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人工灌木叢劇烈的晃着,好像什麼人在裡面躲躲藏藏的。
蔣陌然壯着膽子,將手裡的劇本卷在一起,這玩意打人還是很疼的:“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圓滾滾的從灌木裡鑽出來,他的小髒手在鼻子上蹭了蹭,眼睛晶亮。
“是你呀。”蔣陌然突然笑起來,眼前這個水嫩嫩粉嘟嘟可又髒兮兮的小男孩可不就是上次在鈞瑞國際市中心店見到的那個麼。
小男孩瞪着眼睛,仔細打量她好久:“你是上次陪我躲在樓梯裡的那個人!”他歪着小腦袋,揹着小手走過來,眼睛不時的瞥向小桌上的三明治。
蔣陌然很大方的把那盒剛吃了一塊的三明治端到他面前:“陪我吃點東西吧?”
小男孩扯起大大的笑臉,很乾脆的點頭。他可能是餓壞了,三明治加橙汁,簡簡單單的東西居然吃的那麼香:“我大名叫展瑞,不過家裡人都叫我艾瑞,你呢?”
“蔣陌然。”
艾瑞學了幾遍調子,念起她的名字還是怪怪的。蔣陌然知道這和發音有點關係:“不如你叫我陌?”
“Moon?”艾瑞吸着鼻子,眼睛滴溜溜一轉:“Moon!”
這小傢伙,居然和凱文一樣。
“Moon,你爲什麼自言自語的那麼久?”艾瑞喝着橙汁,瞪着圓滾滾的眼睛看着她。
蔣陌然笑起來:“因爲我是藝人呀,我在背臺詞。我們來這裡拍偶像劇的,你有沒有看過《完美新娘進化論》呀?”
“那是什麼?”艾瑞有些失落,“爸爸不讓我看電視,他只會讓我學中文,彈鋼琴,聽那些奇奇怪怪的老師給我上課。”
蔣陌然滿心惆悵的的看着這個小不點,現在時代發展了,家裡的小孩也是既幸福又不幸,電視摸不到,戶外活動少的很,補習班一大堆,和蔣陌然他們那個年代不同了。
“今天又是偷跑出來的?”蔣陌然抽了張溼紙巾給他擦擦小臉。
艾瑞眼睛轉了轉,還是老老實實的點點頭:“他罵我笨,我就絕食,可他不理我,丟下我一個人。”他從口袋裡拿出皺巴巴的測驗紙,“你看。”
皺皺巴巴的紙上,小孩稚嫩的字七扭八歪的寫着,還有一些簡單的中國字旁寫了些英文註解。蔣陌然有些哭笑不得:“我覺得你應該先把拼音和偏旁部首什麼的再學一遍,這個單立人你都快寫成個叉了……”
艾瑞不服氣的搶回她手裡的紙,給她做了個大大的鬼臉:“你懂的很多嗎?!居然看不起我!”
“不多不多,咱們比賽寫拼音,看誰寫的全。”蔣陌然滿眼堆笑,扯了兩頁紙攤在桌子上,“來,開始!”
艾瑞看她開始寫,不服氣的也爬上了小凳子,等蔣陌然寫完了就拿了她的筆開始在另一張紙上刷刷開始寫起來。
小孩子都是不禁逗的,讓他們乖乖聽話很難,可要讓他們踏踏實實的幹你想讓他乾的事兒,方法還是挺多的。
艾瑞寫東西的時候蔣陌然就繼續揹她的劇本,他寫好以後拿過蔣陌然的紙比了比,高興的手舞足蹈:“哈哈,你寫的沒有我多!”
蔣陌然眯着眼睛,捏住他的鼻子問他:“你確定漢語拼音裡有[ie]嗎?這是英文發音。”
艾瑞擰着眉毛,看了又看,自己又寫了幾筆,照着蔣陌然的寫的又描了幾筆,小模樣認真極了。
蔣陌然託着腮看着眼前的小傢伙,擦乾淨了瞧還真是個小帥哥呢,再加上這孩子從小在國外長大,一看就是家境富裕的類型,再過個十年肯定又是小女孩堆裡的小王子。
“展瑞!你在哪兒?艾瑞!where.are.you?!”
遠遠聽見有人喊着艾瑞的名字,那個聲音低沉醇厚,聽得出他聲音裡有絲慌亂焦急。他從天台的另一端上來,好像看到了這邊有人就朝這邊走過來了。艾瑞看見了他,抓着手裡的紙趕忙躲到蔣陌然身後,縮着脖子不肯出來。
好似看到了兒子讓他舒了一口氣,男人走到蔣陌然身前,看了看躲在她身後的艾瑞,有些歉意:“艾瑞比較調皮,給你添麻煩了。”
“不會。”蔣陌然拍拍他的小手,把他從自己身後拉了出來,“艾瑞很乖。”
男人眯着眼睛看向艾瑞手裡的紙,蔣陌然只覺得一股壓迫感迎面而來,他低聲問:“那是什麼?”
艾瑞抓着兩張紙往身後藏,男人也不着急,對待一些事他向來很有耐性,也向來很有自信。
蔣陌然捏了捏艾瑞的小手,這個動作幾乎是她不假思索就做出來的,識時務者爲俊傑什麼的早就成她一種保護自我的正常反應了。
艾瑞不情願的把手裡的兩張紙遞給男人,然後仰着小臉看着蔣陌然,似乎很不理解爲什麼她要讓自己把東西交出去。
男人看着紙上的東西,眸子裡漸漸有了笑意:“謝謝。”這是他對蔣陌然說的,比之前面的客套話總讓人聽出幾分真心來。
“沒什麼。”
男人拉起艾瑞的小手要帶他走,艾瑞依依不捨得回過頭看着蔣陌然:“Moon!我來這裡還能找到你嗎?”
“能,不過你還是別亂跑了,要聽你爸爸的話。”蔣陌然朝他揮了揮手,順便朝他那個看起來很儒雅其實冷冰冰的老爸努努嘴。
艾瑞調皮的朝她做了個鬼臉,還是老老實實的和爸爸走了。
蔣陌然算了算時間,也該是回去準備下一場戲的時候了。
片場裡依舊忙的人仰馬翻,魏楠和謝圓正在演對手戲,蔣陌然只能從不起眼的角落裡溜邊回到化妝間換衣服。
於編劇眼瞅着蔣陌然回來,一把就把她拉到旁邊:“蔣陌然你等下。”
“怎麼啦於老師?”於編劇是星圖娛樂公司的老牌編劇了,她在加入劇組之前也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上次和陸導合作的那部由陳安之主演的《單身關係》的編劇就是他,蔣陌然陪陳安之去過試鏡現場,所以於編劇對她有點印象。上次她要求加道具的時候對方也很痛快,聽了她加入元素的理由,於編劇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二話不說就改了劇本,因此蔣陌然十分尊敬這位嚴謹認真又崇尚效率的老師。
“上次你要求加入的珠鏈的想法相當不錯,觀衆反響很大。”於編劇眼底都是笑意,如果演員各個都那麼有想法,他們編劇的工作就更容易做了。
蔣陌然一直都在關注論壇動向,這些她當然知道,可還是裝作很驚喜的樣子迎合一下於編劇的好心情:“真的嗎?”
“嗯,在我的博客上有好多人都留言說要加你的戲份。”於編劇滿眼含笑,“傅思涵的人氣都快超過沈微微了。”
“哪兒能啊,畢竟配角是要給主角服務的。”
於編劇點點頭,他心裡挺喜歡這個小輩的,劇組裡的事兒他或多或少也知道,她能放平心態是最好不過的了:“其實我叫你還有另一件事。有家珠寶公司想要借用你想的這個創意開發一款新的飾品,找我談的時候我提了一句讓你做代言,他們似乎也有點這個意思。”
“真的嗎?”蔣陌然眼前一亮,“謝謝您!”
“其他細節我會讓葉藍晴那丫頭幫你去溝通,你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於編劇語重心長的說:“要知道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的。”
“我會的!”
蔣陌然送走了於編劇,看了看時間,連忙換上戲服簡簡單單的化了個淡妝。
這一集中,傅思涵和敵對公司秘密談判,有很多細節和內情都不能告訴葉川和沈微微,恰逢沈微微被人綁架後心有餘悸,這時她居然看到了傅思涵和敵人坐在同一桌上吃飯,因此怒火中燒。
“傅思涵!”沈微微不顧好友的阻攔衝上去,等着眼睛看着傅思涵驚愕的臉和對方促狹的神情,“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因爲他,葉氏旗下的飯店幾乎做不下去!你知不知道因爲他,葉川好幾天都睡不着覺?!”
傅思涵冷着臉:“與你無關,走開!”
“你……傅思涵,我看錯你了!”沈微微端起杯子狠狠的潑在傅思涵的臉上,她丟下杯子的聲音格外響。
可這會兒,大家都看出不對來了。
蔣陌然看着自己被潑的滿身都是的咖啡,不敢置信的看着謝圓。她正抿着嘴,冷眼瞧着蔣陌然。
“卡!”導演暴怒,“謝圓你怎麼回事?!這裡寫的是要潑白水,誰讓你破咖啡的?!你敬業點行不行?!”
“對不起導演,剛纔太緊張了沒看清端了哪杯東西……”謝圓一臉委屈,“要不重新來一次?”
和蔣陌然對戲的男演員這時候出聲建議:“導演,如果剛纔那條如果沒問題的話要不就過了吧?這條其實挺好的,衝突夠大,再來一遍的話我怕蔣陌然眼睛受不了。”
實際上,蔣陌然的眼睛真的受不了了,咖啡進了眼睛,疼的厲害。
導演鐵着一張臉,隔了好半天才說:“過!繼續。”
蔣陌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又得罪謝圓大小姐了,能讓她這次做的如此明目張膽。與她演對手戲的演員繃着臉,什麼也沒多說,遞過來紙巾讓她好好擦擦眼睛附近的東西。謝圓這樣,他也有些看不下去了。
蔣陌然調整了一下狀態,聽到導演喊道:“Action!”之後繼續演着劇本上的情節,謝圓那一臉強裝出來的歉意讓她覺得諷刺。
遠處,一雙眼睛靜靜看着場中發生的一切。
向來與鈞瑞有聯繫的工作人員發現了這個萬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男人,十分驚訝的走過去,恭恭敬敬的打了個招呼:“展總,怎麼有空過來這邊?”
男人淡淡的說了句:“路過而已。”
工作人員摸了摸頭上的汗,目送那位惹不起的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