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主,夫人腹中的孩子怕是...不能再留了!”
書房內,當聽到王神醫的這句結論時,歐陽嬴衍全身的血液似乎凝結成冰,險些暈厥過去,須臾,那種全身冰寒的感覺又被一股沖天的愧疚之意掩蓋,水水之前的氣色總是不好,爲何他一直不曾發現?原來終是保不住。
樓主的心思常人極難讀懂,偏偏一涉及到夫人的事,歐陽嬴衍所有表情都會寫在臉上,王神醫哀嘆一聲,“樓主無須自責,夫人這是被人下了蠱,前幾個月,那蠱與胎兒相生,世上無人能看出究竟,只是孩子大了,那個蠱開始吸食夫人的血肉了,所以纔會這樣。若是等到分娩時,夫人身體的血氣定會被那蠱吸食殆盡,屆時只會一屍兩命。”
蠱毒?究竟是誰這麼大膽子敢對他的水水下蠱?歐陽嬴衍只感覺頭腦一陣發麻,顫抖的問道,“本座只要夫人無事,只要打掉孩子,夫人是否就無事了?”
“不,若是那下蠱之人只針對夫人的孩子,那夫人便沒事,若是那蠱是母子蠱...那情況就糟了。”
這個突來的噩耗就像一個晴天霹靂,讓歐陽嬴衍喪失了一切理智,明明水水就在他的身邊,事情怎會變成這樣?這世上只有水水懂他,若真的不幸...不,沒有不幸,一生一世,碧落黃泉他都不會讓水水離開他。
“你可知道這是什麼蠱?”
王神醫搖搖頭,“蠱是個十分邪惡的東西,世上極難尋得,只在那些極爲少見的族纔會出現。”
一個人的影子漸漸在歐陽嬴衍的腦中成型,他憤怒地捏緊拳頭,幽暗的眸中殺意漸生。
王神醫知道樓主心中應該有了答案,接着道,“我方纔檢查過夫人所服用的藥的藥渣,有一種藥方雖能補養血氣,但是更能促進那隻蠱蟲的生長,那種藥,夫人似乎每月都有服用。每服用一次,那蠱蟲便活躍一次,夫人的身體那個時候便會感不適。”
水水每月服用的那藥他知道,是李晉抓來的,大夫看過是沒有問題的...可那些藥竟能滋養蠱蟲生長,這些未免太巧合了,不是嗎?
爲何水水會喝那些藥?爲何她有時候的態度總是這麼奇怪?爲何他到如今纔看出端倪?是他害了他的水水。
歐陽嬴衍顫抖着開口,“還有何發現?”
孽緣!
王神醫在心中悲嘆一聲,“樓主身體裡的毒折磨了您十幾年,一直沒法子清除。若留着那孩子,等到孩子出生時,夫人會當場...孩子還有一個月的壽命,這個孩子體內的蠱蟲能吸食世上一切毒物,毫無例外,若是留着那孩子,利用孩子身體裡的蠱吸取您所有的毒素,樓主的毒便會徹底解決!”王神醫明白歐陽嬴衍,知曉他定不願犧牲夫人來救自己,因此也不多費口舌勸他利用那個孩子解毒。
難怪水水之前的表情那麼怪異!她曾說過他們一生一世都不會分離,所以她的水水絕不會離她而去,她定然是不知道這個蠱蟲除了能帶走孩子的命,更能帶走她自己的命。
他的重點完全沒放在王神醫所說的那個孩子可以清除他的毒上,他只是知道,水水是爲了救他被人利用,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被人下了蠱。
想到這裡,歐陽嬴衍猛然擡眼,“此事切莫再對第三人提起,尤其是夫人!”
王神醫點頭,夫人出了這麼大的事,依樓主的性情不知還有沒有心思專注大事,他哀嘆一口氣,頗是小心的提醒他道,“樓主,朝中難得有大臣開始支持你,臨天皇如今正廢大力氣誅殺異當,這種關頭,切忌諱分心。”
歐陽嬴衍擡了擡手,“我知道。”說罷,他敲了敲房間的茶桌,頃刻之間,屋內便出現三個服飾一致的人,跪在他身前,等待領命,稟報道,“主子,今日夫人收到一封信,後來夫人讓十九扮作她的樣子,去城外的茶鋪見一個人,十九到了那裡,卻遭人埋伏算計。”
歐陽嬴衍眯了眯眼,“夫人可曾說那人是誰?”
“不曾!”
屋中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能令曦兒如此緊張的只會是子毅的事,但這次顯然是有人利用這件事對付水水。歐陽嬴衍的呼吸漸漸急促,久久不語,眼中夾雜着痛心,不忍而又狠戾的感情,似乎是在思索着什麼事,最終,他纔開口,“那老傢伙身邊還有個衷心耿耿的國師,去叫玉錦去一趟太師府勸說國師,無論是否成功,讓玉錦必須去一趟,記得張揚些!”
曾以爲在黑暗中生活久了,應該要顧惜親情,但是他竟然將殺意打到了水水身上!這世上容忍永遠是披着善良外衣的魔鬼,最終會將自己打入地獄。這些年的折磨,他之前竟還想着放這個父親一馬,簡直可笑。
有的時候,他遠不如水水果斷。
從今以後,那些人曾今帶給他和水水傷害的人,他決不再留情!
太師原本想借無緣之名引楚曦出來,不曾想過她似乎識破了他的計謀,一直不曾出現。這個平國郡主,是他太小看她了,能憑藉一己孤弱的力量搬到顯赫劉家,手握重權的右相和成王,定是個心性堅韌,思緒穩重的人,歐陽嬴衍身邊的,沒有一個好對付。
皇上已然下了鐵令,這次必須除掉歐陽嬴衍,可這段時間御林軍幾乎將京城翻了一遍都找不到他絲毫影子,所以那太師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與無影樓關係錯綜複雜的三大世家。
正當他要進宮見臨天皇的時候,一個意想不到的貴客來訪,耽誤了他進宮的時辰。自從歐陽嬴衍太子之位被廢后,左相也被罷官,不少人都知曉,這個左相花了大半天的時間勸他識時務。
“一個會背叛主子的人歐陽嬴衍會用嗎?玉公子,太子衍該知道,大內侍衛是永遠不會背叛皇上的,皇上對人不信任,就連我,也有人在暗中監視,你們這麼做,無非就是讓皇上對我起猜疑!偏偏這麼做,老夫有沒有辦法,是嗎?”
玉錦失笑,“趙太師果真是慧眼,被你看出來了,既然太師這麼聰明,自然有法子令皇上消除顧慮的是嗎?那我便不打擾了!”
“哼!”那趙太師一甩衣袖,大內侍衛都是孤兒出生,終身不能娶妻,窮盡一生,都爲臨天皇所用,歐陽嬴衍這次的行爲實在卑鄙。
翌日上朝的時候,那趙太師才得知昨日皇上派御林軍捉拿御使,上卿幾位大人,不曾想他們個個都投奔逆賊歐陽嬴衍,公然拒捕,這幾個人當初都對皇上忠心耿耿,如今倒戈相向,竟散播謠言,假稱皇上曾下旨對淮南城進行屠戮。
歐陽嬴衍位居深宮,不問朝事多年,忍常人所不能忍,韜光養晦,近五年以來的新科進士,當朝爲官的有十幾人實際身份都是東宮太子暗衛。
楚曦醒來的時候已到了第二天的黃昏,歐陽嬴衍就坐在她的旁邊,微眯着眼睛,因爲一整夜的疲累而在小憩。
楚曦心中一怔,他莫不是一直沒離開,又忘記了每日必做的一次祛毒?
一定是,看着他蒼白的容顏,楚曦皺了皺眉,一手撐着牀榻,一手摟着隆起的腹部,小心翼翼的往上坐了起來。
“水水,你醒啦?”淺睡中的男子被身邊的動靜驚醒,遂連忙扶楚曦坐好。
楚曦點頭,這個時候發覺歐陽嬴衍不但臉色蒼白,黝黑的眼睛周圍竟佈滿了血絲,像是受了什麼嚴重的打擊,楚曦遂不自覺的將雙手移到腹部,輕輕撫摸了一週,便不安的問道,“昨日可能是吃錯了東西,大夫...怎麼說?”
歐陽嬴衍起身做到牀沿,讓楚曦的背貼着他的胸膛,不久,有下人送來一碗熱騰騰的藥水,便退了下去,歐陽嬴衍臉上閃過一絲怪異的神色,便端起藥碗,正要喂楚曦,楚曦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嬴衍,這裡不是不會讓人來麼?怎麼會有個丫頭?”
“無礙,水水,她是暗衛,只是讓她來照顧你。先喝藥!”
楚曦狐疑地點了點頭,也不做多想,張口乖巧的喝着男子給她喂的藥。
“今日的藥和往日安胎藥的味道不太一樣?”
歐陽嬴衍動作一頓,扯出一絲痛苦的笑,“水水,對不起。”
“嗯?”
“只要你信我,我一生一世都會陪在你身邊,不管怎樣,我都會比你多活三天...”
他今日的話很是奇怪,楚曦來不及多想,下腹之處又傳來一陣刀絞般的痛,她緊擰着五官,耳邊傳來的話漸漸變得模糊,只有那個溫熱的懷抱是如此的真實。
“無論如何,保住夫人的性命!”
“水水...”
此刻的楚曦彷彿墮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暗深淵,下腹處一波一波的痛楚折磨得她痛苦不堪,耳邊難辨真實的話更讓她辨不清方向。
很久,她彷彿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都被鮮血包圍着,而那些液體正不斷的從她的□汩汩流出。
前世恐懼的記憶洶涌而來,她彷彿又回到了那個臨死的時候,她和孩子絕望的死在一灘鮮血中。
“舅舅...”她在那噩夢中痛苦地呢喃着,耳邊卻傳來一陣熟悉的呼喚聲,那聲音中帶着濃烈關切與擔憂。
是嬴衍!
楚曦憤力地睜開死似被壓了千斤重物的眼皮,嬴衍在她身邊,屋中充斥着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味兒,讓人幾欲作嘔。
開始傷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