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混混打架鬥毆,驚動公安局局長和十幾條人槍這麼大的陣仗,自然是因爲本衙內的緣故了。眼見得十幾支黑洞洞的槍口直指過來,幾名街痞如何還敢生反抗之心,立即乖乖丟掉兇器,雙手抱頭蹲下。
“都拿下!”
樑國強一聲斷喝。
其實不待局長大人吩咐,警察們早就快步上前,一一銬住。連同那三個被樑經緯放倒在地打滾的傷者,也都毫不留情地上了銬子。
“趙強,你行啊你!你就等着死吧!”
一名警察咬牙切齒地踢了趙強一腳,正是去年底提拔到縣公安局擔任治安大隊一中隊隊長的程新建。
行兇街痞一體成擒,樑經緯這才丟下鐵棍,笑呵呵上前與樑國強見禮。
“國強叔,你好。”
樑經緯先行了標準的軍禮,然後才與樑國強握手。
“你好啊,經緯。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下火車。聽說小妹在老街做事,先過來看看她,沒想到就碰上了這檔子事。”
樑經緯笑道。
我拉着樑巧的手從店裡出來:“經緯哥,幸好你來得巧,不然我們還真有點麻煩。”
樑國強忙即上下打量我:“小俊,沒事吧?傷着沒有?”
“沒事。”
我笑着搖頭。
“還說沒事,剛纔小俊被一個痞子打倒在地上呢。”
樑巧說着,眼淚又下來了。
“啊?”
樑國強和樑經緯一齊驚呼。
“沒事,就是肩膀上捱了一巴掌,早沒事了。”
我活動了一下雙臂,以示自己真的沒受傷。
樑國強確認我真的沒事,這才輕輕舒了口氣。他剛當上公安局長,這老街的痞子要就將柳主任的兒子傷了,面子上須不好看。
“先將人押回局裡審問。小俊、經緯,還有你們店裡的幾個夥計,也一起回局裡去做個筆錄吧。”
警察們押着一行痞子往拐角處走,老街街道太窄,吉普車開進來沒法子掉頭,全停在街道的拐角處了。
“你就是小俊?我是樑經緯,我家的事,真是多虧你了。”
樑經緯拉起我的手,邊走邊說,好不親熱。
樑經緯身高接近一米八,和我上輩子成年時的身高差不多。當真劍眉朗目,鼻若懸膽,猿臂蜂腰,一表人才。若說樑巧尚只顯露出“禍水”的潛質,成年的樑經緯,那就是標準的美男子樣板,引無數女性競“倒貼”的那種。
本衙內也算長相不俗的了,和這位比起來,不免有些自慚形穢。
好在他不跟我在一座城市生活,倒不必擔心將來跟我搶美女。
“經緯哥,說這話就見外了,巧兒和我是好朋友呢。再說,多虧了你今天及時趕到,解了我的大難。以前欠多大的人情,也是一筆勾銷的了,呵呵。”
樑經緯早聽家裡人說起我,也只是將我當成柳主任的兒子來看的。要讓他這般殺敵無數的猛士將我這個小屁孩真當盤菜,怕是難能。誰知一見面,我吐談不俗,登時收起了小覷之心。
這一點,由他肅然的神情也能瞧得出來。
“國強叔,您不是在縣革委保衛科上班嗎?什麼時候調公安局了。”
樑經緯和我敘過禮,又問樑國強。
“上個月底,剛調去沒幾天。”
“經緯哥,你還不知道吧,我師父如今可是堂堂的公安局長呢。”
“啊?國強叔,恭喜啊!”
樑國強憨厚地笑笑,說道:“都是組織上的信任。能不能幹好,我心裡也沒底。”
這個老實人,無話可說時,在晚輩面前也打起了官腔。
“師父,你就別謙虛了,以你的能耐,還能幹不好?”
我笑着打趣。
“師父?小俊,你是國強叔的徒弟?”
“是啊,我跟着師父學擒拿格鬥差不多一年了。”
“那我們還是師兄弟了,我小時候,也是國強叔的徒弟呢。”
樑經緯再次拉起我的手,着實親熱。
到了公安局,做過筆錄,將三個受傷的街痞送到縣人民醫院治療,趙強等三人,自然是收監的了。諸般事了,中午樑國強請客,大家在人民飯店狠撮了一頓。樑巧隨着樑經緯回楓樹大隊老家探望父母。
樑國強得了我的話,倒沒將此事告訴老爸老媽。
下午五點多快下班的時候,我又施施然來到公安局,直接走進治安大隊一中隊的辦公室,找到程新建。
“程叔,晚上有事不?請你吃個飯!”
程新建趕忙起身,笑呵呵延客入座:“吃飯啊?行,在哪?人民飯店行不?”
我頓時一愣。這被請的人怎麼開口定飯店了?不合規矩啊。想了想才明白過來,他這是要請我呢。也難怪,堂堂一箇中隊長,哪有叫小孩子請吃飯的道理?
他調升至公安局,老爸可是破例親自找他談過話的。
嚴玉成爲人大氣磅礴,不至於親自找他這樣一個小片警談話。老爸在向陽縣官場根基淺薄,上位時間短,身段自然放得比較低,見程新建是個可造之才,也就破了一回例。
所謂根基、班底,不是整日高高在上就可以建立起來的。
人民飯店的包廂裡,除了程新建和我,還有二哥柳兆敏。他是幫我拿煙來的,整整十條大前門擺在程新建面前。
“小俊,你這是幹什麼?”
程新建嚇了一跳。
“程叔,有個事要你幫忙。”
“小俊,你有事想起找我,那是看得起程叔!什麼事你只管說。”
程新建酒足飯飽,已有了幾分微醺之意,拍着胸脯嚷嚷道。
“我要收拾趙強!今晚!”
我眯着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行!你想怎麼收拾就怎麼收拾!”
向陽縣收審所一號監內,擺開了臨時刑堂。趙強和老街的一干痞子,包括在醫院裡治療的三個和第一次混戰時被我在胯間狠狠踹了一腳的,共計七人,都到齊了。不管有傷沒傷,全都上了拇指銬。所謂拇指銬,是雙手反背,大拇指對大拇指,然後銬住。一動不能動,姿勢難受不說,銬得時間長了,血脈不通,拇指便有殘廢的危險。對付這些橫行霸道的街痞,倒也甚是合適。
審訊方是程新建和一中隊的一名治安民警,還有四名治安聯防隊員,一個個膀闊腰圓,凶神惡煞。這幫面目猙獰的執法者中間,本衙內居中而坐,翹起二郎腿。
另有一人,剃着光頭,臉有點黑,牛高馬大的,雙臂肌肉鼓鼓,站在旁邊,也不知道是什麼來頭。我也懶得一一去問,反正程新建叫他來,總是有用意的。
收審所是很老式的建築,每間監舍大約二十幾個平方,水泥通鋪上鋪着厚實的木板。一傢伙擠進十三四個人,多少顯得有點擁擠。
“趙強,說說吧,今天誰起的頭啊?”
本衙內微笑着問道,甚是和顏悅色。
趙強尚不知我是何方神聖,擡起頭,眼望程新建,有氣無力地問道:“程隊……”
程新建朝一個聯防隊員點點頭,那人一個巴掌甩在趙強臉上,頓時就紅腫了。
“娘賣x的,俊少爺問你話呢,你聾了?”
“俊……俊少爺……”
“沒錯,是我。我叫柳俊,我爸就是縣革委主任柳晉才。”我笑着,眼望胯間受傷的那個痞子:“這位大哥尊姓大名啊?今天打我打得挺爽的,是吧?”
那痞子原本就臉色蒼白,一聽這話,臉色更白得像張紙。但柳少爺問話又不敢不答,趙強剛纔那個嘴巴捱得可是清脆響亮,光聽聲音都怪磣人的。
“俊少爺,我,我叫兔子……不是不是,我叫屠四軍……”
“管你媽的叫什麼烏龜王八蛋,你小子今天打我這筆賬怎麼算法?”
我將臉一板,冷冰冰地說道。
不待兔子開口求饒,那個聯防隊員揪住他的頭髮左右開弓就是七八個巴掌,打得牙齒掉了一地,臨了再補上一腳,兔子又跟上午一樣,蜷縮成一團只是個抽搐。
“強哥,我再問你一句,今天誰起的頭?”
趙強渾身一抖,結結巴巴道:“俊少爺,是,是我起的頭,我看……看那個妹仔挺好看的,就……”
“噗”的一聲,趙強腦門上早着,茶水混雜着血水自額頭上流淌下來。
卻原來我一聽他說起樑巧,心頭火氣就呼呼地往上竄,順手操起手邊喝水的玻璃杯就砸了過去。這種人渣,不要說非禮樑巧,只要聽他們嘴裡說一說,我都會忍不住怒火萬丈。
照說四十歲的心態,算得飽經滄桑了。想不到仍會有這麼衝動的時候。或許樑巧已不知不覺間在我心目中佔據了一個特別重要的位置。
“我日你媽媽個臭x的,你這混賬王八蛋,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的影子,是個什麼玩意,你就是一坨屎!敢打巧兒的主意?老子今天不整死你就不姓柳了!說,今天你那隻手先動的?”
我暴跳如雷。原本是想裝一下酷的,誰知一提樑巧就成了這副德行,將溫文爾雅的假面具撕得乾乾淨淨。
幾個痞子駭然變色。
程新建叫來的這幾個聯防隊員,都是極有眼色的傢伙,當即解開趙強的拇指銬,將他兩隻手都按在冰冷的水泥通鋪上。
“俊少爺,你說,要他幾根手指?還是兩隻手都要了?”
一名聯防隊員獰笑着問道。
趙強嚇得殺豬般嚎叫起來。
“對不起啊俊少爺,我……我該死我混蛋……我真不知道她是你的女人啊……我有眼不識泰山,我不是人,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
趙強估計嚇糊塗了,也不顧我的年齡,開口就是“你的女人”,呵呵,聽起來蠻爽的!
“放你媽的臭狗屁!那是我姐,也是公安局樑局長的侄女,瞎了你的狗眼,就敢去扯她!”
我上前一腳踩下去,踩住趙強右手的三根手指,腳下使勁慢慢揉搓。我穿的可是皮鞋(兒童皮鞋),還好沒釘鐵掌子,不然趙強的指骨已然全碎了。饒是如此,也夠他受的。
趙強的慘叫聲在偌大的收審所裡迴盪,怪磣人的。
程新建微微搖頭,覺得趙強真是蠢到家了。什麼人不好惹,偏要惹樑局長的侄女?好死不死的,貌似樑局長這個侄女還和柳主任的小兒子關係非同一般。瞧我的架勢,趙強今晚不死也得脫幾層皮!
看來男人不管年齡大小,在女人這事上,反應都是一致的。
我將趙強十根手指都碾了個遍,耳聽他慘叫的聲音都有氣無力的了,這才收起腳,順勢往前一送,踢在趙強臉上,頓時鼻血長流。
“趙強,本少爺也不是要爲難你。你上次惹過我一回,我都沒怎麼跟你計較。誰知道你竟然那麼不長眼睛,還敢來惹我。光是惹我也就罷了,還敢對我姐動手動腳。娘賣x的,我要是就這麼放過你了,今後向陽縣還有人把我當回事嗎?”
我冷冷地道,語氣陰森森的,寒冷徹骨。
聽了這般殺氣騰騰的話,連程新建心裡都不免打了個突。他原本的意思,也就和哄哄小孩子差不多。由得我打趙強一頓出氣,只要不鬧出人命就行。如今看來,這位俊少爺行事還挺有章法,一點都不像是小孩子鬧着玩的。
“程叔,我看這樣吧,其他幾個傢伙呢,我也懶得跟他們計較。”
程新建嘿嘿一笑:“你說怎麼就是怎麼,我全聽你的。”
看來他是打定主意唯我馬首是瞻了。
“你們幾個王八蛋給老子聽着,本少爺良心好,放你們一馬。你們給老子抽他……”我指着哼哼唧唧的趙強說道:“……使勁抽,抽完你們就可以走了。記住,要是他嘴巴里還剩下一顆牙齒,老子就要你們拿十顆牙齒來賠!”
程新建一愣,心說這小子真夠狠的。如此一來,趙強這幾個嘍羅算是跟趙強結下冤仇了。趙強以後就算走出收審所的大門,怕也沒人再跟他一起混。這個借刀殺人的計策硬是要得!
誰知我根本就沒打算這麼輕鬆放過趙強。既然要立威,就得立個徹底!既然要整人,就得想法子整得人家一輩子翻不過身來。所謂除惡務盡!
一通噼裡啪啦的脆響過後,趙強一張臉腫得如同豬頭一般,鼻子裡嘴巴里汨汨往外冒血沫子,一號監房內到處是血糊糊的牙齒。
望着死狗般癱在那裡的趙強,我扭頭對程新建淡淡說道:“程叔,這個人就交給你了,我不想看到他出來之後還是全須全羽的。”
程新建微微一笑,說道:“放心,我早有安排。黑子,你過來。”
那個一直在旁看着,不吭一聲的黑臉大漢上前一步。
“俊少爺,這是黑子,向陽縣也算得出名的角色。犯了點小事,呵呵,要在五號監呆一段日子。趙強就交給他了。”
黑子朝我微微一躬身,也不打話。
瞧這架勢,真是個狠的。趙強和他比,跟人家提鞋子都不配。這樣的狠角色,我記憶中卻沒有一點印象,料必上輩子的時候,這位黑子不是八三年被嚴打了,就是洗白上岸了。趙強交到他手裡,監子裡的人自有辦法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兩個月時間,就要整得他落下一身病!出來後能不爬着走,算他運氣!
讓更狠的痞子來對付痞子,程新建這招倒和我剛纔的做法有異曲同工之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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