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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一路向北

衛嶼軒下班過來後,也問龔小柏情況怎麼樣,他在雜誌社都聽到不少流言。有人說龔大混子這次只怕又要被逮起來了,這回可不是一兩年就能出來的,上頭有人要對付他呢。

“上頭?”龔小柏咬着蠶豆冷笑,“無風不起浪,那個威震天八成真是有背景的。”

衛嶼軒茫然地眨了兩下眼睛,說:“威震天?好耳熟……”不看動漫的衛嶼軒對變形金剛的印象還停留在山寨版劣質塑料玩具的形像上,他分不清那一大堆變來變去的汽車人都有什麼區別,更別提它們都叫什麼名字了。

龔小柏又給他解釋了一下此威震天是何許人也,當然解釋得也很模糊,他自己都還搞不清楚威震天的來歷呢。不過龔小柏倒是又想起一件事來:“這個人好像這裡,”他指指自己的腦袋,“有點奇怪。聽說他身邊總帶着幾個玩具,就是威震天啊、擎天柱啊什麼亂七八糟的。二十多歲的人了,還玩玩具!有病!”龔小柏不屑。

憑什麼二十多歲的人就不能玩玩具啦?玩玩具有年齡限制嗎?墨北把小毛摟緊了,想當初他也買過不少手辦,沒事擺桌子上拍個照片、自編自導個同人劇什麼的,死之前還正在等訂購的bjd娃娃到家呢。

……就、就幼稚啦,怎麼地!

龔小柏發現墨北又是撇嘴又是翻白眼的,小模樣實在好玩,一伸手把墨北的小嘴給捏成了鴨子嘴。“做什麼怪樣兒呢?”

墨北好想咬他!

衛嶼軒突然說:“你說這人我好像知道。讓我想想。”

龔小柏和墨北都安靜下來盯着衛嶼軒,衛嶼軒似乎想到了什麼,剛要說話,孫麗萍進來了,把大蒜和蒜臼子塞給龔小柏:“剝幾頭蒜,做蒜泥。”然後又風風火火地出去了。

龔小柏木着臉開始剝蒜皮。

衛嶼軒剛要開口,孫五嶽跑了進來:“嘿,都在這兒呢?”姥姥在屋外頭喊:“五嶽你別往沙發上坐,趕緊把油漬麻花的衣服給我換了去!”孫五嶽不滿地嚷嚷:“我這又不是工作服,沒沾上汽油!”姥姥喊:“那它也有味兒!燻人!”

娘倆兒隔空喊話了幾個回合,孫五嶽還是乖乖回屋去換衣服了。

衛嶼軒這才說道:“去年有一回老滕到省城去辦事,我也過去待了幾天,跟着老滕見了一些文化系統的人,參加過幾個飯局。其中有一次,碰到一個人,就跟小柏說得一樣,走哪兒都帶着玩具,身邊還跟着倆保鏢,都是退伍兵。這人是有點神經兮兮的。”

龔小柏的眼睛亮了:“說說。”

衛嶼軒:“他叫劉正揚,劉仁波的小兒子。”

龔小柏啊了一聲,劉仁波是常務副省長,省內新聞裡常出現他的名字。

衛嶼軒:“劉正揚今年二十五歲,好像也沒聽說他有什麼正經工作,就是四處閒晃盪。不過,好像有在做生意,像是掙了不少錢。他的保鏢不是劉仁波給他配的,是他自己請的。聽說那倆保鏢裡有一個叫大華的,原來在部隊就是個兵王,退伍的時候有一個港商想請他去當保鏢,不過讓劉正揚給截胡了。那個港商在大陸還有點能量,當時爲這事還鬧起來了,怎麼平息的我就不清楚了。”

孫五嶽換好衣服又噔噔噔地跑了過來,往衛嶼軒身邊一擠,伸手撈了個蘋果就開啃。龔小柏面無表情地把蒜臼子往他面前一放:“砸蒜。”孫五嶽哼嘰:“等我吃完的。”一個蘋果啃到了果核,他又順手撈了個桔子,被龔小柏一巴掌拍掉,只好哼哼着開始幹活兒。

當着孫五嶽的面,三個人默契地不再說劉正揚的事,這倒不是怕孫五嶽泄密什麼的,而是如果讓這個大嘴巴知道了,那姥姥肯定也就知道了,何苦讓老人家跟着擔心呢。

知道了劉正揚的身份,有些事情查起來就容易了,只除了——劉正揚要對付龔小柏的原因。

在雲邊市,龔小柏的生意除了一開始就做起來的檯球室、飯店和作爲結婚禮物送給孫麗萍的服裝店之外,還有一家建築公司和一家裝修公司。

這兩年龔小柏在慢慢洗白自己,很多暗處的生意都在收縮,手底下的老兄弟也都想辦法給找正經的活計。比如像奎八,就在建築公司掛了個後勤部主任的名兒,醜燕子則是工程項目經理部副經理。這其中有像醜燕子這樣做正經生意也有本事的,可也有像奎八這樣只能白拿錢養着的,不過龔小柏也不覺得虧,一是老兄弟有感情,二是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還得有人去做,再怎麼洗白他也不會真就以爲自己能光腳上岸了。

像建築公司這樣的生意,有時候難免會和人搶同一個項目,或者有工人鬧事之類的麻煩,總之正常手段搞不定的,就該輪到原來的人馬出手了。龔小柏不是善男信女,只要結果是他要的那個,他可不管用什麼樣的手段。

所以在建築公司裡他安插的兄弟是最多的,這次手下人被打、被抓,公司多少受了些影響。

龔小柏託人給劉正揚遞了話,想當面談談。劉正揚回覆得很痛快,二人約在龔小柏辦婚宴的那個豪庭酒店二樓的包間。

衛嶼軒覺得自己和劉正揚好歹有過一面之緣,又有滕濟民的關係在,萬一有什麼不愉快,或許劉正揚還能賣個面子,所以想陪龔小柏一起去。可是龔小柏沒同意,他不想把衛嶼軒扯進這件事來。兩個人爭執了一番,最後還是龔小柏勝利了。

談話那天,龔小柏是一個人去的,坦坦蕩蕩,無畏無懼。

墨北對這次會面進行了種種想像,鴻門宴項羽pk劉邦版,無間道里吳鎮宇對決黃秋生大排檔版,紅樓夢裡寶玉薛蟠紈絝子弟行酒令版,鐵達尼號窮小子傑克與上流社會共餐版……各種刀光劍影奢侈淫-糜陰謀手段,脣槍與舌箭齊飛,冷眼共白眼頻翻……他挺想挖掘一下這次會面的細節,可是一提起來龔小柏的臉色就發綠,就一句話:“哪家精神病院沒關好門把那小子給放出來了。”然後說,“談不攏。除非我也發瘋。”

光捱打不還擊可不是龔小柏的風格,他是地頭蛇,劉正揚是過江龍,就算有火柴這個坐地虎幫着,龔小柏發起狠來也能咬他個體無全膚。

火柴的遊戲廳被人砸得稀爛,狗肉館的廚房煤氣泄漏大爆炸,隱藏在某個小區舊平房裡的地下賭場被警察給抄了底。老山羊手下的小佛爺被一股腦地拘留,剛給掏出來,其中幾個領頭的就被一羣半大小子堵在衚衕裡痛揍一頓,挨個兒被掰斷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

老山羊有個姘頭,開了家賣菸酒的小店,丈夫窩囊到一見老山羊來他家過夜,自己就抱着被子去店裡睡。可是姘頭還有個十五六歲的女兒,女兒交了個小男友,一天晚上倆人把老山羊和姘頭堵在牀上,拿麻繩捆得牢牢的,把老山羊給閹了。

這些都是上不得檯面的手段,不過,對付火柴這種人管用。

沒過幾天,火柴主動來找龔小柏。

龔小柏正在飯店吃飯,衛生局還卡着不讓營業,店門上貼着封條,火柴是從後門進來的。一進來就笑呵呵地說:“喲,火鍋!這是內蒙的小羊羔肉吧?嫩乎!”

龔小柏淡淡一笑,“給火柴哥拿份餐具,上酒。”

侍候桌的是醜燕子,二話不說給開了瓶60度的白酒,啪的一下蹾在火柴面前,坐下來歪着脖子衝火柴咧嘴一笑,滿是挑釁。

火柴的視線在酒瓶上一掠而過,看着悶頭撈肉吃的墨北,說:“這小外甥都長這麼大啦,那年給我出謎語的時候可還不大點兒呢。”

墨北給他夾了一筷子肉片,很乖巧地笑了笑。

火柴也沒多話,低頭吃菜擡頭喝酒,幾個人吃得滿臉油汗。

吃飽了,龔小柏一抹汗,喝着醜燕子端上來的茶,平靜地看着火柴。

火柴啜了口茶,燙得直咧嘴:“小柏,我年長你幾歲,比你多見過幾個人多經歷過些事,有些話啊,我就不跟你繞圈子了。劉公子這回,可是鐵了心要把你……你得做個準備啊。”

醜燕子冷笑了一聲。

龔小柏慢悠悠地品着茶,眉毛都不擡一下。

火柴略一沉吟,說:“俗話說民不與官鬥,說句不好聽的,咱們這樣有案底的,連正經良民都不是,見了官那更是得繞着走。人家劉公子上頭有人,想治誰治不了啊?跟他硬頂着能有什麼好處?你那幾個兄弟還在看守所裡關着呢吧,不說審也不說判,可人家就能這麼拖着你,真要拖到哪天審了判了,興許就是小半輩子的事。你說何苦呢?”

龔小柏說:“嗯。”

火柴說:“反正劉公子什麼條件,你也知道,要我說啊,跟他服個軟能怎麼的,你龔小柏再厲害也就是在雲邊威風,人家劉公子的爹可是省長。再說了,你跟劉公子這麼鬥,鬥來鬥去的,人家根本連根寒毛都傷不着啊。”是啊,傷的全是他火柴的人,損失的都是他火柴的錢,他心疼啊。

龔小柏說:“嗯。”

火柴說:“當初吧,老哥我也是抹不開面子,欠着人劉公子人情呢。這沒事先知會你一聲,是老哥不對。不過,歸根究底那也是你跟劉公子的事,老哥我是遭了池魚之災啊。”

龔小柏一邊嘴角挑起,那表情說是笑也行,說是嘲諷也行。

醜燕子看了龔小柏一眼,說:“火柴哥,這幾年咱們跟你可都是河水不犯井水,各做各的買賣各掙各的錢。柏哥最紅火的時候,也沒說要把你們給打壓得在雲邊待不下去吧?你可到好,來了個會念歪經的和尚,就想捧人家臭腳!怎麼的,現在發現了吧,人家就是耍你,該利用你的時候一點不手軟,等你需要幫忙的時候他就不帶你玩了。傻逼了吧?”

火柴被說得老臉通紅,低頭喝了一大口茶水。醜燕子說得真沒錯,之前他受劉正揚的支使對付龔小柏,本是打算着借劉正揚這股風撈自己的好處,可沒想龔小柏的還擊來得既快又狠,他一時被打懵了,跑去向劉正揚討主意。可人家劉正揚把手一攤,說:“我、大華、斌子,就仨兒人,你看把我們哪一個拉出去替你揍人合適啊?”火柴當時就氣了個倒仰,敢情劉正揚還真就是用完他就當團手紙給扔了啊。

如果不是這樣,火柴也不會落下老臉來說龔小柏求和,可一是爲了保住面子,二是也不敢得罪劉正揚,他也不敢說得太直,可意思已經透出來了:你們倆要打要殺的我不管,可別把我拖下水啊。這會兒他完全忘了,明明是他自己主動跳下這潭混水的。

龔小柏放下茶杯,說:“劉正揚昨天跟誰吃的飯,你知道嗎?”

火柴說:“誰?”

龔小柏說:“柴狗子。”

柴狗子也是個大混子,沒火柴和龔小柏這麼大的勢力,但在城郊很有名氣。柴狗子這人長得五大三粗一副鐵塔樣兒,可心卻很細,他跟火柴有過幾次爭鬥,火柴是一點兒都沒佔着便宜。

這幾年龔小柏發展得很快,雖然醜燕子說得好聽,可實際上暗地裡搶地盤搶生意這種事,他是一點兒也沒少幹。要不是因爲感覺被龔小柏給擠兌得就快要擡不起頭了,火柴也不會冒冒然地就受劉正揚的驅使。火柴心知肚明,龔小柏再怎麼樣也還顧及臉面,不被人惹毛了,就不會有什麼大動作,蠶食雖狠卻不至於不留餘地地鯨吞,可柴狗子就不一樣了。雲邊就這麼大個地方,誰佔哪塊兒都是有數的,自家想多佔就得把別家踩下去,踩下去或許還不夠,還得踏上一萬隻腳永世不能翻身。柴狗子想上位想得抓心撓肝,他等這個機會等很久了。

龔小柏欣賞了一會兒火柴陰晴不定的臉色,說:“劉公子想要什麼,我知道,可你未必真知道。一個龔小柏算什麼呢?他的胃口就這麼點兒?”

火柴想了一會兒,臉色發白。

龔小柏又說:“火柴老哥,咱們也認識不少年頭了,有句話我早就想跟你說,可以前說了你也未必聽得進去。”

火柴忙說:“你說,你說。”

龔小柏微微一笑:“男人麼,眼光要放遠,胸懷要放寬,別盯着芝麻綠豆大的好處就轉不開眼。當年火柴老哥一把片刀橫掃策馬街的時候,江湖上誰不景仰你是條漢子。可現在呢,就老山羊手下一羣小孩崽子、黑牡丹手下一羣娘們兒,是給你掙了仨瓜兒倆棗兒的,可你的名聲呢?現在提起火柴老哥,還有幾個人能想得起來當年策馬街上你的威風?”

一把片刀橫掃策馬街是火柴這輩子最值得誇耀的威風史,這事發生的時候龔小柏都還是個小屁孩兒呢,那正是大字報還貼得滿街都是的時候。兩個武鬥派好死不死的鬧到了策馬街小學門口,非要把學校的老師都給揪出來批鬥,爲了搶這羣被批鬥的可憐人,兩派就打了起來,老師們在被拖來拽去的過程中受了不少傷,還有打紅了眼的乾脆就要當場打死這些“臭老九”。

火柴本來是去看熱鬧的,可發現那些被踢倒在地的“臭老九”中有教過他的老師。火柴上學的時候也不是個好學生,老師們沒少批評他,可因爲火柴家境不好,背地裡也有老師把自己帶的午飯分出一半來給他吃。這份恩,火柴記着。

當時火柴從一個武鬥派手裡奪了把片刀,一邊亂砍一邊喊:“誰他媽的敢碰我老師一根指頭,老子剁了他腦袋!”

一個發了狂的火柴,單槍匹馬地將幾十個武鬥派殺破了膽驅趕出策馬街,他渾身浴血地矗立在長街上,矗立成了那個時代令人難以忘懷的一幕影像。

龔小柏說當年“江湖上誰不景仰你是條漢子”,那真是句大實話。

火柴沉默良久,眼眶突然紅了。

作者有話要說:陰謀詭計什麼好難寫,不過,幸好威震天這個變態做的事還好寫些,總之就是無邏輯無下限無道德無規律嘛~~╮(╯▽╰)╭

因爲失眠,上午快十點了才睡的,起來得晚,碼字的時間也晚,so,就一直拖到了現在。真是抱歉。

關於他的事,大家上微博上搜一下就知道了,非常令人痛心和遺憾。今天聽了這首歌,難過了好久好久。我一直覺得一個人的性取向和他的人品是兩碼事,喜歡同性還是喜歡異性,這和是不是一個正直善良的人毫無關係。可是社會如此嚴苛,喜歡同性的人在這條路上若要坦蕩面對自己的內心,必然會走得非常艱難,但再艱難也還是能堅持下去的,真正可怕的壓力是來自家人的不理解,真正能傷害我們的總是最親的人,哪怕只是無心,哪怕只是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