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俊來到嚴玉成的居所,時間上已經比較晚了。..不過這個時候,嚴玉成尚未休息。柳俊很瞭解岳父的作息規律。沒有發生重大事件,嚴玉成的作息規律是不會被打亂的。哪怕去下面省市考察工作,嚴玉成也是堅持自己的習慣。
本質上,柳俊和岳父老子有很多的相似之處,對於自己認定的事情,一般不會更改。
解英沒料到柳俊這個時候上門,正坐在客廳看電視呢。老頭子還在書房,孫子已經睡了,正是解英倍感無聊的時間段。意外見到柳俊,不由大感驚喜,笑呵呵地站起身來,與柳俊打招呼。
柳俊在客廳與岳母聊了幾句,便問道:“媽,老爸還沒睡吧?”
解英笑道:“他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比鐘錶還準時,有了他,我都不用戴手錶了。”
柳俊不由莞爾:“行,我去跟他聊聊天,叫他出來透個氣,順便賄賂一下嚴書記。”
柳省長所謂賄賂,不過就是一支香菸而已。眼見得明年,老頭子就可能退下來了,解英在這個抽菸的事情上頭,也就放鬆了些“管制”。老頭子退下來,公務上不是那麼忙碌了,活動時間增多,身體自然健康,略略多抽兩支菸,也不當大事。
“好,你去吧。”
解英大度地一揮手,同意了。
這邊正說着話,不妨嚴書記已經從書房裡走了出來,聽了柳俊所言“賄賂”,隨即便伸出手,說道:“拿來吧”
柳俊忙即上前,給岳父老子敬上香菸,又親自給他點着了火,自己也點了一支。
嚴玉成很愜意地抽了兩口,雙眉隨即微微一蹙,說道:“又喝酒了?”
柳省長剛剛喝了幾杯茅臺,身上還帶着點酒味。
“是啊,程新建聽說我到了首都,非得拉我喝幾杯。”
柳俊微笑道。他和程新建這幫子人的關係,嚴玉成也是清楚的。普通的司局級幹部,和嚴玉成這個中紀委書記隔得有點遠,不過程新建自然是另當別論。嚴玉成做中央政法委書記那會,程新建算是他的得力干將。儘管程新建性格有點大大咧咧的,嚴玉成卻對他很是欣賞。
這個人,大事不含糊。
嚴玉成問道:“他跟你說了什麼?”
柳俊就知道,樑國強的調動,可能已經被提上了議事日程。不然的話,嚴玉成焉能有此一問。堂堂中紀委書記,九巨頭之一,總不至於無聊到去關注小道消息。
柳俊的雙眉微微一蹙,說道:“老爸,這麼說,我師父真有可能要動了?”
“嗯”
嚴玉成平淡地應答了一聲,看不出有何波瀾。
柳俊皺眉問道:“誰的提議?”
嚴玉成倒是沒有隱瞞,答道:“郭定邦同志的意見。他認爲人大那一塊,要加強法制工作建設,急需經驗豐富的同志去參與。”
柳俊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郭定邦同志,乃是排名僅次於李治國主席的巨頭,那邊的又一位領袖人物。
在嚴柳系與那邊長達數年的糾纏之中,那邊站在臺前的主要是敬秋仁與程子清兩位大佬,郭定邦相對來說,比較低調,很少公開發表什麼言論。這個也很正常,任何一個大派系,內部都不會是鐵板一塊。郭定邦有自己的原則,或許他和敬秋仁程子清兩位大佬的意見,也不是那麼統一的。
嚴柳系內部是比較統一,但整個大集團的其他巨頭,所想似乎也不見得與嚴玉成柳晉才完全一致。
“這麼說,那位終於表態了?”
稍頃,柳俊像是喃喃自語地說了一句。
嚴玉成的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毫無疑問,柳俊的猜測是對的。郭定邦親自提議,這件事情本身就不尋常,敬秋仁和程子清不足以影響到他的決定,要讓郭定邦明白表態,唯有一人而已。
這個纔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眼下博弈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柳俊腦海裡的記憶,其實是幫不上忙的。在另一個平行世界,此事發生的時候,柳俊不過是最底層的小民百姓,對這樣的重大政治事件,乃是完全的道聽途說。雖然最終的結果,他是知道的,但這個結果如何達成,其間經過了何種驚心動魄的大博弈,他一無所知。
在這個世界裡,此事從一開始就和另一個平行世界不同,引發的契機遠不是那麼激烈。看起來,要平和得多了。
沒有了那個驚人的契機,結果就有可能完全改變。那邊的大人物,有更充足的理由來爲於向宏開脫。
此事更像是一場尋常的政治博弈。
那位能夠影響到郭定邦的大人物,現階段在國內政壇的影響力,是無與倫比的。他既然開了口,此事如何演變,着實難以意料。
最起碼,這昭示着,那邊已經全體動員,來應對嚴柳系的這次攻擊。
一時之間,翁婿兩人誰也不說話,只是默默地抽菸。
這種情形,解英倒是見得多了。柳俊還很小的時候,老頭子就正經拿他當盤菜,經常會發生這種各自想心思不說話的情況。
解英也不去理會這翁婿倆在操勞些什麼國家大事,只是站起身,親自洗了一盤水果,給他們端進了書房,吩咐道:“多吃點水果。”
嚴玉成恍若未聞,柳俊自然是點頭不迭。
抽完煙,嚴玉成揹着雙手,緩步走回了書房,柳俊隨後跟了進去。嚴玉成在木沙發上坐下,拿起一爿蘋果,咬了一口。嚴書記儘管不說話,對於“領導”的指示,還是執行得比較到位的。如他這般大人物,行事均有一定之規。
柳俊拿起了一顆梨。
“那,大概什麼時候會動呢?”
柳俊嚥下去一口梨,問道。
程新建跟他說的是樑國強有可能去中央政法委擔任專職副書記,照嚴玉成的說法,卻是去全國人大。估計是在法制工作委員會掛個副主任的頭銜。一些退二線的省委書記,也是如此安排的。自然,嚴玉成這邊的消息,纔是權威的。
“快了吧。”嚴玉成答道,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他們拖不起。”
柳俊點點頭,說道:“聽說夏中行已經查出了比較嚴重的問題?”
夏中行是於向宏的秘書,本就是作爲重點突破的人選。上回田弘正親赴明珠,找夏中行談話,就已經表露了這個意思。原本那一次,嚴玉成要親自出馬的,仔細考慮過後,委託了田弘正。
說起來,於向宏還真自以爲是得緊。中紀委的意思表達得如此明確了,他竟然沒有引起絲毫警惕,田弘正前腳離開明珠市,他後腳就爲夏中行“正名”,公然在幹部會議上說夏中行是個好同志,是經得起考驗的。
不過柳俊不相信於向宏的政治智慧如此之低,於向宏這麼做,更大的可能是夏中行已經陷得太深了,瞭解他於向宏的很多秘密,他們禍福一體,沒辦法撇清了,於向宏只能死保夏中行。
而這,正是別人想要的結果。
這就說明,只要突破了夏中行,於向宏也的堡壘就會出現重大的危機。
如同嚴玉成所言,他們拖不起。外圍陣地被清掃,核心陣地的失陷,只是時間問題了。所以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團結一切其他大勢力,聯合向嚴柳系施壓,以爭取到一個比較有利的結果。
嚴玉成說道:“準備在近期對夏中行採取強制措施。”
中央此番派駐明珠的是工作組,不是調查組,擔負的是“初核”任務。但這個初核,只是針對於向宏的。畢竟於向宏是核心會議成員,對他採取任何強制措施,都必須要經過巨頭會議集體決定。然而對於夏中行這個級別的幹部,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只要查出了問題,隨時可以採取強制措施。
他們的時間,真的很緊了。
柳俊淡然一笑:“真要是這樣,這個交易,與其他們來做,不如我們自己做。”
一絲淡淡的笑意自嚴玉成的嘴角掠過。柳俊的想法,與他越來越合拍了。郭定邦提出那個動議,嚴玉成就考慮到了這個對策。
雍昭平頂樑國強的位置,不僅僅是上一個正部級的常務副那麼簡單,對於老高家今後的佈局,也就是“後高敬章時代”的人事安排,至關重要。所以對於老高家來說,接受了這個安排,就等於接受了那邊一個人情,必須要有所表示。
柳俊的話說得很白,這就是一個交易。別人能做,嚴柳系也能做。
“程新建的性格……”
嚴玉成低聲說了半句。
柳俊微微一笑,說道:“性格並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工作能力,能不能勝任這個崗位。我覺得,公安部也需要有這樣一個人,去攪動一下。太平穩了不好。也許會因此產生一些新的氣象。抓治安工作,他和肖劍,都是一把好手,純粹從工作角度來考量,這是最有利的搭配。”
嚴柳系同意樑國強調職,程新建和肖劍各升一級,也算是獲得了足夠多的回報。這個“交易”,在嚴柳系與高系之間完成,與那邊不相干了。
老高家無需要還誰的“人情”。
所謂高層政治鬥爭,說白了就是如此簡單,無非是達成新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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