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頹然地坐在地上,不想對金婷說一個字,她是他一生最大的噩夢,連多看她一眼,他也不願意。可他卻必須按照她要挾的那樣,在2015年除夕那天,大張旗鼓地娶她!
高跟鞋的“噠噠”聲逐漸遠去,金婷的腳步格外輕快,簡直就像只雀躍的小鳥。
端木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就像一頭沉默的困獸。
幾個女人正在悲泣,程空呆呆地立在一旁,夏夏卻不在這裡。
“她呢?”端木沉聲問道。
“小九剛醒過來,夏小姐去看小九了。”程空如實說道。
“哦。”端木垂下鳳眸,他沒有臉面去見小九。他突然想起,夏夏曾經對簡韜說過,她是個不吉利的女人,但端木現在卻覺得,自己纔是最不吉利的男人,因爲錯愛過一個人,就要讓自己身邊所有在乎的人一起付出代價,難道,他只有變成孤家寡人,才能救他們嗎?
此刻,夏夏正坐在小九的牀邊,緊緊抓着她冰涼的小手,小九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就像已經靈魂出竅了一樣。孤島和紫宸也在屋裡,沒有人說一句話,氣氛就像被冰封了一樣。
“我想去見他……”良久的沉默之後,小九終於開口,她的聲音很輕很輕。
“不要去。”孤島痛苦地搖了搖頭。如果小九看到支離破碎的李諄,會做一輩子噩夢!就讓李諄在小九的心目中永遠是完好無損的吧!
“我想跟着他去那個世界……”小九這句話嚇壞了所有人,“他怎麼能一個人走呢……”
“小九,你不能狠心拋下我啊!”夏夏直接哭了出來,“沒有你,我怎麼辦?!”對於夏夏來說,小九從來就不只是一個助理,她是她最好的姐妹!
“夏夏,我沒有你那麼堅強……”小九迷惘地說。
“小九,你一定能挺過去的,你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孤島沒有說完,因爲他突然意識到,小九和自己同病相憐,他們都是在人生的起步階段,就失去了最愛的人,從此之後,就只能做一棵空心菜,外表再光鮮,內裡的空洞也永遠填不滿。
過了許久,小九昏睡了過去,孤島低聲囑咐紫宸:“看好小九,寸步不離,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你就永遠不用過來見我了。”
“師父放心。”紅着眼圈的紫宸給出了承諾。
夏夏和孤島回到手術室門口的時候,發現末雪的父母也來了,老夫妻和初晴一起哭成了淚人。江泓的父母遠在萬里之外的異國,江父身上揹着官司,原本就是去國外避禍的,根本不可能回來。
端木坐在離手術室門口最近的地方,臉上的淚已經幹了。
夏夏走過去,蹲在他的面前,把雙手交疊在他的膝蓋上,輕聲說道:“無論你有什麼苦衷,無論你想不想告訴我,我都不介意了,告訴我,該怎麼做才能幫你?”
“清塵,我對你說‘我有苦衷’,是騙你的,只是想和你上-牀罷了。我很懷念和你上-牀的感覺,那是我不能抑制的衝動。現在冷靜下來,我還是得遵從自己的內心,尊重去世的父母。今天的這場車禍,讓我想起了自己十七年前經歷的那場車禍,宿命不允許我們在一起,這就是一種警告。”端木說這些話的時候,始終沒有直視夏夏朦朧的淚眼,他不忍心看到她徹底崩潰的樣子。
當心已經傷透,再心痛也不會更疼上幾分,夏夏哽咽着說了句:“我懂了。”
“清塵,從此以後,各自珍重……”端木鼓足勇氣看着滿眼破碎的夏夏,他正在親手撕裂這段歷經劫難的愛情,親手毀掉這個他費盡心血的養成遊戲!
“珍重……”夏夏麻木地重複着這兩個字。
幾米開外的孤島也一字不差地聽到了他們的話,他直接奔過來想要痛打端木一頓,直接被夏夏站起身來擋住:“爸,不要再起沒有意義的紛爭,我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
“我不能看他這樣把你玩弄在股掌之中!”孤島怒髮衝冠地說。
“爸,我不怪他,真的,他說的對,這是宿命的警告。”夏夏的眼中多出了幾分狠辣之色,“這世上總有比愛情更要緊的事!”她把“復仇”兩個字放在了心裡,與其說這是“宿命的警告”,不如說這是“敵人的叫囂”,她明白這個道理,端木又怎麼會不懂?
凌晨四點,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一位兩鬢斑白的男醫生走了出來,他動作遲緩地摘下口罩,神情嚴肅地問:“請問哪位是何末雪的家屬?”
樓道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包括虛弱不堪的夏夏。這一夜遭遇了連環暴擊的她,已經很難去面對醫生的宣判,萬一是壞消息呢?爲什麼躺在手術室裡的那個人不是她?
“何末雪已經被送往重症監護室,因爲在撞車的那一瞬受到了保護,她已經脫離了危險期,現在就看什麼時候可以醒來。”醫生如釋重負地說。
“江泓呢?”端木一把拉住了醫生的手臂。
“他在另一間手術室裡,我並不清楚情況。”醫生如實答道。
“謝謝醫生救了末雪……”末雪的父母哭着致謝。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那個用血肉之軀保護她的人吧!”醫生感慨地說。
夏夏頹然地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江泓那亦莊亦諧的樣子,他們認識雖然只有一年多,但卻已經成了莫逆之交,江泓是個至情至性之人,關鍵時刻總肯替朋友兩肋插刀,對末雪也交付了全部真心,這便是所謂的生死相許吧!可是與夏夏生死相許的那個人呢?她怎麼把他給弄丟了?
黎明到來的時候,第二個醫生出現了,因爲連續做了8個小時的手術,這位醫生看上去十分疲憊,連說話的聲音都非常輕細:“病人已經被送往重症監護室。”
夏夏覺得心裡驀地一鬆,整個人癱倒在座椅上,只要人活着,就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