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帝都離開的時候,天還沒亮。
天蠶帶着程子涵,直接從家裡出發,通過傳送陣,傳送到了西京,然後再從西京到白城。
白城裡面,此時已經看不到幾個人了,從傳送陣裡面出來,入目都是一片的荒涼景色。
風吹來的時候,捲起幾片落葉,在半空中飛舞旋轉,最後才落到地面上。
程子涵的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沒有說話。
路過西京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朝着沈家駐地的位置看去,總是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對了,是在意識之海里面,那些斷斷續續不甚完整的記憶。
似乎是被誰強行灌入她的大腦之中的,但是此時的她元力流失太過嚴重,而且半邊身子的經脈都已經變成了廢脈了,血管不通,氣血不通,元力也無法流轉。
至於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似乎下半身的所有細胞,都死了一般,失去了與身體的所有感應,不管對那一雙腿做什麼,都沒有任何的感覺。
這次要去的目的地是大邙山。
按照天蠶的說法,如今暫時來說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大邙山了。
而且褚忠海他們都已經退到了大邙山去了,這個時候過去,對於程子涵來說是最安全的。
褚忠海怎麼也是個五級煉藥師,應該懂不少的醫理的,程子涵也抱着最後的一線希望,跟着天蠶和韓靳辰,前往大邙山。
清鎮是最後一站。
清鎮並不如之前經過的那些城市一般的荒蕪,相反,這裡人聲鼎沸,人來人往,似乎完全不知道將會有浩劫到來一般。
程子涵不解的看向韓靳辰和天蠶,這種時候,所有有人的地方,都應該疏散人羣纔對。
一旦魔嬰破除了莽蒼的封印出來,肯定會朝着人氣鼎盛的位置而去,這不是有意吸引魔嬰過來嗎?
而且吞噬了母體的魔嬰,肯定已經具備了人類的智慧,甚至可能超出人類預期的智慧了。
他將會帶來什麼樣的災難,誰也無法預計。
但是看這裡的人,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淡然的表情,神色自若,似乎完全不知道危險一般。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清鎮這裡本來距離帝都就很遠,很可能是皇家下達了命令,封鎖所有的消息,不讓這裡的居民知道。
第二種就是這裡的人,根本就不怕死。程子涵也在清鎮待過一段時間,她對這裡的人自然也是有些瞭解的。
而且,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不怕死的人?
“別看了,我們走吧。”韓靳辰淡淡的掃了一眼,他曾經站在過這個位置,所以自然是知道這是爲什麼了。
雲羅國的上位者,已經決定了要放棄這裡的人了。
推着程子涵坐着的輪椅,韓靳辰大步的朝着城外走去。
程子涵將目光收了回來,沉默着。
天蠶就安靜的站在一旁。
三個人很快就出了清鎮,從這裡到大邙山,就只有靠走的了。
因爲程子涵坐的是輪椅,所以韓靳辰在清鎮租了一輛角馬車。
從沈家駐地出來以後,因爲程子涵昏迷,所以褚忠海已經回去安置煉藥師公會裡面的那些煉藥師去了,他們是從那個時候分開的。
現在程子涵的雙腿突然廢了,韓靳辰心裡自然是着急了,所以現在巴不得馬上就到達大邙山找到褚忠海,讓他給程子涵看看,到底程子涵的雙腿是怎麼回事。
角馬車比走路快多了,只半天的時間,三人就來到了大邙山的腳下了。
這裡就不能用車了,只能用走的。
在山腳下,看到了大批的皇城衛軍,應該都是艾可薇他們帶過來的人。
雲羅國的國王已經離開雲羅國到別的國家去了,留下來的也就只有艾可薇,艾可西還有幾個皇子公主的。
下面的衛軍看到程子涵等人,並沒有阻攔。
“程公子,你終於來了。公主和皇子讓我們在這裡等着,你一到達了,馬上就送你上山。”一個衛軍領隊模樣的男子走了過來,恭恭敬敬的道。
程子涵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
幾個衛軍馬上就過來,將程子涵乘坐的輪椅擡了起來,搖搖晃晃的就往山上走去。
都是有修爲的人,走起來自然是要快些了。
反正是要比程子涵自己推着輪椅快的。
想到這裡,程子涵的心裡未免又苦澀了起來。
回來那麼多年,什麼風風雨雨都經歷過了,死都死過幾次的人,卻從來沒有試過這次一般的沮喪。
變成了一個廢人。
呵呵。
想到自己居然連上山都需要專人護送,程子涵的心裡未免又苦澀了起來。
只是一路上,她並沒有發現,當初在白城被她無意中買下的那一條血色手鍊,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散發着柔和的淡紅色的光芒,伴隨着每一次的光芒閃爍,一絲絲的紅色氣體,便悄然的進入了她的體內,潤養着她的身體。
只是她被殘廢的打擊弄得沮喪了,根本就沒有留意到這些。
而且,被她丟棄在儲物戒指裡面很久很久的那一顆血色的珠子,此時也是在散發着淡淡的紅光,似乎是在與那血色手鍊遙相映照一般。
在她的儲物戒指裡面,有太多的寶貝了,很多都已經被她忘記了。
在衛軍的護送下,一行人順利的抵達了玉陶他們的住處。
此時玉翠兒正在忙碌着招呼這次前來這裡的人,因爲人數太多了,連住的地方都不夠了,艾可薇又命令手下的人在玉竹林周圍搭建了不少的竹屋。
此時這裡一棟棟的竹屋錯落有致,看着儼然是一個小型的村落了。
看到程子涵到了,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朝着她走了過來。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褚忠海了。
“好徒兒,你怎麼了?身體哪裡不舒服?快給師傅看看。”褚忠海有些日子沒看到程子涵了,那日看到她昏迷被天蠶和韓靳辰帶了出來,他心裡不知道多着急。
但是韓靳辰讓他馬上回去安排所有的煉藥師撤退,離開雲羅國,所以他便先回去料理這些事情了。
這些天天天都擔心着程子涵的情況,只是不能回去帝都看她,都快着急死了。
看着程子涵的臉色紅潤,倒是不像有什麼問題,偏偏又坐在輪椅上面。
程子涵苦澀的笑了笑,同時也是有些窩心,“師傅,我沒事,就像你看到的這樣,這雙腿,廢了而已。”
“廢了?讓我來看看。”褚忠海說着,直接便抓起了程子涵的手,拇指和食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爲她把脈。
脈搏正常。
他又將自己的元力探入了程子涵的體內,元力在她的身體裡面遊走了一週,褚忠海的眉頭不由皺了起來。
“怪哉,這脈象看着是正常的,沒有什麼內傷。但是偏偏全身的經脈到了腰部以後,就突然都斷了,好像是生生的被什麼力量切斷了一般,再也不能聯繫起來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子涵,在你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褚忠海放開了程子涵的手,摸着下巴沉吟着問道。
程子涵想了想,才輕輕的搖了搖頭,“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我甚至沒有跟魔嬰交手,就被父親他們帶走了。而且出來的時候,我意識還是清楚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沒有了所有的意識了。”
程子涵總是覺得自己的記憶好像缺了一塊。
她也有問過韓靳辰和天蠶,但是他們都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
韓靳辰到達的時候,只看到程子涵蹲在那白玉龍紋柱子面前,然後便看到魔嬰咬了她的脖子。
難道是因爲魔嬰咬了她?吸了她的血液和元力,在無形中,傷了她的經脈嗎?
但是脖子,肩膀,手掌,上面似乎沒有什麼經脈跟腰部聯繫在一起。
“那真是怪了,我研究煉藥那麼多年,精通醫理,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症狀。這經脈斷的太奇怪也太整齊了,這段時間你先彆着急,我先去翻翻一些古籍,看看有沒有關於這個的記載。”褚忠海說着便急急地轉身走了,他直接回去鑽進自己的屋子裡面翻書去了。
程子涵苦澀的笑了笑,腿能不能好她不在乎了,大不了就是一個瘸子,但是魔嬰卻是必須要解決了。
而且現在莽蒼還生死未卜,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經過西京的時候,她的心裡那一股不安,讓她有些害怕。
若是莽蒼出了什麼意外的話,那可怎麼辦?
“師傅,沒事的,先進去休息一下,肯定會有辦法的。”艾可薇不懂得安慰別人,所以站到程子涵的面前,糾結了半天,才說了那麼一句話。
說完了以後,她馬上就吩咐人將程子涵帶到準備好的屋子休息去了。
爲程子涵準備的是一間竹屋,跟其他的竹屋差不多,只是門口有一個專門供輪椅上下的樓梯罷了。
程子涵到現在心情也是平復下來了,當務之急不是傷心或者難過,必須要積極地想辦法解決問題。
莽蒼出事了,她不能倒下,必須要想辦法將莽蒼救回來。
那麼久以來都是莽蒼在救她,這次也該是她爲莽蒼做點什麼的時候了。
而且,韓奕還在韓家禁地裡面,等着她去救,她絕對不能倒下了!
沈家現在已經滅了,但是比沈家更可怕的敵人,魔嬰又降世了,她需要做的事情很多。
莽蒼在離開之前,將樹靈空間交給她,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看來要找個機會進去樹靈空間看看了,莽蒼說過樹靈空間裡面有一個藏經閣,裡面有各種珍貴的珍寶和古籍。
說不定裡面就有關於她現在這種狀況的記載,也許可以找到破解的辦法也不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奔波了一天,也是累了。
程子涵乾脆休息。
只是雙腿行動不方便真是麻煩,想要爬到牀上去都那麼麻煩。
程子涵嘆着氣,推着輪椅慢慢的移動到了牀邊,先將輪椅的手動剎車按了下來,防止輪椅移動,隨後雙手撐着輪椅的扶手,用力一撐,整個身體便凌空飄了起來,她抄起一隻手,朝着輪椅上面一拍,身體便穩穩當當的落在了牀上了。
牀上都鋪了厚厚的軟墊,這樣摔下去,身體也只是彈了起來,然後彈跳了幾下,並沒有太過明顯的疼痛感。
程子涵閉上了眼睛,開始休息。
此時,在外面,韓靳辰等人卻是圍在了一起商量着對策。
“魔嬰不知道會被困住多久,西京那邊還是要留個人監視着,一旦有什麼動靜,就要馬上通知我們,如果魔嬰真的掙脫了封印出來的話,我們也好有個準備。”艾可西頂着一張包子臉,卻是說着與那一張臉不相稱的老成的話。
畢竟是皇室中人,雖然還不是上位者,但是這方面的倒是學了不少。
“這個我贊成,那裡確實是需要安排有人留守。”褚忠海點頭表示同意。
其他人對此也沒有意見,只是在考慮到底要派什麼人去。
金莎第一個站了出來,“就派我們天煞的人去吧,我們是傭兵,在隱匿自己的行蹤還有情報方面還是比較擅長的,如果大家相信我的話,就把這個任務交給我吧。”
這次的大戰,天煞傭兵團做的事情太少了,這讓金莎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是在拖了程子涵的後腿。
如今即使是可以幫她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她也覺得很滿足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最後便同意了金莎的建議。
不過艾可西又補充了一句:“我們皇室也會安排兩個人協助,到時候金小姐可以儘管的吩咐。”
艾可西絕對的紳士。
金莎對着他淡淡的點了點頭。
“既然決定了,那現在馬上就安排人過去吧,事不宜遲,那邊隨時都可能會有突發狀況發生,不能拖延了。”艾可薇看了金莎一眼,才沉穩的道。
衆人都沒有意見,金莎馬上就安排了雷昂去準備了。
雷昂安排了三個人過去監察,皇家這裡也安排了兩個協助,五個人直接就下山前往西京了。
再回到會議現場。
氣氛還是沉重壓抑的,因爲這次的事態太過嚴重了。
“現在子涵雙腿行動不便,不能行動,這段時間大家都注意一點,不要隨便去煩她。”褚忠海手裡還抱着一本書,不停的翻看着,一邊冷冷的說道。
“是,祖師爺。”艾可薇和艾可西點了點頭,知道褚忠海是對他們說的。
褚忠海淡淡的點了點頭,“還有,這段時間也不要來找我煩我了,我要去看書,看看有沒有哪本古籍記載着關於程子涵的情況的書。”
褚忠海說完就直接轉身離開了,也不管這裡的事情了。
“我們褚老就是這樣,他心裡掛記着他的好徒兒,大家見諒一下。”煉藥師公會的副會長此時頂上了褚忠海的位置坐了過來,笑着解釋。
明智新,煉藥師公會的副會長,四級煉藥師。
他一直都在各地的煉藥師公會奔走忙碌的,也是在這次突然出事,才急急地趕回來的。
“大家都理解的。”艾可薇對着他淡淡的笑了笑,又回到了正題上來了。
“大邙山這裡的防禦那麼森嚴,附近村落的村民,應該很快就會發現端倪的。現在大部分的城市都已經空了,唯獨清鎮這邊還沒有通知下來,但是紙包不住火,應該用不了多久,他們也會收到消息,可能會大規模的離開清鎮,前往其他的城市,或者是乾脆進入暮野森林裡面。”
“大家都知道了,暮野森林裡面都是兇獸出沒,如果是有大批的人進入裡面的話,很容易會引起兇獸狂潮,到時候會發生什麼事情,都不可預知。而我們現在已經沒有精力和時間去理會這些事情了,所以唯一的辦法,就只有封鎖清鎮,禁止裡面的任何人離開。大家對此有什麼意見?”艾可西繼續裝着他的老成。
“我反對。”就在所有人都沉默的時候,一個脆生生的聲音突然闖了進來。
衆人紛紛回頭,只看到程子涵推着輪椅慢慢的靠過來了。
“師傅。”艾可薇連忙站了起來,過去將程子涵推了過來。
“我反對,這是不人道的。我不管你們上位者的決策,但是我希望不要犧牲任何人,這個是我的底線。即使到時候魔嬰真的突破封印出來了,直接闖入了大邙山,我們也不能讓那些無辜的民衆因爲我們而犧牲。”程子涵繼續冷冷的陳述着自己的觀點。
艾可西輕輕的皺起了眉頭,看向程子涵,“師傅,作爲一個上位者,是不需要婦人之仁的。”
這個也是他一直接受的教育。
“這個不是婦人之仁。我們沒有權利剝奪別人生存下去的權利,這只是一個基本的人道主義精神罷了。艾可西,或者你不能理解我的想法,就好像我無法贊同你的想法。但是,寧願戰死,也不推無辜的人去當自己的擋箭牌,我覺得這個是作爲一個仁君必須具備的。”程子涵依舊淡淡的重複着自己的觀點。
艾可西沉默。
艾可薇連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師傅,皇兄,你們別吵了。這樣吧,我們通知清鎮的人,至於誰要離開,誰要留下,就看他們的意願了,我們也把利害關係分析給他們,如果有人願意留下不怕死的,那就留下來,你們說這樣好不好?”
程子涵點了點頭,剛剛想要繼續說話,突然感覺到腰椎的位置一陣的刺痛,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