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悅越走越快,越想越生氣,也不管方向,看見哪條路少人就往裡走,直到一個不知休息的大殿後方,沒有了路。
越宮景這才上前,拉她到宮牆死角,把她圍在自己的雙臂之間,無奈說:“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撒謊。你別生氣了,好嗎?”
蒙書悅掙扎,這個姿勢太彆扭,如果被有心人看到,又該傳什麼謠言了。
“你放開!”
“你不生氣,不跑了,我就放開。”這樣挺好的呀,她的臉色因氣憤和剛纔的運動而紅樸樸的,呃……他退開兩步:“你落水之後是不是沒洗澡?身上有股味道你知道嗎?”本來想試試傳說中的女兒香,結果他聞到了女兒臭……
蒙書悅連忙擡手嗅自己身上,醒來之後看到越宮璃,都氣迷糊了,爲了不讓他看出破綻,自己完全就忘記了落水這回事。現在被越宮景這麼一說,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很難聞……這會都華燈初上,隱約聽到禮樂奏響,難道真要她帶着這一身味去參加宴會?
百花宴一直是宮裡的傳統,在每年的七八月間舉行,名爲賞花,實則爲考究京中各名門淑女的才藝,優秀的入了皇帝眼的,可以入宮爲妃,入了皇后眼的,可以進宮當女官,或者是皇帝給大臣們賜婚,這三種情況都有。這幾年皇子們漸長,百花宴已成爲皇嗣們物色合適女子的時機了,但已成年的太子和皇三子竟不約而同的拒絕皇帝皇后給他們物色的皇家媳婦。
太子最長,三年前由皇極寺的苦慧大師偶然批算他的命格,說二十五歲之前不宜娶妻,斷絕多少有心人士的夢幻。而今年四月太子的二十五歲生日已過,因此今年的百花宴更比往年熱鬧隆重許多。
皇三子的拒絕要求就簡單多了,自己還想多過幾年單身漢的生活,而且那些女子他都看不入眼,不要不要……
皇帝對太子是寄予厚望的,既然大師有言,自然不強求。而對皇三子則慈祥很多,對於他的說法只斥罵一句“臭小子”,說等着看什麼樣的女子入他的眼。
皇帝自己成婚早,生子也早,所以如今自己才四十不惑正當壯年,而皇子們已然長成,覬覦他的位置,時不時如跳樑小醜一般鬧點小動作,心中也很是無奈,也贊同他們最好再晚一點成婚。
如今皇家男子只得四個,皇太子和皇二子都是皇后所出,可惜二子年幼夭折。皇三子爲莊嬪所生,十年前自請去報國寺修行,此後宮裡再無莊嬪。皇六子和皇七子今年十二歲,生母爲雙生姊妹,兩人出生相隔不足一月,自幼也如雙胞胎一般養成,容貌間肖母,粗看上去,相貌也一模一樣。
至於排位的第四、五位皇子,其中頗有一段秘辛,前世的蒙書悅沒有想過,也沒有想過去打聽。
公主剛只有兩位,長公主平勝已經出嫁,生母是德妃,十年前的生產,母子均不保。五年前成婚後,長年隨駙馬在封地,只在年節和萬壽節回來小住半個月一個月的。
再然後就是如今只有三歲多的希樂公主,由樂
嬪所出。
天正朝的皇帝們都不甚喜女色,後宮妃子向來不多。現在的皇帝現在只有皇后、恭妃、柔妃以及樂嬪,加上逝去的德妃、修行的莊嬪,只有六位嬪妃而已。因此這些年禮部和御史臺經常有不長眼的官員,上書請奏皇帝充盈後宮,廣施雨露,爲皇家開枝散葉。然後這些官員要麼被下放地方,要麼就在朝廷上噤了音。
蒙書悅當真頂着那一身味道入了席,除了皇親國戚之後,蒙府的位置並不靠前,相鄰着的也是跟蒙遠揚官職差不多的家眷,也多是跟蒙書雅兩姐妹臭味相投的女子,基本上也認識,看着她過來時,有人就說:“阿禮,你母親真善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竟也帶進了宮。”
蒙書禮撇撇嘴,陰陽怪氣地問:“你來啦?聽說你落了水?怎樣,水裡的味道還好嗎?”
蒙書悅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去,開口的那位禮部尚書的二小姐誇張地說:“天啦!你身上怎麼這麼臭!你也好意思進來?”
“我就是故意帶着這一身臭味進來,向皇帝皇后求一個公道呢。你聞不慣?走開不就行了?”
蒙書禮嘀咕說:“你自己倒黴落了水,也讓皇帝皇后給你公道?小心皇上以你擾亂朝堂……不對,擾亂宴會爲由,打你板子。”
蒙書悅回給她一個“等着瞧”的表情。
蒙書雅過來了,假裝關愛地問:“五妹妹來了,沒事吧?聽說你落水之後,我和母親本來都要去看你的,但秦夫人他們都說沒事,太子殿下派了人去照料,而且在外城,出宮不易,所以就沒有出去。”
蒙書悅皮笑肉不笑的答:“謝姐姐關心,妹妹我福大命大,上次沒摔死,這次自然也淹不死。太子殿下做事周到,自然沒事。”
“要不然怎麼說太子對你青睞有加呢?其他那些落水的官眷都回家休息去了,你怎麼還進來?還這副德性,果然是下賤胚子生養的……”蒙書禮說。
蒙書悅一個眼刀飛過去,蒙書雅擋在兩人之間,推了一把蒙書禮,笑着說:“別跟她一般見識,你知道她向來口無遮攔的。沒事就好。”
“如果總是這麼口無遮攔,可不見得每個人都像我這麼有度量能原諒二姐,二姐還是改一改自己的脾氣吧。”總有一天,她會後悔說這些話的。
蒙書雅應下來,說定會要求她改,又皺眉,護城河裡什麼垃圾都有,她身上的味道真的很重啊,“妹妹,要不要再去洗漱一番,換個衣服?我認識皇后娘娘身邊的女官,請她幫忙,可好?”
“謝謝姐姐,我不願意在陌生的地方洗漱,也不喜歡穿別人的衣服。我覺得很好。”步步陷阱,誰知道等會會發生什麼事。
蒙書雅忍不住作嘔,蹙眉說:“這樣怎麼行?太失禮了。”
隨着宮人的一聲唱諾“太子殿下到”,稍有些嘈雜的宴會現場頓時安靜下來,蒙書雅也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說話。
朝堂上對於現任太子那是譭譽參半,挺他的不少,反對他的也不
少,當然這是暗地裡的,明面上反他,簡直是找死。
世上向來不乏有野心的人,男人多,女人也不少。例如工部侍郎秦光遷的女兒秦卓麗就是。秦侍郎也是挺太子一派,對於女兒的心思,自然是百分之百贊同並推波助瀾的。
越宮璃經過蒙家席位時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蒙書悅等人,嘴角劃過一道弧度,然後才上前向皇帝皇后行禮。
皇后問:“事情怎麼樣了?沒有人受傷吧?”
太子恭恭敬敬地答:“回稟父皇母后,事情是由一匹瘋馬引起,馬匹被捕之後,就口吐白沫而亡,已經查明是被下了毒,所以才發瘋的。幾位落水的官眷都已經無礙,事情是不是有幕後主使,正在查實中,相信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皇后說:“無礙就好,等會再給他們賞點東西補償一下。事情一定要嚴查,破壞百花宴,又是跟柘國交流國宴的秩序,定不輕饒。”
南平王也站起來求嚴辦,定要還他個清白。
皇帝說:“南平王和王妃回去也該反省,治家不嚴。”
南平王和王妃趕緊出來跪倒,三呼恕罪。
皇后趕緊出來打圓場,“璃兒回來了,我們就趕緊開席吧?不能讓客人等久了失禮。”
皇帝不置可否,皇后趕緊使個眼色讓南平王夫婦歸席,示意開席。
蒙書悅打量着最前排的柘國公主,號赫喧,面貌與天正朝人無差異,身材格外火爆,前凸後翹,纖腰細細不堪一握,看上去似乎比蒙書雅還大兩歲。前世她成婚後,聽說皇帝再娶了一位柘國公主,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後來關於那位柘國公主的事情也聽過幾回,回回都是皇后找她的不是,最後反而是找了不愉快。兩年後生下一位皇子,越宮璃曾氣得要命。
她現在想,如果赫喧真是來找駙馬的,怎麼會看上比自己年紀大了一輪的皇帝呢?同時反省自己,重生回來這些日子,都只顧着自己,忘記了身邊的這些重要大事。報仇也不容易,她一個人,力量太單薄了。
一圈歌舞欣賞下來,赫喧說:“天正的歌舞美則美矣,卻始終不大氣,只能是獨樂樂,做不到衆樂樂。請陛下欣賞一下我們正宗的柘國舞蹈。”
說着就把自己的外袍一掀,露出火紅的裡衣。她身邊跟着的幾位柘國女官和男官,也都跟她一樣,把外袍一脫,穿着貼身飄逸的裡衣站到了臺上。
十幾位專業的舞者和他們一起,隨着激昂的樂曲,翩翩起舞。那樂曲彷彿有魔力般,竟讓在場的人都情不自禁的跟着律動身子。舞者們跳到每一個席位,拉着人跳起來,大家都躲避不及,在這些自命高高在上的官家夫人小姐們心裡,以舞取悅別人,那是低賤的事情。
直到赫喧跳到了皇帝面前,拉起了皇帝的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皇后更是攥住了拳頭,太子一把推開來到自己身邊的舞者,正要發作,突然一聲驚叫,蓋過了音樂聲,打破了這歡樂祥和的氣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