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水市第一人民醫院，麥芒躺在牀上，被繃帶綁的嚴嚴實實。刀疤叼着菸捲站在一邊，右手吊着，也是鼻青臉腫。
“刀疤，時間到了，麻溜的說幾句走了。我是冒着被革職的危險帶你出來的，你懂的起哈。”門邊的警察看看腕錶，忍不住催促道。刀疤轉回頭，陪着笑，匆忙應了。
“這些錢撫卹一下小弟，密碼是六個六。”刀疤從右手臂的繃帶裡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守候在旁的麥芒小弟，然後將吸了幾口的菸捲插進麥芒的嘴裡。
刀疤抽抽鼻子，轉過身走了。才一出門，迎面碰到一個嫵媚風騷的中年婦女，濃妝豔抹，高叉旗袍，外罩狐裘貂皮，面上粉底足有二尺厚。
女人盯着他，張了張嘴，看到隨後出來的警察，趕忙噤了聲。兩人道路以目，擦身而過。
女人趴在窗子上，從刀疤上警車一直到消失，目光就沒離開過。擦擦有些溼潤的眼睛，關上窗子，定定神，掏出小鏡子，熟稔的補個妝。轉身恢復神采，進入病房。
“哎呀，小祖宗，都被弄成啥樣了，還抽菸！”女人踏步上前，右手一伸，直接把菸捲拿掉。麥芒眼瞅着自己母親出現在視線裡，哼了一聲，扭過頭去。
面前的女人是麥芒的親生母親，綽號一剪梅，是芝水市東關街紅梅足浴城的客戶經理，也就是俗稱的老鴇。東關街是芝水市的紅燈區，會所、足浴、按摩、髮廊一條街，加上城中村裡的暗賭，每年也給芝水GDP的增長拉動不少百分點。
一剪梅大屁股挨着凳子坐了，嘮叨個沒完，兩片嘴脣上下翻飛，聽的旁邊病牀上的植物人病友都快醒過來了。手裡的女士香菸抽了一支又一支，地上滿是痰水污漬和菸頭，整間病房煙霧繚繞，跟着了火一樣。
“老孃話就這麼多，混江湖橫死的你又不是沒親眼見過，不要學你那個喪良心的爹，沒出息。好利索了，就轉學到一中去，他們的校長是我那的VIP白金客戶，一句話的事兒。”一剪梅看看時間，叮囑了陪護的幾個人。站起身，扯扯旗袍，扭着屁股出了門。
衆人扶麥芒坐起身，自有小弟點着一支菸，手夾着塞進老大嘴裡。小護士進來換藥，提醒病房裡不能抽菸。麥芒衝小弟使個眼色，直接把紅色的“禁止吸菸”標識給撕了下來，丟進垃圾筒。護士瞅瞅凶神惡煞的幾個混子，沒敢再吭聲。
“麥爺，電話。”一個小弟靠過來，右手將電話放到麥芒的耳朵上。麥芒狐疑的聽了，僵在那裡，臉上繃帶抖動。
“你敢拿一通莫須有的電話來威脅老子，你信不信老子被伍學長砍死之前，先叫人把你做雞的老媽給超度了？跟你說，你媽欠我媽的錢，現在利滾利，已經過十萬了。討價還價，門都沒有。想還錢就聽老子的，別整那些破事來嚇唬老子，你當我嚇大的麼！”麥芒吼着，胸悶難當，咳嗽起來，帶動傷口，鑽心的疼。又聽了一會兒，讓小弟把電話掛掉。吸完煙，啐了一口濃痰，思索起來。
“你拿着銀行卡先去把我們的住院費和醫療費給結了，然後每個兄弟分500塊。再取出兩千來，回撥剛纔的電話，給那個**送去。”麥芒說完，擺手讓小弟去執行了。自己重新躺下，睜着眼瞪着天花板，想想現在的苦，決心要復仇。
芝水市南坪精神病治療康復中心，大門口掛着好多牌子，同時兼營戒網癮和心理輔導等多種項目。狀如肥腸的楊院長帶着幾個負責人站在那裡，衣冠楚楚，口若懸河。
“秦老闆您放心，把您兒子交給我們，保證讓他十天戒網癮，半個月愛上學習，一個月就能成績飛昇......。”楊院長雙手握着秦老闆的手，面色和煦，神情誠摯，白大褂纖塵不染。
秦葉總算明白老爸帶他來幹嘛的了，望一眼毫無生氣的大樓，冰冷的氣息撲面而來。心裡一陣悸動，轉身就要跑。
“阿福，把少爺看好了，我們先進去看看實際情況。”秦總一回頭，身形錯動，將才擡腳的秦葉一把抓了回來，跟拎小雞一樣的丟給阿福。阿福苦着臉，小聲的對秦葉說得罪了。
“您這邊請，您想看什麼，我帶您看什麼，保證滿意。”楊院長陪着笑，伸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秦總穩步進入。康復中心大院內很安靜，晾衣繩上是洗的發白的各式衣物，大樓每間窗子外面都是鐵框子。再往裡面走，大樓裡面更是靜的出奇，秦總皺皺眉，覺得有些不對頭。
“都早睡呢，我們這吃完早飯要進行兩個小時的輔導，完了之後，有個催眠早睡，一天睡三次，讓人的大腦充分休息。”楊院長熟稔的介紹着，引領着秦總看了下辦公和輔導環境。看完之後，一行人直接上了五樓，這一層樓是用來專門戒網癮的，打開鐵門，再打開防盜門，楊院長率先走了進去。
“剛消過毒，味道有點刺鼻，別介意。裝了兩扇門也是爲學員的安全考慮，畢竟資源有限，下面就是精神病人。”楊院長打開一間單人教室，將秦總讓進去。教室很空，除了一張電擊治療椅，就是辦公桌。
“小王、小李，去叫隔壁正在睡覺的姚修竹起來，咱們給秦總做個示範。”楊院長搬起一張椅子，讓秦總坐下。一邊倒水一邊朝身後的兩個男工作人員招呼着，人高馬大的男護工點頭領命，轉身而出。不一會兒，帶來一個矮瘦子，面容瘦削，有些黃，但是穿戴整齊，人也很精神。
“楊院長好，王醫生好，徐哥好......。”姚修竹彬彬有禮，鞠躬問好，讓秦總眼前一亮。楊院長滿意的點點頭，兩個壯護工把姚修竹放在電擊治療椅上，一左一右，插手而立。
“秦總，我開始了。”楊院長說完，目光直視姚修竹，悄悄的對他使個眼色。姚修竹雙手被拷，頭上戴上狀似蓓蕾帽的儀器。
楊教授表演的是治療的高級階段，就是怎麼樣讓學員激發大腦潛能，快速記憶。他讓秦總隨便出題，秦總略一思考，讓秘書拿出紙筆，寫下一首詞。楊院長恭敬的接過去，一看，是辛棄疾的《破陣子》。
“這個有點難，不過我相信可以的。姚修竹，你先背一遍《破陣子》。”楊院長面露難色，但是一閃而過。轉頭看向姚修竹，爲了公正起見，他要確定他會不會。
“報告楊院長，這首詞我不會。”姚修竹簡明扼要的回答，目光真摯。楊院長把他的檔案資料給秦總看，上面在校成績一欄裡，確實慘不忍睹。
“開始吧，我相信你。”秦總急切的想看到結果，因爲自己下午還有事，沒必要在這裡陪着按程序耗。
楊院長手裡拿着遙控器，一按按鈕，不到5毫安的電流瞬間直擊腦部。姚修竹身體抖動了一下，旋即安定下來。繼續電擊，抖動，安定，這樣連續三次，楊教授才停下來。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楊院長飛快的讀着，字正腔圓，抑揚頓挫，也是連續三次，然後沉默下來。
“姚修竹，你可以開始了。”楊院長再次按動按鈕，又是一陣電流通過。姚修竹腦袋晃動一下，開始背誦復讀，第一次速度略有些慢，結結巴巴的，第二次不再結巴，第三次流暢的背誦出來，並且加了感情在裡面。
“好！”楊院長帶頭鼓起了掌，隨即衆人也鼓起掌，掌聲整齊劃一，如雷鳴般，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