只是偶爾去看一下,也碰不到我爸。他當刑警的,很忙。”小鐵低聲說着,心理排斥,心結很大。
“我開門見山的說,現在我們需要你去見你爸,並且想辦法混進特護病房,拔掉輸氧管,把錢四弄死。這一切做完,回來後,你就是特保的頭,社團的第四把交椅,並且你母親的手術費,社團會幫你解決。”蘭東說完,一指地上的黃金。抿了一口葡萄酒,靜待迴音。譚天沒說話,從包裡翻出一張A4紙,上面寫着一些資料,遞給了鐵凝。
“我儘量吧。”鐵凝思量了半晌,應承下來。古西望着他走出門去,悄悄將右手的手槍重新放歸原處。
霧越發的濃了,能見度極低。古蘭娛樂城燈火通明,喧囂無比,與地下車庫的寂靜昏暗,形成鮮明對比。
龍三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坐在車裡聽着臺語歌,搖頭晃腦。車門被敲響,繼而被拉開,譚天坐了進來。
“龍哥,已經搞定了。只不過......?”譚天欲言又止。
“只不過不是你搞定的,是蘭東他們吧。你放心,現在的人都是唯蘭東馬首是瞻的,但是等我們將古蘭社穩定下來,他們兩個就沒什麼用了。到時候,要他們消失,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龍哥安慰着譚天,給了他一顆定心丸。同時拿出一張機票給他,譚天看了一眼,神采奕奕,很是興奮。
“阿天,明天你跟黎少爺一起回臺灣,路上小心伺候着,要是得了黎少爺的賞識,你日後至少也能成爲三聯社的堂主。”龍哥小聲的交代一句,發動汽車。譚天推門而出,目送龍三遠去。
車庫的監控室裡,一個保安記錄下這一切,剛將視頻資料取出,監控室的門被打開,古西走了進來。
“古少,您要的東西。”保安畢恭畢敬的將東西遞給他,古西勉勵的拍拍他肩膀,丟給他一沓錢。
五樓會議室,蘭東打開窗子,站在那裡,濃霧散進來,讓他有些喘不過氣。古西推門而入,把剛得到的東西交到他手上。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時間不多,咱們也得加緊步驟了。”蘭東幽幽地說着,古西嗯了一聲。
“茶庵街現在有三股比較大的勢力,兩黑一灰。刀疤和血蟲都不好拉攏,反倒是這個新近崛起的劉齊有些對我的胃口。你去接觸一下,新年之前,我需要紅星社至少拿下半條街。”蘭東吩咐着,古西插手領命,急匆匆的走了。
晚上11點半,忙碌了一天的老鐵回到家。在門口開門時,覺得有異樣,刑警的直覺告訴他,門被打開過,屋子裡有人。拔槍在手,推門而入,就地一翻滾,槍口瞄準的是坐在那裡正對自己的兒子。
鐵凝冷冰冰的看着自己老爸跟防賊一樣的對他,只一眼,便重新轉過頭去。老鐵有些尷尬,把槍放回槍套,看着受傷未愈的兒子,慢慢的坐下來。
“胳膊怎麼啦?又跟人打架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你就是......。”老鐵望着憔悴的兒子,估摸着已經有半年沒見了。自己天天不着家,老婆是個病秧子,從小到大對小鐵疏於管教,才鬧到父子反目的程度。
“要你管,我回來就是跟你說,醫院裡通知我們先把母親的手術費交了,會診結果已經出來了,下週就可以手術,移植造血幹細胞。”鐵凝明顯不想跟老鐵靠在一起,站起身,準備去自己屋子睡覺了。
“可是我沒錢啊?手術費要幾十萬,我現在存款才......。”老鐵將頭埋在褲襠裡,雙手撕扯着頭髮,心力交瘁,聲音慢慢低了下去。
“沒錢?你天天忙,月月忙,年年忙!忙白忙黑,24小時不着家,365天見不到面,從小到大,都20多年了!你的獎勵呢?你當初做的承諾呢?自己標榜的高薪養廉呢?母親沒錢治病,我四處借錢,遭白眼,你在哪裡?”
“鐵**,你混了20年的刑警,槍林彈雨,傷痕累累,讓我們在家提心吊膽,到頭來還不是傷心又傷身!九年義務教育,你一次家長會沒去!母親在醫院沒吃的,沒人看護,你理都不理!我被人當沒爹的野孩子打,你每次都告訴我要忍讓,我忍讓你他媽的隔壁!”
“你就是一廢物,每天高喊着愛黨愛國,我愛國愛黨,可是他媽的誰來愛我們這幫屁民!......”鐵凝咆哮着,怒吼着,呵斥着。老鐵像個老狗蜷縮在那裡,默不作聲,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