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裡漆黑一片,再無半點聲響,巨大的動盪之後,遙遠的甬道內部,吹過的風像人語低吟。寒風凌厲,她卻絲毫不感覺到寒冷,東方把她整個護在懷裡,長髮飄散,眼眸如星,脊背弓起,雙手搭在石壁上,半塊碎石都漏不下來。
有腥熱的液體流下來,蒙書悅雙眼大睜,喃喃自語:“東方……”
黑暗之中,有蒼白的指尖輕輕一動,東方眼眸一緊,喉嚨滑動,剛要說話。這時,忽聽一陣震天爆響在盡頭響起,隨即一個蒼老淒厲的聲音傳入耳內:“你們這羣不肖子孫!毀祖宗基業於此,我定不放過!”
蒙書悅一把抓住東方雙臂,顫聲問:“東方,你剛纔說的封印,到底是怎麼回事?”
東方直起身子,打量完四周,抹去嘴角的血跡,輕聲說:“阿悅,剛纔是權宜之計,我們赭翥、栢栢族沒有那些邪術。我們去看看是誰在那邊說話。”從剛纔起,他就一直在納悶,從來沒有聽說過烏那山脈裡還有族人生活,這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又是怎麼回事?
蒙書悅搖頭,“東方……我不想連你都有事情瞞着我。”
東方心頭一顫,就在這時,只聽一聲機括啓動的聲音,陡然從地下傳了出來,霎時間大地震動,土屑橫飛,剛剛纔恢復平靜的地面又開始顫動起來!
東方眉頭一皺,抱着蒙書悅連續幾個飛躍,竄出洞穴,見到的場面令兩人都大吃一驚!呈現在他們眼前的石室,光彩明亮,高有二三十來丈,深不見底,穹頂高絕,漆黑深邃,一眼看不到盡頭,好像整個山脈都中空了一般。四壁之上,蛛網橫生,灰塵厚達幾尺,昭示着這個地方已經太久沒有人造訪了。
石室的正中一個巨大的木質機械,正靜靜的放在一個十餘丈長的石墩之上。上面色彩厚重,暗紅如血,墨色如染,深藍若海,交相混雜,宛若上古神物一般散着神秘的氣息。各式鉤索縱橫連接,巨大的機括相連,鐵鎖橫纏,環環相扣,底部像一把巨大的鎖頭,而在這下面,好像壓制着什麼野獸一樣,咆哮尖鳴,聲勢驚人。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些天接二連三發生的事,已經大大超出了蒙書悅的接受範圍,山體之中,除了那些交錯縱橫的暗道也就算了,竟然會有這麼大一個洞穴,裡面佈滿了人工痕跡,這裡到底還隱藏了什麼秘密?寶藏真的在這裡?
機括之聲驟停,那個蒼老的聲音疑惑着問:“你們兩個娃娃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娃子身上還穿着我們族人的衣裳,你是從哪裡偷來的?”
兩人都在對方臉上看到了錯愕,看不見人,洞穴這麼寬大,老人的聲音卻中氣十足響徹雲霄。東方沉聲說:“前輩,我叫東方百利,赭翥族人。她叫法法琳,栢栢族人。母親是玫哌娜。”
栢栢族女孩被取名法法琳的,就是始祖女神的轉世靈女。栢栢族已經有百年沒有靈女出世了,所以兩族纔會災禍不
斷,纔會走向滅亡。沒想到栢栢族的最後一個女孩,竟然是靈女,只是只剩她一人,能成什麼事呢?
蒙書悅呆呆地聽着東方介紹自己的栢栢族身份,那個聲音有片刻的停頓,之後還是怒氣衝衝地說:“不肖子孫!可是你們開啓了禁地,帶人進來的?你們想做什麼?”
“前輩,不是我們願意來的。外面一直就有赭翥栢栢族藏有鉅額財富的流言,近百年來到這片山脈來尋寶的人,就沒有斷過。靈女的身份已經被人探知,妄圖用烏那人的巫術解印,奪取寶藏。靈女是誤闖至此,我是救她而來。”東方用族語回答,蒙書悅只聽得懂幾個字眼,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哼!不中用!玫哌娜都教了靈女什麼東西?她連族語都聽不懂!”
“前輩,你要理解一個母親的心,靈女雖然是一個莫大的榮耀,那隻限於兩族鼎盛之時,沒落之時出生的靈女,只怕命運多舛。她的母親不告訴她這些,讓她過正常人的生活,也無可厚非。”
“哼!愚蠢!命運怎麼可能逃得掉!她真正的劫難就在於被隱瞞了這一切!”
“前輩大智,晚輩們自嘆弗如。現如今該如何是好?”
“東方,你們在說什麼?”她雖然聽不懂,心底卻很不安,他們說的事情一定跟她有關,她有預感,一定還是不好的事情。
東方朝她安撫的一笑,“我在問前輩我們應該怎麼出去,放心,沒事的。”
蒙書悅搖頭,他在說謊。
那個聲音模糊不清地嘀咕幾句,一道側門轟然打開,“你們從這裡離開,走得越快越好,我要啓動機關,從此世上再無烏那拱措山。”
東方心裡一驚,他這是要玉石俱焚?再無烏那拱措山,不僅進來的人要遭殃,就是還在外面的皇帝和幾萬兵士,也都死路一條。
“不!不要!東方和無憂還在裡面!”蒙書悅出言阻止。
“前輩!那你……會如何?山外的人是不是也會受波及?”
“哼!小丫頭片子,栢栢族姑娘就只能嫁給赭翥族男子,否則你就是禍害那個男人一生!”
東方安撫一下蒙書悅焦急的情緒,沉聲說:“前輩,我雖不是良善之輩,但也不願意見到生靈塗炭,烏那拱措山綿延數千裡,山上山下都生活着數以萬計的百姓,更因此次事件中有皇子的參與,現今皇帝都在山外密切關注這邊的進展。若是出了事,只怕國將不安。”
不料那聲音陡然轉沉,帶着悲憤死氣,像是地獄裡走出來的鬼魅亡魂一般,有着濃烈的凶煞之氣,“天地對我們不仁,我們又何必對他們講義?這巍巍地壑,漫漫山脈,泱泱蒼海,就一起給即將滅絕的兩族陪葬吧!”
蒙書悅掙脫東方的手,衝出去,白着一張臉,向着空曠的石室大喊:“你到底是人是鬼?爲什麼不敢顯出身形?像只縮頭烏龜般躲在暗處,算什麼本事?天地對
你們不仁?這一切都是你們咎由自取!財不可露白,爲什麼要集結這麼大一筆財富埋起來?世界在變,你們卻固執的一成不變,什麼走商,不肯居於一處,心不穩何來身之穩?自取滅亡了還要怪到別人頭上!你要是敢啓動機關,我就先殺了你!”
那個聲音這次沉寂了很久,似乎被她的氣勢嚇倒了,被她的話問蒙了。
東方啞然失笑,她勇氣可嘉,只是用錯了時間。“我們先離開這裡。”
蒙書悅再次甩開他的手,冷眼望着他,“這算什麼?你們憑什麼能決定別人的生死?”
“阿悅!沒有的事,前輩不會那麼冷血無情的。”
“哼!沒用!自己的女人都看不好!如果我是你,把她打暈了,扛起來就跑,哪來那麼多廢話!”
“所以,你肯定一輩子沒有娶過老婆,所以才躲在暗處不敢出來見人,你這個變態!”最後這句是雪珂教她的,說人變態是一個很嚴重很嚴重的貶義詞!
“嗷!”巨大的吼叫聲登時漫天響起,兩人的耳膜差一點在這一聲之中震穿。蒙書悅立足不穩,身形搖晃,只覺血脈都要爆裂開來。東方趕緊到她身邊,捂住她的雙耳,自己也凝神屏氣,才能不受影響。
“小丫頭,不要以爲你是靈女轉世,我就不敢對你怎麼樣!出去之後,好好找族史看一看,赭翥栢栢先人們流的眼淚和血不比任何人少!”
話音一落,驀地一陣狂風,直把兩人吹得往側門那邊飛去。在門關起來之際,東方只來得及喊一句:“前輩三思而後行!”
咣噹一聲,石門關閉,石壁上完全看不出來有開合的痕跡。
東方神智一凌,只見他們身處在一個數丈見方的石室之中,四周牆壁紫光縈繞,散着淡淡的幽光,更顯得這石室之中光影幽暗,色彩迷離。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出路,按說不應該啊,前輩既然叫他們從這裡離開,就一定有路纔對啊!
蒙書悅神情怔忡,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想着另一頭的越宮景和無憂。看着她這副模樣,他心裡少許不舒服。前輩說得對,他應該要管好自己的女人才行。
一想到此,東方剎那間覺得有一團火從他的小腹升起,一瞬間就仿若星火燎原般,將他的整個身體都燒熱。雙目充血,亦正亦邪的臉龐上難掩情-欲之色。烏那聖女!想起她說她最擅長的,自己一直防備着,竟不知何時中了這情-蠱!
這時只感覺四周空氣越來越灼熱,四下裡光影濛濛,蒙書悅淺色衣袍隱藏下的雪白肌膚露出足以使人瘋狂迷醉的誘惑,東方忍不住悄悄向她望去。
蒙書悅的情況也不對,雙眼迷離,眼波如水,糟糕的是她自己這一次根本沒有發覺!滿心眼裡擔心着那個怪人會不會啓動機關,被阻斷的越宮景和無憂兩人面對鍾玉兒和烏那聖女,生機如何,根本沒有發現東方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炙熱的目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