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悅卻緩緩搖頭,當爲他在皇極寺擋刀時,她沒有發現自己的情意。得知她有危險時,他數次遠奔來救,她沒有發現他的情意。在西郡落崖之前,她願以身犯險,只爲越宮璃能放他一馬,她對華無尤說,帶他離開,告訴他好好活下去,她還是沒有發現自己的情意。
而這一刻,她真不希望是最後一刻……
“咔!”一聲細微的聲音,卻好似一個驚雷一般打在了兩人的腦海之中,沉重的石門在他們前方十來步,在這最後關頭,轟然洞開!
兩人還有片刻的呆愣,而身後赤紅的火光和鋪天蓋地的岩漿灰塵,已經將越宮景繁重的禮服下襬熊熊燃燒起來。
越宮景揮劍斬斷燃燒的布料,不知從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蒙書悅抱起背在背上。迅猛的跳起,躍過幾道攔路的殘垣斷壁。
空氣裡的溫度幾乎讓人無法忍受,蒙書悅飛揚的髮絲在空氣中發出焦糊的臭味,一逃出來,就大喊:“快!把門關上!”然後,猛地怔住……
越宮景猛地停住腳步,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燃燒的吊橋!除了火焰,看不見任何東西。
蒙書悅回過頭去,只見身後赤紅色的岩漿已經迅速的向兩人蔓延而來,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這前後竟然都是火海,不愧是火焰殿堂。兩人面面相覷,都看見對方眼中燃燒的火焰。她跳下來,趕緊尋找關門機關。
越宮景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一邊低頭看了眼下面深達數十丈的溝渠,不由臉色不斷的變換。
轟隆一聲,身後的石門被沉重的關上。無數的熱浪火焰瞬間全數撲在石門之上,蒙書悅來不及收回的手掌,一陣灼痛,只見那原本黑色的石門,竟在剎那間赤紅一片,好似被烈焰炙烤的鐵板一樣。
“怎麼辦?”死守在這裡也不是辦法,可前面的吊橋還是見不到頭,難道真的還是死路一條?
烈火炙烤,兩人臉上連汗珠都沒有,因爲一出來就被烤乾了。
那熊熊的火焰把吊橋燒成詭異的妖藍,越宮景不由下意識的抓緊她的手。
蒙書悅一手支撐着他,一手緊緊的回握着他的手,堅定地說:“我們闖過去!”反正後面已經是死路一條了,也許這前面有一線生機呢?
說罷加力帶着越宮景急速衝進火海。
熱!閉上眼睛的越宮景只覺得一瞬間全身燙的要燃燒起來,但是也只有那麼一瞬間的感覺,過後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越宮景頓時睜開雙眼,見前方不遠處就是正殿宮門,而火海已經在他們的身後。
蒙書悅淡淡地說:“不是火。”
直到看見那妖藍色,她纔想起來,之前捉弄雪珂,讓東方配的一個配方,像火又不是火。東方說這種東西有點像冥火,夏天常見於乾燥的埋骨之地,並不是純粹的火焰,而是一種特殊礦石製造出來的東西。
更何況這吊橋是唯一溝通正殿與四奉殿的橋樑,這火也不知是什麼時候燒起來的,像剛纔那漢白玉柱都能被岩漿熔化
,而這橋樑卻依然完好,所以她才那麼肯定,帶着他衝進來。
宮門在他們面前緩緩打開,而這一次正殿之中,又將帶給他們什麼樣的磨難?
但讓兩人目瞪口呆的是,石門之後是一片青草地,還有茂密的竹林,清幽的小橋流水,鮮豔嫵媚的朵朵鮮花,蝙躚的飄逸彩蝶,半空之中還掛着一輪碩大的,明晃晃的太陽!
蒙書悅第一反應是自己眼睛壞了,揉了半天才發現自己沒有看錯,張口結舌的拉了拉越宮景的衣角,磕磕巴巴地問道:“我們有沒有走錯地方?”
越宮景面上的驚訝不亞於她,皇陵之中竟然還有這種地方存在?他們不是沒有走錯,而是一直在走錯!
他緩步上前,伸手推開前面的籬笆小門,上好的芝蘭香氣幽幽的傳了出來。這裡溫度宜人,不像外面那麼冷,也不像剛纔西殿那麼熱。
林子很大,一眼都看不到邊,微風一吹,嘩嘩的聲音響徹耳際。半空之中,類似太陽一般的明黃色物體,播灑着暖融融的光輝。遍地的鮮花淺草,清脆柔綠的一片,蝴蝶飛鳥穿梭在竹林花海之中,顯得十分和諧。
幽靜的林子裡,活蹦亂跳的兔子不時的探出腦袋,溫順的小鹿好奇的看着兩人,很是驚奇的樣子,黃鸝一般的飛鳥嘰嘰喳喳的在林間鳴叫,聲音清脆悅耳。蒙書悅看着這一切,就覺得像是夢境般不真實。
直到竹林深處,一棟似曾相識的竹樓出現在眼前,想到在西殿看過的圖紋,腦袋裡就一陣刺痛傳來,不小心叫出了聲。
越宮景趕緊跑過來,緊張地問:“怎麼了?”
蒙書悅不想讓他擔心,淺笑着搖頭,“好像踩到石子了。”
越宮景疑惑地看着她,再看看青石板鋪出來的光潔路面,哪裡來的石子?見她面色如常,也不強究,拉着她的手,一起踏入了竹樓。
院子裡,雜亂生長着野花野草,左右兩排竹管緩緩流着清水,右邊的還冒着霧氣,伸手一探,竟然是溫熱的。
除此之外,和她在崖底住過的竹樓格局一樣,房間卻寬敞得多。竹製的長几,長几上擺着一個托盤,上面茶壺茶杯齊備,是一套淡雅素淨的竹製器皿,十分精緻。竹製的小椅擺放在四周。竹牀上,搖放着整齊的被褥,青色的帷帳在碧色的竹牀上緩緩的飄蕩。
門前,甚至還放着一隻淡青色的竹桶,椅子後面,是一個巨大的書架,上面滿滿的都是厚實古撲的書籍。白色的清雅燭臺掛在竹壁上,箱子櫃子全都恰到好處的擺放在屋子的角落裡。
整個屋子都是清靜幽雅,連灰塵都沒有,看起來像是有人常住,而主人剛剛走開。書架上,櫃子裡,都放着赭翥族纔有的避塵珠!
越宮景走了一圈,也暗暗心驚,皇陵裡不會有活人存在,這一處屋子,及外面的景象又當如何解釋?看着蒙書悅拿着一顆透明珠子發呆,走過來問:“你手裡拿着什麼?”
“哦……”蒙書悅看他一眼,正準備把珠子放回原處,他卻走過來,接了過去,看
着裡面還在活動的小蟲,很是驚訝:“這是什麼?”
“這叫避塵珠。裡面的小蟲是一種蠱蟲,雌雄同體,以空氣中的灰塵爲食,三年產一卵,卵生即亡。”
這麼好用的東西,他竟然沒有聽說過。怪不得這裡乾淨得像有人天天打掃一樣,只是……“你怎麼知道的?”
“東方手上就有。”
越宮景愣了一下,知道大夫們的某些怪癖,沒有繼續問,上下打量着她狼狽的裝扮,說:“我看到屋子後面有一處溫泉,你去洗洗吧。如果沒有危險,我們在這裡休整兩天。”那些小動物都能在此安居,說明這裡很安全,有吃有喝又有睡的,他們真應該要多留兩天。
蒙書悅點頭,翻開箱子,滿滿的都是女子的日常衣物,從內到外,乾淨素氣,還散發着淡淡的清香。再打開另一個,則全都是男子的衣服。
ωwш ⊕тTkan ⊕¢ Ο
循着越宮景指的方向,一路走到竹林深處,翠竹的團團圍繞之下,一汪熱氣騰騰的泉水出現在眼前。泡進去,除了入水那一下子,腳板和手掌的傷處微有些疼,全身四肢百骸都泛着舒服到死的感覺。
蒙書悅洗好出來,她用竹桶打了一桶水過來,他身上傷口太多,泡了水反而不好。
越宮景已經丟開外袍,只着一身天青色錦衣,衣服上沁着斑斑血跡。他卻全然不顧,在竹樓下生了火,正處理一隻肥兔子,還真是天大地大沒有吃飯大。
感覺到她的目光,回頭一笑:“去樓上搬兩張椅子下來,很快就有的吃了。”他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吃完這隻兔子,再去打!
蒙書悅不忍打擊他的積極性,從樓上搬了椅子下來,順便拿了一身男裝下來。
沒有任何調料的烤兔子此時在他們眼裡也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味。蒙書悅吃了小半隻,而越宮景完全不顧形象,殘風掃落葉一般,甚至連骨頭都吞了下去還意猶未盡,準備去打第二隻兔子。
蒙書悅卻拉住他,上下快速的掃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肩頭。
越宮景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呲牙咧嘴的一臉無辜的看着她:“你做什麼?”
“清洗一下,處理好傷口再去。”
越宮景咧嘴一笑,涎着臉說:“你幫我洗?”
蒙書悅頭一偏,他以爲沒戲了,卻見到她拿起一旁的巾帕,浸溼了水,再走過來。
他就只剩下一臉傻笑了。
蒙書悅真是無語望天,之前在暗道裡和火焰殿裡,那個英勇無比的瑞王殿下呢?
三下五除二,兩把解開他的衣裳,只見一道不大的傷口正切合在肩骨上,後背心脈處,一塊碗狀大小的青黑,想起他之前吐的那口血,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
越宮景見她的表情頓時冷凝,不由一手緊抓住她的手,滿臉笑容地說:“放心,我沒事的。”
蒙書悅冰冷的視線狠狠的掃了他一眼,右手兩指在他傷口處一捏,身體在她的動作下輕微的一顫。
“傷到了骨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