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械製造廠產銷兩旺,開始顯現出駛入快車道的勢
張力早已經正式出任騰飛廠廠長,五伯言而有信,讓出廠長一職,在騰飛廠建起了黨支部。這個支部書記的位置,自然是當仁不讓。怎麼說他還是騰飛廠的法人代表呢,對廠裡的支配能力一點都未曾削弱。五伯是個推崇知識分子的人,對張力這樣有技術懂管理的專業人士十分看重。張力對五伯也很尊重,雙方合作蠻愉快的。
農業銀行的二十萬貸款到位之後,張力挽起袖子大幹快上,除了制磚機之外,榨油機、碾米機均已試做成功,銷路很不錯。
爲了有效利用資金,我跟五伯和張力都說過,必須現款現貨,決不允許銷,便是我老子批條子都不行。如果能提前預付現款的,優先供貨。當時不要說向陽縣,便是整個寶州地區,大規模生產這些機械設備的,也只有騰飛廠一家,別無分號。沒有競爭,就造成相對“壟斷”的局面,供應方說話硬氣得緊。估計寶州地區轄境內要出現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至少是兩年以後的事情。至於向陽縣,唯一具備競爭潛質的縣農機廠,已經被我拿下,淪落成爲騰飛廠的加工方(對外稱合作工廠)。這既是幫嚴玉成和老爸解決這些國營工廠光吃財政不掙錢的老大難問題,又抑制住一個潛在的可能對手。同時,農機廠畢竟還是有好些個熟練的技術人員和技工的,用得好了,能起大作用。
資金回籠快,對工廠的發展至關重要。一九七九年,在小小向陽縣貸款二十萬基本就到頂了,一時半會的再次向銀行貸款鐵定指望不上。上回地區調查組下來,老爸鎮定自若,卻是將農行鄭行長嚇得不輕。還好整個貸款流程完全合乎規範,鄭行長也並未從中收受多少好處,兩瓶酒兩條煙一籃子雞蛋罷了,還是五伯親自夜送過去的,鄭行長自己不說,五伯不檢舉,沒人知道。饒是如此,短時間內想要鄭行長再去一趟柳家山,誰提他跟誰急。
張力這個廠長和另外兩名技工師傅,這段時間忙得兩眼發黑。既要充當一線生產的主力,還要抓緊時間培訓學徒。只不過這個操作機牀的活計,可不是說培訓就能培訓出來的。一個車工要真正出師,再天才的傢伙也得兩三年,至於精通技術,沒有六七年寒暑之功,卻是提都不屑提起。
這是個大難題。
搞工廠做實業,就難在人才這一關。
眼見得張力已經累得脫了形,走路都兩腿打飄,我的眉頭就深深皺起來。這樣不行,弄不好會出事的。張力若出個啥事故,工廠損失倒在其次,卻如何對得起江友信?那是他嫡親的表哥啊!
“五伯,不能讓張廠長再操作機器了。必須讓他每天至少休息八個小時。”
我對五伯說道。
五伯苦笑起來:“我倒想啊,問題是小張他自己不肯。”
張力點起一支菸。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小俊。好意心領。睡不着。廠裡事情太多。”
我眉頭皺得更緊。很不客氣地道:“表哥。你要這個樣子地話。我會考慮換一個廠長。”
“啥?”
五伯嘴張得老大。他對張力。那是太滿意了。人家縣農機廠地副廠長。正兒八經地國家幹部。能到你個山旮旯裡來。已經很不錯了。尤其難得地是全心全意撲在工廠裡。這個吃苦耐勞地勁頭。便是五伯做了一輩子地基層幹部。也沒見着幾個。雖說工資是高一些。那也是十分地難能可貴。絕對物超所值。
我擺擺手。止住正要說話地五伯。繼續說道:“表哥。當廠長地人。要運籌帷幄。掌管全局。不能像你現在這樣。一門心思衝到第一線去。起不到廠長應有地作用。”
張力苦笑道:“小俊。道理我明白。這不是沒人嘛。總不能叫等着提貨地客人每一個都急得跳腳。”
“招人!”
我斷然道。
張力苦笑更甚:“你說得輕巧,我也想多招些技術過硬的師傅過來,問題是,人家要肯過來才行啊。”
我也知道這事不好整。雖說騰飛廠能開出不菲的工資,奈何人家記掛着國家的“鐵飯碗”呢,誰知道上頭政策怎麼變?如今貪圖你這份高工資,將好端端的國家工作丟了,沒準高工資拿不了幾天,國家一個政策下來,騰飛廠關門大吉,那可就落個兩頭不靠,想哭都沒眼淚了。
國家單位工資低點,靠得住啊!而且光彩着呢,走哪裡都高人一等。
所幸這個問題,我也早考慮過一些對策,當即將我的想法端了出來。
“其實招人也不一定就要全日制的,表哥,你沒忘記你前頭是怎麼和我說好的吧?到向陽縣的幾個兵工廠去挖人。技術好的師傅,哪怕他一個月只來做三四天都成。只要師傅多了,每個人每個月來工廠做個三四天,咱們的問題就能解決一多半。當然,抓緊培訓學徒也是很要緊的。”
張力疲憊的眼神一亮,說道:“這個主意好……就是……”
“就是什麼?”
“就是大家要都擠在禮拜天來,咱們廠裡可是沒那麼多機牀給人家操作。”
我哈哈一笑,張力還真是個老實人。
“表哥,這你就多慮了,國營工廠的人,有幾個是滿負荷工作的?你以前在農機廠的時候,還不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放心,只要工錢合理,他們總能找到請假的藉口。什麼時候來咱們這裡上班,可得由我們說了算。不然的話,鬧個僧多粥少就不美了。”
“嗯……這個主意好。”
張力也興奮起來。
“不過,就是交通有點不方便呢。”
這倒是,國營兵工廠都是大三線工程的產物,爲了怕敵機轟炸,都集中在山溝溝裡,交通確實很不便利。
“買一臺車,專門負責接送。”
“買一臺車?”
五伯又愣神了,心說這個小侄子氣魄當真不小。邊三輪買了不到幾個月,就想買小包車了。
“對。”
我原本想要明年纔買車的,現在看來不得不提前了。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嘛。
“五伯你想啊,那些技工師傅一共才能來咱們騰飛廠上幾天班,來來回回花在路上就要一兩天時間,太不划算了。”
在同一個縣內,來回一趟需要一天以上的時間,聽起來不可思議,但鑑於七九年內陸小縣的交通狀況,卻是不爭的事實。
許多山溝溝裡的國營廠礦,一天也就一班車通縣城,到了縣城還要換車來柳家山。問題是,縣城與柳家山之間,也才每天一趟車,還不一定能剛好趕上趟。
純粹爲節約時間計,這個車也是非買不可了。
五伯仔細一合計,還真是那麼回事,當下也不反對了,反而對我的臨機決斷能力大感佩服
。小俊,腦袋瓜子轉得還不是一般的快啊。
“五伯,工廠發展太快,人一下子多了起來,這個管理和制度執行方面,還要你多費心呢。”
其實我的本心,是想要引進一兩個專門的管理人才了。只不過尚未與五伯商議,不好馬上提出來。況且專門的管理人才,也不是很好找。
五伯點點頭,他眼下就已經感覺到很大的壓力了。工廠管理非比大隊的管理,細緻得緊。特別是我堅持推行“績效考覈”式的管理模式,對每個工人的表現、產量和品質都要做詳盡的書面記錄,五伯也有點忙不過來了。
“要不,叫成勝也來廠裡管事怎麼樣?”
五伯試探地提議道。
阮成勝是柳家山的大隊長,也是我嫡親的表舅。三十幾歲年紀,正當年富力強之際,文化底子也有,做了好幾年的大隊長,讓他來騰飛廠協助五伯管理,原本大妙。
我笑着搖搖頭。
五伯就不解了,問道:“怎麼,信不過他啊?”
“哪會呢,五伯,七舅可是我嫡親的表舅,跟你一樣親的長輩,我哪敢說這個沒大沒小的話?”
“那就對了,你搖什麼頭啊?”
我笑笑:“五伯,七舅來廠裡管事是很不錯,不過我打算請他主管銷售那一塊,內部管理,怕是幫不上你多少忙了。”
“銷售?銷售那塊要管什麼?我們現在不要銷售員都忙不過來了。”
五伯立馬反對我的意見。
“再說,現在七八個銷售員在外跑,各跑各的,也用不着管啊。”
嗯,五伯現今的觀念還停留在“酒好不怕巷子深”的階段,舉凡市場覆蓋率、售後服務這些問題,他老人家是想不到的。市場覆蓋率和佔有率暫且不必和他饒舌,售後服務得講清楚。這個售後不做好了,別看現在工廠紅火,玩完只是遲早的問題。
“五伯,銷售不僅僅是把產品賣出去,還有個售後服務的問題。”
“啥叫售後服務?”
五伯滿天小星星。
我瞧了瞧張力。張力對這個倒多少有些概念,不過他實在疲憊得厲害,連話都不想多說,只是朝我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售後服務就是咱們賣出去的機器,如果壞掉了,我們得負責給人家修理。”
我儘量使用五伯能夠理解的詞語簡單做了個解釋。
“沒聽說過還有這個搞法。”五伯一擺手,很不屑的道:“買的時候你就要看好了,出了門概不負責。”
嗯,五伯若是擔任後世的銀行行長或者電信公司老總倒正合適,出臺霸王條款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我強忍住笑,說道:“五伯,做生意不是這樣的。你想啊,如果有兩個工廠,都賣一樣的東西,人家管修,我們不管修,你要是客人,你買誰的東西?”
我知道跟五伯講大道理純粹白費精神,不如講點實在的。
果然五伯一聽,霸王嘴臉便收了起來,不過仍是有些不服,說道:“以前也沒聽人這麼搞過。我們大隊買的那個抽水機,壞了幾年了,也不見廠裡的人來修過。再說那個工廠還在大寧市,人家會跑到我們這裡來?”
五伯事實上就提出了在各地建立售後服務部的問題。全由工廠派員駐紮,顯然行不通,得建立起代理商制度,就地解決售後服務的問題。
“五伯,你叫人把我四舅請來,大家一起商量一下。”
“秋火,去把大隊長叫來……”
五伯推開辦公室窗戶,朝外吼了一嗓子。別看五伯年歲大些,這一嗓子可是吼得語調鏗鏘,中氣充沛,蓋過了機器的轟鳴聲。
秋火,一個二十出頭的學徒後生飛也似跑出去了。
不一刻身材壯實的大隊長阮成勝便大踏步推門進來,笑呵呵地道:“喲,小俊來了……支書,叫我什麼事?”
五伯笑道:“你外甥叫你到廠裡來管銷售呢。”
阮成勝先是一愣,隨即笑道:“那敢情好。”
七舅這個態度先就讓我放心。我原先還擔心他會有情緒,畢竟騰飛廠都建起來幾個月了,一直沒給他派個什麼職務,領不到硬扎扎的票子,是有點對不住人呢。
“七舅,你坐。”
我起身讓座。我是晚輩,這個姿態應該做出來的。
“你坐你坐,這有凳子。”
七舅是柳家山明白內情的幾個人之一,知道我的份量,一點不敢託大,自己拖過一張凳子坐下。
當下我也不廢話,將統一管理銷售部門的意思和他說了,並且指出幾個重點。
“七舅,這個銷售部門的管理,要注意幾個問題,第一是銷售額與工資直接掛鉤;第二是款項一定要及時回籠,現階段,必須堅持現款現貨,以後如果情況有了變化再說;第三,各項費用也要控制,最好實行包乾制度。”
阮成勝比五伯年輕,接受能力強,邊聽邊連連點頭。
“另外,從現在開始,銷售部的主要任務就是在各地發展代理商。先從寶州地區開始,向陽縣除外,其他七個縣市都要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當地的代理商。”
“什麼叫代理商?”
阮成勝問道。
“代理商就是代銷店。”
我還是儘量使用當時人們熟悉的詞語作解釋。
“我們把產品交給他們代理,按照總銷售額給他們提成。具體提多少,我們再商量。市場銷售價格必須統一,由我們來定,他們只管賣和修。”
阮成勝詫道:“他們還管修?”
“對,機器賣出去,有個保修期。在這個保修期內,如果因爲產品質量不好,出了問題,工廠當然要負責免費維修。要是他們自家弄壞的,咱們也管修,不過要收費。”
阮成勝點點頭,做生意要講究買賣公平,賣東西要講究貨真價實,這些個道理,他還是明白的。看得出來,他在努力跟上我的思維。
接下來,我們又商量代理商如何運作管理的細節問題,自然是以我的意見爲主。足足花了一兩個小時,才理出個大致方案。太具體的東西,我也不想插手,七舅自己會慢慢摸索出一套經驗來。當然了,期間不免要吃點小虧,交些學費,那也沒啥。任何一家工廠在成長過程中,都會碰到這類問題。
這時候,廠門外響起汽車的喇叭聲。
我伸頭一看,卻原來是農業局的吉普車來接我了。陳立有還是很懂規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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