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要到酉時三刻纔開始,離此時還有差不多一個時辰,蒙書禮和蒙書棋早就不見了人影,蒙書雅也一直沒見到,蒙程在位置上蠢蠢欲動,“五姐姐,咱們也去逛逛吧?”
御花園里人聲漸沸,各家夫人少奶奶及少出門的小姐們,此時都找到了自己的小團隊,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蒙書悅看坐在身邊一直小動作不停的蒙程,心生不忍,“走吧,帶你去逛一下。”
蒙程聽了高興得差點要跳起來。
今日御花園全面開放,百年古木藤蘿,花木扶疏,假山嶙峋,濃蔭翠華欲滴,蒙程對什麼都感到新奇,漫無目的隨處走,僻靜處驚擾了幽會的鴛鴦若干對……
此時夕陽火紅,綠蔭幽幽,兩人略顯尷尬奔跑在石徹的迴廊中。直跑出好遠,見到碧湖之中,荷葉遮天蔽日,一座精緻卻又透着古樸氣息的建築坐落在水中央,水閣八面通風,並無圍欄,湖面上的風吹過清脆的荷葉,從水閣中穿行而過,撩動掛在水閣中那一層層青色的紗帳翩翩欲飛。
“姐姐,我們去那!”那裡寬敞透亮,再不會有人敢去那裡幽會了吧?
“好!”
蒙程拉起她的手,快步穿行,狀似無意地問:“姐姐有心上人了嗎?”有心上人就會做那樣的事了吧?
“沒有。你懂什麼叫心上人嗎?”
蒙書悅完全沒有看到他臉上突然放鬆的神情,提着的一口氣緩緩吐出來,輕哼着說:“我當然懂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不錯嘛,連這個都會背了。”
就在兩人離入口還差十幾丈遠的時候,皇六子、七子手裡各抓一個人,跑進了水閣。明明是四個人進去,看過去,卻只能見到皇六和皇七。不一會,兩人擺好了姿勢,笛聲清揚,簫聲低咽,一首樂曲悠揚響起,令人心曠神怡。
與此同時,一羣女子簇擁着兩位粉妝玉琢的女娃娃走過,對着水閣裡的兩人指指點點,笑聲飛揚。
而水閣裡的兩人淡定的吹着樂曲,目光悠遠,紗帳隨風而起,使得兩人身影顯得虛無縹緲,好似謫仙一般。
蒙書悅啞然失笑,這兩位主子纔多大點,竟然也會這一套了?不過那兩個女娃娃的身份還有待確認,前世關於這兩位主的記憶不多,也沒聽說他們曾心儀何人,都是年齡到了,按皇帝的旨意娶了妻。
女子們在花徑中逗留了半盞茶的時間,才磨磨蹭蹭的走了。等她們的身影一消失,樂聲便停了。
蒙書悅帶着蒙程正準備離開,卻聽到裡面傳來打罵聲。不知躲在哪裡的一個少年掙扎着跑了出來,皇六和皇七就合力對付起剩下的那個少年:“讓你教訓我!你再厲害又能怎樣?天正說不出兵就不出兵,西漢馬上就亡了,你一個亡國公主有什麼好囂張的……”
蒙書悅腳步一頓,而蒙程瞪大眼睛發問:“爲什麼他們要打人?他們是誰?”
雪珂好好地坐在宴會場上,皇六和皇七教訓的這個少年,能讓他們這麼大火氣
的,就只剩下西漢的那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小皇子了。
“姐姐,我們要不要去幫他?”
蒙書悅搖頭,怎麼幫?水閣通透,根本沒有藏身之處,“他們是皇子,我們惹不起。走吧!”
蒙程卻頓在原地,“可是他好可憐……”
“另一個少年都能跑出來,人不自救,豈能得天助?再說我們能救他一次,還能次次都救得上嗎?”
蒙程一愣,磨蹭着不肯走,蒙書悅感慨,到底是年少無知,準備再勸。蒙程卻突然弓下身子,拉着她一起伏下來。
蒙書悅正疑惑着,卻聽到他高聲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前面的水閣風景正好,不如邀諸位小姐前往賞荷。”
越清麟動作一頓,凝神細聽,好像真有人往這邊走來,心裡稍覺有異,卻也怕被人看到了,趕緊拉着越清鯉迅速離開。
蒙書悅一笑,蒙程已經跑了進去,扶起了祝安,關切地問:“你怎麼樣啊?你怎麼那麼傻呢?他們打你,你就跑啊!”
祝安好似渾不在意般,眼底如死水一般平靜無波,擦去嘴邊的血跡,一言不發就要離開。
蒙書悅暗暗心驚,雪珂,你連自己的胞弟都不關心……攔住他,從袖袋裡掏出一瓶藥來,“這個藥,吃了有好處。”
祝安看都沒看一眼,握着長簫,慢慢走遠了。
蒙程滿臉詫異,“他怎麼……這樣啊……”最起碼也要道一次謝吧?
蒙書悅笑着安撫他,“你很有辦法嘛!剛纔怎麼想到的?”
“皇宮裡皇帝皇后最大,然後就是太子了,他們是普通皇子,太子肯定能嚇住他們,我就試了試。姐姐,你說我是不是做錯了?”
蒙書悅搖頭,“不,你做的很好。只是有些人他並不希望自己狼狽的一面被別人知道。”
蒙程似懂非懂地點頭。
發生了這樣的事,也沒有了繼續逛下去的心思,便開始往回走。
宴會開始後,柔妃、恭妃遲遲不見皇六、皇七前來,着人去尋,半個時辰之後,侍衛們在西北角,通往逸趣閣的高臺下發現了越清麟的屍體,而越清鯉暈倒在一旁,手裡還拿着一柄血跡斑斑的鈍刀,手臉上也全都是血。
聽說越清麟死相極慘,身首分離,血流了滿地,柔妃哭喊着瘋了一般撲上去。越清鯉幽幽醒來,完全搞不懂狀況,看看衆人,再看看自己,是他殺了六皇兄嗎?
皇帝震怒,責令廷尉屬嚴查,並當場發落了當日御花園的值守侍衛和一干宮人,發生了殺人這麼大的事情,竟無一人極早發現,他養這麼多人是做什麼用的?
御花園侍衛長和管事太監瑟瑟發抖地領了罰,積極配合廷尉屬查案,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進來殺皇子呢?所有人進宮都是不能帶任何武器的,那把鈍刀是從哪裡來的?
有宮人稟告說,六皇子和七皇子年初開始學武藝,鈍刀是他們練習時用的。
還有六皇子宮殿裡的宮人說,六皇子的鈍刀一個月前就不見了。兩把鈍刀也沒有任
何標識,六皇子和七皇子兩人的東西向來不分彼此,這把鈍刀也無法斷定是誰的。
案情撲朔迷離,好好的宴會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皇帝、皇后也無心再操持,吩咐各位官眷吃飽喝足就各自散了。
消息靈通的便知道了這回事,爲避嫌趕緊地便離席出宮。只有不知情的,還喜樂融融,繼續吃喝玩樂。蒙書雅過來告知事情的時候,蒙書悅直覺地看向雪珂的方向,她早已離席,不知爲何,她的腦海裡卻閃過一個沉默隱忍身影。
柔妃是急瘋了纔會懷疑是皇七下的手吧,而那個隱忍的少年有這麼大的魄力嗎?還是有人暗中助了他?
“程弟呢?”走在前面的蒙書雅突然回頭問,“四妹也不見了!”
蒙書悅回頭,蒙程剛纔不是還拉着她的手嗎?什麼時候放開了?蒙書棋走在最後,什麼時候也不見了?
宴會不歡而散,聚集了近千人的御花園,四個出口方向都擠滿了人,燈火昏暗,放眼望去,哪裡看得清哪一張臉是誰?
“回頭去找!”蒙書雅當機立斷,率先回頭,一邊向相熟的人詢問,一邊擠着前行。衆人卻一致搖頭,發生了這樣的事,誰還顧忌到旁人?都是與自家人匯合,越早離開越好。
她們此時如一條逆流的魚在人海中穿行,異常艱難,蒙書禮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蒙書悅趕緊回身扶住她,越往前人越多,逆行更困難,“二姐,你先離開,在馬車上等我們。”
蒙書禮點頭,這麼黑又這麼多人,她不想自己出事,第一次向這個自己一直敵視的妹妹,發出善意,叮囑道:“你自己小心,謹防有詐,假如……”
蒙書悅拍拍她的手,不等她話說完,就扭頭繼續在人海中逆行了。蒙書禮看着她艱難穿行的背影,輕輕把沒說完的話說出來:“假如蒙程救不回來,我也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循着來路,都快找到宴會現場了,還沒見到蒙程和蒙書棋的影子。在一個岔路口,蒙書雅問:“分開找?”
蒙書悅點頭。
“你走哪一邊?”
一條通往蓮塘水閣,一條通往樓外樓的水榭,蒙書悅選了水榭。
蒙書雅淡笑,就知道她會選擇那一條路,每次只要出現岔路,只要前面沒有阻礙,她總是習慣右拐。而這一次,她死定了!
越往前燈火越昏暗,蒙書悅心裡正打退堂鼓,突然一個紅色的身影闖進眼簾,旁邊還有悉悉嗦嗦的聲音傳來。
蒙書悅一回頭,就看到一個灰色的高大身影往她來的方向跑去,心裡大怒,什麼時候了,蒙書棋還敢私會男子?快步追上去,誰知前面那個身影反而越跑越快,她心裡暗暗疑惑,莫非她看錯了?有人故意用蒙書棋的紅衣來引誘她?
前面一片黑暗,透露着危險的氣息,蒙書悅停住腳步,凝神細聽,太安靜了!樓外樓是御花園的盛景之一,之前聚集的人最多,怎麼可能這麼快退得一乾二淨?
果斷轉身回走。
“五姐姐……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