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抽菸!”
何夢瑩與柳嫣一出去,高葆宏就將紈絝嘴臉收了起來,換上了才進門時那種玩世不恭的笑容,掏出一包特供的“熊貓”出來,散給大家。
柳俊也不客氣,接過點起,抽了兩口。
“柳俊,我跟你說,這個事情,你們縣裡辦得不地道!”
高葆宏抽着煙,斜乜着柳俊說道。
柳俊便望着他,還是很平靜的臉色。
“這麼說吧,謝萬利是我的人,這些年,鞍前馬後的,也我出了不少力氣。你們這樣對他,可不夠意思。人家好歹是個老總,四十幾歲的人了,這麼折騰人家幹嘛。要錢好說嘛!”
高葆宏倒也爽快,並不藏着掖着。
柳俊笑了笑,覺得這位高二少爺挺有意思的,滿嘴江湖腔調,要不是何夢瑩親口介紹,柳俊還真不相信威名赫赫的老高家,能出這麼一個鳥!
“哎,二子,你早這麼說,一天的大事都化了。早給了錢,人家還扣着老謝幹嘛?”
何勝利見柳俊始終不說話,生怕又惹惱高二少爺,鬧個滿擰,就接過了話頭。
誰知高二少爺還是生氣了,.很不滿地“哼”了一聲,說道:“柳俊,我跟你說話呢!”
柳俊就點了點頭,又抽了口煙,緩.緩說道:“葆少,關於謝萬利吧,我們寧北縣局已經放了!”
高葆宏一張臉就拉了下來,怒.道:“柳俊,別給臉不要臉啊,明人不做暗事!你蒙誰呢?”
寧北縣局先把人放了,半路上又將謝萬利抓了回.去,卻是藏了起來,秘密審問,這樣“瞞天過海”的小把戲,高葆宏焉能不清楚?
柳俊搖搖頭,淡淡道:“我說放了,就是放了。不信你可.以打他的電話問一下。”
高葆宏不由一愣,見他說得篤定,也有些將信將.疑,不過仍然很不悅地道:“那他爲什麼沒回首都?”
柳俊笑了一下,.說道:“那我就不清楚了。腳生在他身上,愛去哪,誰也管不着。”
高葆宏不由氣結。
這次會面,其實安排得很微妙。也不能說是誰主動提出來要與對方會面,都是何夢瑩在從中斡旋。她不願意看到柳俊與高葆宏真把關係徹底搞僵。而且,秘密抓捕謝萬利,也只能瞞得一時,不是長久之計。柳俊又不能真的將人家關一輩子。
要關也是法院去關的。
這事情遲早要浮出水面,到那時候就會比較被動。
因此,就柳俊這一方來說,需要快刀斬亂麻,以免夜長夢多。
同時高葆宏那邊,也有這個訴求。
畢竟欠三百萬貨款是實,兼之謝萬利扣在人家手頭,這傢伙知道的“內幕”還是不少的。寧北縣的縣委書記白楊,又是中組部長白建明的女兒,也未可小覷。
爲了鬥一口氣,硬撐到底,也不是上佳之選。
於是乎,高葆宏就拿捏着,半推半就的來赴約了。
不過高葆宏來之前,可是憋着一肚子氣,想要好好教訓柳俊一頓,殺殺他的銳氣——叫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本來柳俊只是寧北縣的副書記,高葆宏要恨也很不到他頭上。
人家不管這個事嘛。
但是謝萬利幾乎每次在電話裡都要提到柳俊的名字,說這人如何硬氣,如何不將老高家放在眼裡,就讓高葆宏惦記上了。
敢情幕後推手還是這位省長公子。
這卻正合高二少爺的心意。
要找就要找正主!
犯不着與白楊一個女子鬥氣。
“柳俊,別繞彎子了,你拿出個章程來吧,看這事要怎麼解決!”
高葆宏開始不耐煩了。
柳俊淡淡說道:“我的章程很簡單,還錢!只要貨款到了寧北縣煤炭能源公司的賬上,那麼其他事情,我們可以不追究!”
“什麼?”
高葆宏差點跳了起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
“你還要錢?還要追究其他事情?簡直是笑話,有什麼其他事情,給你追究?”
柳俊不由皺起眉頭,不理解高葆宏爲何如此激動。
“欠債還錢,天公地道!”
“嘿嘿,柳俊,我跟你說,別太拿自己當回事,這個世界上,比你大的蔥多的是,也沒人和我高葆宏這麼叫過板的……”
高葆宏真的快要給這個“鄉巴佬”氣暈了。
柳俊再次皺了皺眉頭,問道:“那葆少的章程是什麼?”
“哼!”
高葆宏先就重重“哼”了一聲,雙眼盯着柳俊。
“我明白告訴你吧,要不是看在勝利和老武家的面子上,我真懶得跟你囉嗦。給你一個面子,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把謝萬利放了,在這長城會所,好好擺一桌席面賠罪,這事就算了,我也不再計較你!”
柳俊的臉就沉了下去。
估計高二少爺還沒搞清楚狀況。
在高二少爺看來,謝萬利拖欠寧北縣三百萬貨款,乃是天公地道的,全然無須提起。爲了這麼點破事,高少爺出動了大寧市常務副市長,N省檢察院檢察長,最後還驚動了省委常委、大寧市委書記,居然還是未能擺平,已經很惱火,很沒面子了。
套用後世電影裡頭的一句經典臺詞就是——葆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可笑柳俊居然還向他要錢,還敢威脅他!這在高葆宏看來,就是十足的不知死活!
看來,柳俊對這種真正紈絝子弟的心態,瞭解得還是不夠透徹。柳俊雖是正宗衙內,卻只是一個“僞紈絝”,全然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如此顛倒黑白的邏輯存在。
在紈絝這裡,正常的道理根本就是講不通的。
他們的邏輯非常簡單:我是紈絝,我有一個好老子,無論是誰,就得給我面子!至於是不是合理,是不是合法,跟咱沒關係!
一念及此,柳俊又略略有些感慨。看來自己這一輩子,都做不成真正的紈絝了。
貌似這樣混賬的邏輯,自己無論如何都使用不來。
柳俊搖了搖頭,抓起身邊的一個檔案袋,丟到高葆宏面前,然後往沙發上一靠,抽菸去了。
高葆宏莫名其妙地拿起檔案袋,從裡面抽出幾張紙來,很是不屑地瞄了幾眼,立即,臉色就變了,直着脖子叫道:“柳俊,什麼意思?”
上首都之前,柳衙內做了兩件事。一是向白楊請假,二是和樑國強會面。
和樑國強會面,是在秋水大酒店的包廂裡進行的,就三個人,柳衙內,梁書記再加程副局長。
“師父,謝萬利招了吧?”
柳俊端着酒杯,微笑問道。
樑國強點點頭。
程新建笑道:“這老小子嚇得屁滾尿流,敢不招?找死啊!”
寧北縣公安局是放了謝萬利,不過在半路上又被逮了回來。但是這一回逮他的人,並沒有亮明身份,如同“綁票”一般,已經備受驚嚇的謝總當真如同程新建所言,屁滾尿流!
人家亮明身份抓他,那沒關係。
體制內的事情,高家二少爺可以給他搞定。
可是不亮明身份,謝總就危險了。他要是不招,真的很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謝萬利是老江湖,馬上就明白自己出於極度的危險之中,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夠再救他了。
該招的招,不該招的,也招!
和自己的老命比起來,沒有什麼是不該招的。
現在柳俊給高葆宏看的,就是謝萬利供詞的一部分,柳俊經過挑揀,沒有將最有殺傷的材料放進去,但也已經足夠高二少爺怒火攻心了。
“還錢!”
柳俊還是淡淡的兩個字。
“我要是不給呢?”
高葆宏咬牙切齒地叫道。
柳俊站起身來,對何勝利與武正軒說道:“正軒哥,勝利,我們走吧。”
正眼都不瞧高葆宏一眼了。
“柳俊,你給我站住……”
高葆宏大喊大叫,桌子拍得砰砰響,聲音裡頭卻明顯沒了底氣。
“高葆宏,你回去想一想,想清楚了再約我。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我的時間很寶貴,後天就要回去了。從現在開始,你還有二十四小時的考慮時間。”
柳俊依舊頭也不回,冷冷地撂下了這麼一句話。
……
“單是這個事情,其實並不難解決。三百萬對於高老二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數目,他在意的只是個面子問題。”
晚上,何夢瑩與柳俊纏綿在一起,輕輕說道。
這裡離長城俱樂部不遠,是何夢瑩秘密置辦下的“愛巢”。她如今留在首都的時間不比留在南方市的時間少,柳俊幾乎每兩三個月就要來一趟京城,老是“相敬如賓”,管看不管吃,也不是個辦法。
“他的一個面子就值三百萬,這是兩萬多噸煤!你知道國家允許的萬噸死亡率是多少嗎?”柳俊語氣有點冷:“這些煤炭,毫不誇張地說,是用人命換來的。他就想這麼吞下去,須放着我柳俊不死!”
何夢瑩就是一怔,詫異地望着他,慢慢的,眼神變得十分柔和,濃濃愛意中充滿着尊敬之色。
她發現,自己儘管與這個男人有了肌膚之親,夫妻之實,對他的認識還是不夠全面。柳俊的骨子裡頭,流淌着正義和不屈的血液!
或許正是因爲這些藏而不露的特性,才令得她如此刻骨銘心地愛上了這個男人吧!
“不要擔心。他高老二如果敢出幺蛾子,我們何家也不是吃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