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陌然看着那樣的一張照片，所有惱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宋差若走到展少鈞面前指着那張照片問：“可以把它交給我處理嗎？”
展少鈞從口袋裡拿出一個SD卡：“這個，拿去吧。”
宋差若有些意外，沒想到展少鈞辦事如此周到：“謝謝。”她面不改色的將那張SD卡從中掰斷，不緊不慢的將那些照片撕成兩毫米見方的碎片，再也沒人能從這堆碎片裡認出蔣陌然和陳安之兩個人的身份。
蔣陌然癱坐在椅子上，一陣陣的後怕。如果這些照片流到別有用心的人手上，結合她自己被潑得滿身的髒水，恐怕陳安之也會被有心人士貼上“有意離開星圖”的標籤，到時候公司裡的局勢就會被攪得更亂了。
展少鈞站在她身邊問：“你還好嗎？”
“不怎麼好……”她擡眼看向展少鈞，神情有絲絲無奈：“恐怕外面的人已經去查你的身份了，你不應該出面的。”
“你不像是怕惹麻煩的人。”展少鈞說。
蔣陌然苦笑：“我怕，爲什麼不怕？”
展少鈞扯扯嘴角：“如果你真怕給自己添麻煩的話，爲什麼不和陳安之劃清界限？那樣你就能離是非圈子遠遠的了。”
“少鈞，你不明白。在這個圈子裡，沒有人能永遠的置身事外，今天是陳安之，明天還會是別人，區別就在於，我愛他。”蔣陌然說的極爲認真：“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願意站在他這邊，用我自己的方式維護他。”
展少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原以爲自己永遠不可能從你嘴裡聽到那個愛字。”
“是啊，連我自己也想不到。”蔣陌然自嘲般的笑了。
宋差若用純淨水沾溼了手帕遞給蔣陌然讓她敷臉，剛剛穆秋羽的那個巴掌打的可不輕。
“我聽少白說星圖娛樂公司內部出現了一些問題。”展少鈞和她說話的時候從不轉彎抹角。
這種人盡皆知的事，蔣陌然自然也不會和朋友隱瞞：“嗯，董事會已經決定暫時取消尚文楊總經理的職權了，連帶着他一手培養的藝人多數都遭到了冷藏。陳安之就是第一個，現在我也是。”她說完，朝展少鈞勾勾嘴角，笑意很淺。
展少鈞拉過旁邊的凳子坐在她面前：“得罪公司高層的後果輕則被雪藏，重則要被迫離開這個圈子，你明知道自己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是要維護他？”
“嗯。”蔣陌然說的十分堅定。
“那你有沒有想到過如果離開公司，你又要去哪裡？哪家公司和星圖沒有合作關係？他們會爲了你和星圖鬧得不愉快嗎？唯一的出路就是去少白那裡，你肯嗎？”展少鈞一連問出幾個問題，顯然把問題已經看得很透徹了。
蔣陌然不確定的說：“也許我還能自己開個工作室……”
“沒有人脈和資金，你怎麼開這個工作室？”展少鈞又反駁她一句。
蔣陌然的神色徹底垮了：“少鈞，你把我所有的設想都堵得死死的，讓我說什麼好呢……”
“抱歉……”展少鈞也知道，自己剛剛未免太過咄咄逼人了，“我只是關心你。”
“船到橋頭自然直。”蔣陌然笑了笑，然後挑了一件備用的衣服到隔間裡換好了纔出來。宋差若幫她重新固定髮型，又讓她在臉上鋪了一層粉遮擋住那些明顯的紅痕。
等蔣陌然準備好了，她招呼展少鈞一聲：“走吧，去看我演的電影。”她笑起來，完全不見沮喪的模樣，全然又是那個自信滿滿的蔣陌然了。
展少鈞看着她神采飛揚的模樣，淡淡一笑。
從休息室的另一個出口出去，繞到首映禮現場的時候她才發現剛剛的記者見面會早就已經結束了。場中黑着燈，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映各界人士對影片的祝福和評價以及《歌后鍾瀟》的部分片花。蔣陌然不確定現在還能不能讓展少鈞找到自己預訂的位置，這會兒也只能讓他臨時坐在宋差若的座位上。
電影開始播放，一曲熟悉的歌漸漸清晰起來，年輕的鐘瀟走在小路上哼着小曲兒，身邊無數的人影與之擦肩而過，如同人生。
蔣陌然坐在臺下靜靜的審視着自己所出演的角色，較之她演《完美新娘進化論》的時候，她的演技更加自然了。藍凱源是個天才，他會將所有無意被拍到的畫面進行篩選，有意識的進行加工剪輯，就好比當初她劃破了手掌去演鍾瀟抓着後臺帷幕看着餘少華和蘇妄晴兩個人恩愛模樣的場景，由於鮮血的渲染而顯得更加觸目驚心。那一場戲裡，人物內心的悲傷也被這一抹血跡渲染的更加深切了。
展少鈞突然握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掌攤開藉着微弱的光亮仔細打量：“疼麼？當時。”
“還好，”蔣陌然靦腆的笑了笑：“當時沒發現自己手心被劃了個口子，藍導如果不提醒我的話我都沒注意到自己在流血。後來去醫院打了破傷風，也沒縫針就簡單包紮了一下，現在不也是沒事麼？連個疤都沒留下。”
“女孩子身上還是不要留疤的好。”展少鈞說的極爲認真。
蔣陌然略有些尷尬的收回了手：“沒有破相就行了。”
展少鈞不再與她爭辯。
熒幕上，鍾瀟哭着，悲傷的唱着歌，臺下的觀衆眼眶微紅，默默的注視着舞臺上的女人，她爲一個男人悲泣。
宋差若引着江凱走到他們身邊，一路上對很多人說了抱歉。那些人專注於影片的內容，眼睛都沒有挪開一下。
江凱俯下身子低聲對展少鈞說：“展總，有些事需要處理。”
“很急？”展少鈞詢問。
“是的。”江凱樣子很嚴肅。
展少鈞對蔣陌然說：“電影很不錯，可惜我要走了。”
“公司的事要緊。”蔣陌然要送他，展少鈞按住她的肩膀搖了搖頭：“不用送了，如果你們會發行限量版碟片的話，記得送我一套簽名版，不過要寫上‘贈展瑞’，你明白的。”
“一定。”
展少鈞拽了拽西裝領子，然後對江凱說：“走吧。”
宋差若見他走遠，終於可以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了：“方總監說明天讓咱們回公司開會。”
“我就知道，該來的跑不了。”蔣陌然扯扯嘴角，滿臉嘲諷。
《歌后鍾瀟》的首映禮就在混亂中開始，於祝賀聲中結束。曲終人散，藍凱源對蔣陌然說：“蔣陌然，話題多是好事，可輿論太尖銳的時候就要適當的避一避。有句老話說的好，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小姑娘挺聰明的，不要做傻事。”
“我知道了，謝謝藍導。”蔣陌然衷心謝道。
“如果有合適的角色，歡迎你再來甄選我的女主角。”藍凱源招呼了劇組其他成員，“走了。”
蔣陌然看着他們走遠的樣子深吸了一口氣：“我還有機會和藍導合作嗎？”
宋差若拍拍她的肩膀，語調沒有什麼起伏：“熬過去，就可以。”
蔣陌然與她相視，不由得微微苦笑。
第二天一大早來到公司，方總監氣勢洶洶的坐在會議室裡等候她們兩個的到來。見了蔣陌然，方總監冷笑一聲，態度倨傲：“蔣陌然，鑑於你最近的某些言論和行爲已經嚴重影響了公司的形象，現在公司決定取消你所有的通告和節目，你好好回去反思一下吧！”
“這種事，方總監你打個電話給我就好了。”蔣陌然盈盈一笑，完全不像是在場衆人預料的那樣惱羞成怒：“大老遠的叫我來公司一趟就爲了說這幾句話，未免太過興師動衆了。公司有什麼安排儘管說，我完全服從。”
“蔣陌然，我知道恆星娛樂公司一直想挖你過去。”方總監看到蔣陌然這幅雲淡風輕的樣子很是惱火：“可你別忘了，你和公司籤的合同還有兩年纔到期，這兩年的時間裡你最好把自己的退路想清楚！”
“當然。”蔣陌然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聽說我的經紀人宋差若小姐的工作也因此而停止了是嗎？”
“是，她有約束你不當行爲的責任和義務，既然她沒有盡責，就必須受到公司的處罰。”方總監說的很得意，他早就不滿意宋差若那個目中無人的小丫頭了，藉着蔣陌然的事挫挫她的銳氣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蔣陌然露出一個正中下懷的笑臉：“那關於違約金的事就勞煩方總監幫我處理了。”
“違約金？”方總監滿臉疑惑。
蔣陌然點點頭，極爲認真的說：“您看，ASF運動揹包公司前幾天和我聯繫要取消合同，但是我們之前已經簽過合約了，我要追索他們公司單方毀約所必須向我支付的違約金。另外，我和新銳導演林浩之間還有合作關係，如果公司決定讓我停止一切活動的話，我必須向林導所在劇組支付的違約金也請方總監一併解決了吧？畢竟停止我所有的工作是公司所做的決意，如果由我本人給對方做出經濟賠償顯然不公平。我想公司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纔會決定對我進行這樣的處理，所以後續問題也應該由公司出面處理，我希望方總監把那兩件事處理好儘快給我答覆。”
其實蔣陌然猜測着ASF運動揹包公司單方撕毀合同肯定和公司內部人員有關，如果他們沒有達成某種協議的話，ASF根本不會做出這種出爾反爾的決定，因此賠償給她本人的這筆違約金一定是由星圖娛樂公司內部做出決定的那個人代爲劃轉到自己賬戶上的。再者說，她和林浩之間根本沒什麼合同存在，她《神仙江湖》劇組的戲份也已經殺青了，所以說“停止一切工作”這種事根本沒什麼意義。不過既然對方要送錢來給她花，她也不介意夥同自己的死黨們敲他一筆，就算作是她的精神損失補償了。
果然聽到蔣陌然這番話，方總監的臉色變得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我要去和老闆商量一下。”
“請便。”蔣陌然笑意不減。
方總監滿懷心事的往外走，思來想去，怎麼也想不到公司裡這個既不突出又不透明的女演員居然還能給他惹出這麼多事兒來。
好像算準了時間似的，方總監剛走到門口，有人狠命的踹開了會議室的大門，門板結結實實的拍在了方總監的臉上。
陳安之那張神采飛揚的俊臉出現在門板的另一端：“哎呀，方總監，你怎麼那麼不小心？”
方總監怒視着陳安之，默默的流下兩管鼻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