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說什麼?”蔣陌然端起杯子喝了口酒,掩飾着臉上的不自然。
“暢想未來?”陳安之笑着,主動遞上杯子和她碰了碰,“今天玩得開心點,不過別忘了和我有約。”
“嗯。”
服務員推着餐車挨桌上菜,扇貝、生蠔、螃蟹和大蝦都是論人頭整盤的往上端。小姑娘們看的眼睛發亮,沒想到平時拍戲時訂盒飯都恨不得要全素的摳門導演,今天竟然真捨得大放血了!
凱文這個英俊的外國小帥哥被劇組的小姑娘們圍在中間,無論是小姑娘們問他化妝心得,還是有人表示要和他學英語,這酒卻是沒少給他往下灌。美人在側,有人將剝好殼的蝦子遞到他嘴邊,凱文也毫不客氣的張口吃掉,惹得小姑娘們笑成一片,也惹來了男同胞們參雜着羨慕嫉妒的眼光。
陳安之眯着眼睛看着那一桌熱鬧的男男女女,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踢了踢她的腳:“蔣陌然,你也給我剝個蝦子唄?”
蔣陌然瞥他一眼:“你有手有腳的不會自己剝嗎?”
陳安之不死心,搬着凳子擠過來,把自己那雙修長好看的手指搭在她面前:“你看!”
“看什麼?”
“是不是很長,很白,很好看?”
陳安之的手,修長細膩,不像其他男人的手骨節分明,燈光下有種細緻的美感。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一雙美得不似男人的手:“是又怎麼樣?”
陳安之眨眨眼睛:“那你捨得讓這雙手沾上醬汁啊,蟹黃啊,還被蟹殼扎破手指嗎?”
“嘶……”蔣陌然目瞪口呆,這個傢伙是怎麼樣才能厚着臉皮說出這種話來的?陳安之依舊滿臉期待的看着她,無聲吶喊着“給我剝蝦子吧”。
這廝原本就思維跳脫,想起哪出是哪出。蔣陌然很淡定的端起醬汁蘸料,在陳安之殷殷期盼中,手腕一轉,將碟子裡的蘸料滴了幾滴在他的手上,然後扯起面對幼兒園小朋友纔會有的甜美笑容,柔聲說道:“這下,你可以安心的自己動手了。”
影帝咬着下脣,滿臉受傷的小媳婦樣,轉頭找紙巾擦手去了。
“林導!”
“哎呀林導,我們都上菜了你怎麼纔來?你要請的神秘客人呢?”
林浩擦着汗,笑呵呵的說:“人家開會呢,等會兒就來了。”說完,他朝着蔣陌然他們這桌走過來,“蔣陌然你是不是又欺負人家了?怎麼我覺得氣氛不對呢?”
“我欺負他?!”蔣陌然瞪了旁邊那傢伙一眼,“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過他了?我怎麼就欺負他了?!”
“好好好,沒有沒有。”女人堆裡呆久了,林浩也學聰明瞭,不能跟女同志們講道理,講不清楚的。不明真.相的林導演給陳安之倒滿了啤酒,傻呵呵的跟他碰碰杯子:“來,喝!”
陳安之越發的人來瘋,表情憂鬱的像香港文藝片男主角:“哎,都在酒裡,幹!”
“喂,你們兩個夠了啊……”
陳安之的手指乾淨又漂亮,像魔術師的手那般靈活,剝起蝦殼來動作利落連蝦尾的肉都沒有浪費。他在小碟裡沾了些醬汁,順手遞給蔣陌然:“來,吃吧。”
沒等蔣陌然說出嫌棄之類的話,陳安之已經轉過頭和林浩聊天去了。蔣陌然盯着碟子裡的蝦,嘴角扯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林浩,你打算多久以後出下一部片子?”陳安之問。
“希晴那邊沒有什麼現成的本子,我暫時想要總結一下咱們這部片子的得失成敗。畢竟這個成功來得太突然了,我不能讓勝利衝昏了頭腦。”林浩喝了兩口啤酒,伸出手在陳安之背上拍了兩下:“安森,我知道這部片子能取得那麼高的票房完全是因爲你的緣故。謝謝!”
陳安之笑着搖了搖頭:“我一個人,哪兒能有那麼大的能量?這部片子之所以會贏,原因很多。”陳安之一條條的和他分析,“咱們上映的這段日子正好是電影青黃不接的時候,暑假檔剛過去,十月一將會接檔的大片還在審覈,同期上映的電影除了一個抗戰大片就是《沈氏風雲》,競爭本來就不大。觀衆來電影院是幹嘛來了?約會放鬆不是嗎?刨除掉那些刻意來看大製作大班底的電影迷,其他的人還不就圖個樂麼?咱們佔了喜劇片這個優勢,包袱多抖得也好,愛看的人自然多。更何況週末的時候家長們帶孩子來電影院,挑個孩子看得下去的,有意思的,沒有血腥鏡頭的,也就數咱們這部戲了。”
林浩聽的入迷,連連點頭:“慚愧啊,我一個做導演的,想的都沒你這個主演多。”
“我也是純屬接觸的多了,慢慢就懂了。”說話的這會兒工夫,他一個人剝了半盤子蝦,幾乎都進了蔣陌然的嘴裡。
陳安之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一瞬間就亮了:“林浩,不如你來給我打工吧!”
“啊?”林浩沒回過味兒來。
“我自己打算投資拍一部80多集的情景喜劇,正愁沒導演呢。”陳安之說起工作來,立刻變得神采飛揚:“到時候高希晴還可以跟組,除了劇本的原作者外我還請了個很有經驗的老編劇做修改指導,到時候讓她也跟着學學。我知道咱們劇組裡不少人都是你的朋友和老同學,你如果願意的話,他們也可以來我這邊幫忙,薪水我照付。”
“電視劇導演?”
“嗯,主要演員雖然都是新人,不過我會請很多明星大腕來客串。”陳安之笑眯眯的說着自家的電視劇:“《神仙客棧》嘛,神仙自然要多,希晴寫喜劇已經有些心得了,有她在還能加點浪漫愛情元素進去。”
林浩一邊聽着,眼睛一邊注視着在別桌和人笑鬧的高希晴,陳安之這幾句話字字都敲在他心坎上。半年之前他還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落魄漢子,半年後的今天,他已經靠着《雙面少女》這部片子闖出一點名頭了,如果說他放不下什麼,也只有這羣一起吃過苦一起做過夢的朋友了。
原班人馬再度合作?這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了。
“安森,如果你覺得我們行,那咱們這個事兒就說定了!”林浩拍胸脯保證:“我一定把你的電視劇做出電影的效果來!”
“哪兒用的到那麼誇張啊?電視劇而已。”陳安之笑起來,林浩這個傢伙總是認真過頭。
林浩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他看了看上面的號碼,連忙放下杯子:“人來了,我去接下!”說完他就一溜煙的跑掉了。
陳安之回過頭來看那個正在大快朵頤的傢伙:“怎麼樣,要不要來給我幫忙?”
“唔,有空我會去客串。”她是真的想歇一歇了。
這兩年她一直在忙,不是奔波於劇組就是混跡於校園,就連春節放假都沒能回家好好陪老爸老媽,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了。
陳安之無奈嘆氣:“好吧,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你不要大牌到我請不起就行了。”
林浩這時已經走進來,高聲說道:“大家靜一靜,歡迎一下咱們這部片子的投資人展先生。如果沒有他聯繫的兩條南方院線,咱們的電影恐怕還不能取得這樣傲人的成績!展總,請。”
展少鈞臉上依舊掛着招牌式的溫和笑意:“大家不用客氣,隨意就好。”他說話的時候,不少小姑娘都在偷偷打量着這位一表人才的神秘投資商,他舉手投足間都散發着一股迷人的氣度,讓人移不開眼睛。只不過……這樣一個優質男人身邊,爲什麼會跟着一個小男孩?
艾瑞牽着展少鈞的手,他對這種宴席的氣氛感到十分陌生,因而總是有種隱隱的不安和不快繞在他的小腦袋裡。他環視一週,驚喜的發現蔣陌然坐在大廳的角落裡正在和人說話,想都沒想的就鬆開了自家老爸的手,興奮的朝她跑過去:“Moon!Moon!”
“艾瑞!”蔣陌然放下杯子,順手把他抱起來,“和爸爸一起來的?”
“嗯!”艾瑞順手抱住了蔣陌然的脖子,小手指了指自家老爸。
蔣陌然朝着展少鈞禮貌微笑:“展先生,好久不見。”
“蔣小姐。”展少鈞欠了欠身,他原本只知道兒子喜歡蔣陌然,可卻不知道艾瑞願意和她那麼親近:“看樣子今天艾瑞要給你添麻煩了。”
“沒關係的,展先生請自便。”蔣陌然搬了凳子給小艾瑞,幫他拿了乾淨的碗筷來,順手撿了幾隻肥肥的扇貝放在他的小盤子裡。小傢伙吃的開心,嘴角沾滿了醬汁,蔣陌然又剝了幾隻蝦子給他。
“Moon,你演的電影真好看!”艾瑞仰着小臉,滿臉崇拜。
“是嗎?”蔣陌然笑意盈盈,高興的像朵勝放的花。
陳安之有些吃味:“怎麼不見你給我剝蝦殼……”
“你是大人,他是孩子,你能和他比?”蔣陌然白他一眼,不再理這個傢伙。
展少鈞也不怎麼動筷子,林浩則在一邊殷勤的照顧他,展少鈞禮貌的說着:“林導,不必那麼麻煩。”
“您太客氣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招待您了!”
蔣陌然想到兩條院線的事,對展少鈞說:“展先生,南方那兩條院線的事真是太謝謝你了。我敬你!”
“哪裡,我也是想讓收益最大化而已。”展少鈞端起杯子說,“而且這又不是什麼麻煩事,我在南方的恆星娛樂公司稍微有點關係,託他們顧總的福,這件事解決的很好。”
蔣陌然聽到“恆星娛樂公司”和“顧總”,還沒嚥下的酒水立刻嗆到喉嚨裡,嗆出了她的眼淚,惹得她連連咳嗽。
她好像丟了魂一樣,尷尬的笑了笑:“哦,那樣挺好的。”
陳安之看出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皺着眉低聲問她:“怎麼了?”
“沒什麼。”她不說話,只是一杯杯的灌酒,順手還會照顧艾瑞一下,根本不理會一直試圖和他聊天的陳安之。
顧少白?
陳安之想着這個名字,卻一點都想不出她會和顧少白有任何關聯。他看着蔣陌然這幅心不在焉的樣子,突然想起在機場的時候,她看到那個人的影子落荒而逃的模樣,一時間,心裡像被人堵上了什麼東西,呼吸不順。
蔣陌然沉默的喝着酒,陳安之也在一杯杯的往下灌。
她覺得自己頭腦不甚清醒,乾脆起身去洗了把臉。走出洗手間的時候,陳安之正伏在洗手池邊,低着頭喘着粗氣。水滴從他的下巴上一點點的往下落,柔軟的頭髮遮住了他大半張臉。
“你還好吧?”蔣陌然想起了他糟糕到極點的酒量,湊過去查看他的狀況。
陳安之偏過頭來看她,眼睛通紅,看起來醉的很厲害。他突然扯過蔣陌然的胳膊扣住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已經捏住了她的下巴,狠狠的吻了上去。
反反覆覆的摩挲,脣齒間彌散開的酒氣,還有那屬於陳安之特殊的味道。
蔣陌然瞪大了眼睛,他的脣已經移到她的耳畔,不斷的輕咬着她的脖子,似夢魘般痛苦的呢喃着:“你心裡到底有誰?你心裡的到底是誰……”蔣陌然如遭雷擊,伸出手狠狠將他推開。他的身子倏地滑落,整個人已經跌坐在地上。
她捂着嘴,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仍是不敢置信的盯着陳安之,陳安之爲什麼會吻她?!
隔了好一會兒,她見陳安之依舊坐在原地一動不動,這才湊過去,發現這個傢伙已經閉着眼睛,呼吸均勻的睡着了。
剛纔他的瘋言瘋語,他突如其來的吻,都是因爲酒醉嗎?
蔣陌然俯下身子,無奈淺笑。
果然不管什麼時候,酒真不是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