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這一次重逢, 竟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唐軼心裡五味雜陳、百感交集。那個時候自己和潘浮光其實並沒有過多交集,但自己對他很好奇,也很羨慕, 不知道他身上那種隱隱散發的光芒從何而來。但現在, 他的光芒已然消失了。
潘浮光也看見了唐軼, 但他只是看了他兩秒鐘, 就木然地移開了目光, 好像看見的只是一個陌生人。
注意到唐軼的走神,趙寒山沉着臉低聲呵斥了一句:“唐軼!”
唐軼猛然回過神來,迫使自己集中精神。
趙寒山敲了敲門, 裡面過了一會兒才傳來聲音:“誰呀?”
“服務員。”趙寒山答道。
屋裡沒了動靜,趙寒山並不着急, 耐心等待着。
又過了兩三分鐘, 裡面傳來門鎖扭動的聲音, 門被小心翼翼開了一條縫。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趙寒山擡腳一踹, 門被哐噹一聲踢開,門後的人被撞得一個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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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寒山先衝了進去,嘴裡一邊大喊着“警察,別動”,一邊拔出槍來指着地上的人。
警員門緊跟着衝進去, 唐軼被安排在最後一個。正當他進門的時候, 卻覺得一個黑影壓了下來, 他下意識擡手舉槍, 但已然來不及。
電光火石之間, 有人開槍了。巨大的槍響在房間裡迴盪,震得衆人耳朵嗡嗡響。那個黑影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兩個警員衝過來把人按在了地上。
趙寒山兩步跨過來把唐軼拉到一邊, 罵道:“你傻了嗎,不知道躲嗎?”
唐軼這纔看清楚,通緝犯腿部中槍倒在地上,嘴裡正哎喲哎喲叫喚,他的手邊是一個菸灰缸。
看來剛剛他是躲在角落裡,想趁唐軼不備,搶走他的槍逃跑,只是沒想到趙寒山身手更快。
唐軼也是心有餘悸,乖乖垂着頭聽訓斥。趙寒山見他這副樣子,又不好這會兒大肆發作,只好上前踢了一腳犯人,道:“媽的,還想襲警,活得不耐煩了。”、
這一腳踢得離傷口很近,犯人慘叫了一聲,不敢亂動彈了。
一行人押着兩個人出了門,卻發現外面又吵嚷起來。
不知道爲什麼,那邊出門的人和剛剛的警員吵了起來,吵得最激烈的正是潘浮光,他臉紅脖子粗地湊到警員面前,道:“來呀,來呀,有本事你打死我呀!”
唐軼見其他人正押着犯人,自覺跑上前去幫忙。
“怎麼了?”唐軼問那警員。
警員舉着槍對着潘浮光道:“就是無事生非,我勸他們配合工作,回包廂裡先待一會兒,免得誤傷,他非要走。”
“誰無事生非啦?怎麼,警察辦案不想讓別人看見啊,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我剛纔可是聽見槍響了,你們警察也能隨便開槍打人的嗎?”潘浮光手裡拿着一本雜誌揮舞着,一嘴的酒氣噴在唐軼臉上。
唐軼心知他這是標準的胡攪蠻纏,本來態度強硬一些,是可以以阻礙警察執法把他們帶走的,只不過眼前這人偏偏是潘浮光,他便道:“我們是怕誤傷了你們,既然案子辦完了,我們就先走了。”
“誒你別走啊,他拿槍對着我這事兒就算完了?”潘浮光不依不饒,一把拉住唐軼的胳膊。
這些人面目不善,本來警員就有些懷疑他們,這會兒看他動手,立刻緊張起來,大喊道:“後退!”
說着還扳下了擊錘。
形勢一下子變得劍拔弩張,潘浮光趁機拉扯着唐軼,道:“看見沒有,他隨隨便便拿槍指人,還想開槍呢!”
旁邊的人反而不願多事,都勸着他:“算了,三哥,老大那邊還等着我們呢。”
“怎麼就算了?你們三哥被人欺負了,就這麼算了?怎麼,人家拿把槍就把你們唬住了?誰沒見過槍還是怎麼的,我們也……”潘浮光還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捂住了嘴。
那人賠笑道:“我這哥們兒喝多了,撒酒瘋呢,警察同志你別介意,我們這就帶他走。”
趙寒山等得不耐煩,這會兒也走了過來,他身上自帶着一股強大的氣勢,其他人一見就知道他是不好惹的主兒。
潘浮光人醉腦子倒清醒,這會兒借坡下驢,嘁了一聲,道:“剛纔光喝酒了,走,吃夜宵去。”
趙寒山卻是個護犢子的人,豈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閃身擋在他面前,正要發作。
唐軼伸手拉了拉他,目光帶着一絲懇求。
趙寒山雖不明緣由,但這是第一次唐軼求他幫忙,他也願意給他一個面子,只好側身讓開。只是在潘浮光走過他面前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走路小心,可別摔了跤。”
潘浮光瞥了他一眼,嘴裡發出一聲冷笑,搖晃着身體走了。
“他是你什麼人?”回去的路上,趙寒山問道。
唐軼語氣低落道:“大學同學。”
趙寒山啞然,神色一時有些複雜,嘴裡卻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別在那兒多愁善感的,這種事多了去了。”
唐軼直覺趙寒山的話裡還有別的意思,但他沒有追問,他知道,趙寒山想說,自然會明說,否則問也沒用。
回到隊裡處理完一些收尾的工作之後已經是深夜,唐軼只覺得從身到心疲憊不堪,加上今天在那樣的情形下遇見老同學,更讓他心中鬱結,下了班之後就直奔陸白的家裡去了。
陸白剛開了門,唐軼就撲在他身上,哼哼着長嘆了口氣。
陸白扶着他到沙發上坐下,一邊替他脫了外套,一邊問:“怎麼,累着了?”
唐軼任由他替自己收拾,然後癱倒在沙發上,只“嗯”了一聲。
陸白早摸透了唐軼的性子,知道他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但也不急着問他,先去浴室裡替他放好了水,把人連拖帶抱地送進去,道:“先泡個澡吧,你再這樣懶洋洋的,我就替你洗澡了。”
陸白可以加重了“洗澡”兩個字,唐軼聽出話外之音,趕緊打起精神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陸白笑着離開浴室,替他關好門,去外面拿了髒衣服去洗,檢查口袋的時候卻從唐軼外套裡摸出一張摺疊的紙條來。
他沒自作主張打開看,順手放在了茶几上。
一直到晾完衣服,唐軼才搓着頭髮出來了。
“你衣服裡有張條子,我放在茶几上了。”陸白往茶杯裡倒着熱水,道。
“哦。”唐軼沒當回事,坐下來把紙條打開一看,發現那是從雜誌上撕下來的一角,似乎是介紹電影的一篇文章,角上印着一部電影的名字:《無間道》
他起初以爲這是什麼惡作劇,但突然腦子裡閃過一道念頭,立刻跳起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往門外衝。
陸白正端着茶出來,看他急吼吼的樣子,問道:“去哪兒?”
“警局!”唐軼只來得及答了一句就不見了蹤影。
結束了一場突擊審訊,趙寒山正揉着脖子回到辦公室,打算回家休息。剛進門,身後的門“砰——”地一聲被撞開,唐軼氣喘吁吁站在門口,手裡舉着那張紙條。
趙寒山皺着眉頭,呵斥道:“幹什麼這麼莽莽撞撞地?”
“字條……潘浮光給我的……”唐軼想要說的太多,話出了口卻反而雜亂無章,不明不白。
趙寒山接過紙條一看,問:“潘浮光是誰?”
“今晚在夜總會的那個,我大學同學。”唐軼急切道。
趙寒山略一思忖,什麼都明白了,他拿起外套匆匆出了門,對身後跟來的唐軼道:“你先回去,有結果了我告訴你。”
“可是……”唐軼擔心潘浮光,還想跟上去。
趙寒山喝止了他:“服從命令!”
唐軼只好眼看着趙寒山開着車一路風馳電掣出去了。
他怏怏地回到家裡,陸白竟還坐在客廳裡等着他。
唐軼驚訝道:“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看你急吼吼地出門,有點擔心。發生什麼事了,這麼着急連夜趕過去?”陸白拉着他坐下,遞給他一杯茶。
唐軼灌了幾大口茶水,才把之前發生的事大致說了:“如果他真的是警方臥底,那他給我遞紙條,而不是聯繫他的上線,肯定是他遇到什麼困難了。他留給我的是寫着’無間道’三個字的字條……”
陸白接着他的話說了下去:“說明警方這邊很可能有內鬼。”
唐軼失落道:“他現在情勢一定很危急,可我完全不瞭解他的情況,趙隊不讓我跟他去,我怕這件事要是讓內鬼知道……”
陸白安慰他道:“放心吧,我看你們隊長是個很精明的人,他一定考慮到了這點,相信他。”
唐軼也只好這麼安慰自己,道:“我是真沒想到他竟然去做了臥底,這在以前,連我也只覺得這是發生在電視劇裡的事。可現在,這件事發生在我的同學身上……他那個時候可是班裡最優秀的。”
陸白拍拍他的背,道:“正是因爲他是最優秀的,所以他纔會被派去執行這項任務,而且,你也應該相信他有這份實力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