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宮璃一怔,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平常嗎?大戶人家的正妻們爲了顯示自己寬宏大量,還會主動給自己的丈夫納妾,怎麼就對不起她們了?
周氏走過來,把孟小蘭推開,着急地問:“怎麼樣公子?你家裡有夫人了嗎?夫人能容人嗎?小蘭現在脾氣雖然暴躁一點,你帶回去好好調教一番,讓她知道厲害她就不敢鬧了。”
孟小蘭勃然大怒,“娘,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村口的甘露姐姐怎麼死的你忘了?城裡豪門世家的正頭娘子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爺們也沒一個好東西,你若真想把我賣進去給人家糟蹋,我不如現在就抹了脖子!”
周氏的眼淚掉得更厲害,她前世到底造了什麼孽,嫁給這麼一個不爭氣的男人,又生出一個這麼傲氣的丫頭?一樣米養百樣人,甘露的性子軟綿綿的,狗朝她吠兩聲,她都要哭三天。她的父母爲了要臉面對外宣稱是府裡的正頭娘子不容人,霸道兇狠,見不得甘露得寵,出了陰招害了她,誰知道是真是假?小蘭的性子炮仗一樣,出去誰敢欺負她?再說若不是她們,大個子早就死了,納了小蘭回去,正頭娘子、闔府上下不是應該把小蘭像菩薩一樣供着纔對嗎?
“小蘭,”越宮璃突然開口,“假如那一家的夫人很好說話,很好相處,爺們也不混賬,你願意做妾嗎?”阿悅是一個性子很好的主母,曾把他府裡的姬妾都當作了親姐妹,從來都是別人出陰招害她的,她只傻乎乎一心一意爲他,善良得就像一尊泥菩薩,沒有脾氣沒有怨言。
“你去死!早知道就該趁你昏迷的時候捂死你!”孟小蘭丟下這句話,氣沖沖地去了廚房,男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周氏卻上了心,抹了眼淚,追問:“你真的娶妻了?”
越宮璃點頭,周氏微微失望,別說大戶人家的公子哥兒,就是在鄉下,男人到了他這個年紀也早就兒女成行了。不過沒有關係,他都說了家裡的娘子很好相處,自己的女兒也是個以心交心的人,別人不來害她,她絕不會主動去害人。這親事就這麼定了!
“公子你貴姓,家住何方,家有幾口人?”這個還是必須要問清楚的。
越宮璃卻沒心思跟她扯,追在孟小蘭的後面,進了廚房。他想起蒙書悅說過,她要嫁的男人,必須一生唯她一個女人,他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她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爲夢裡他的姬妾們太多,給她造成了太多的傷害,所以她才立下這樣一個規矩嗎?他又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報怨過父皇不專情,娶了一個又一個,對母后不公,那他爲什麼也會想正妃是誰,側妃是誰?
“小蘭,你是個好姑娘,你會遇到你的良人的。”
“哼!”
越宮璃站在廚房外略顯侷促,他堂堂太子放下身段,向一個村姑說好話,人家還不領情。他沉吟吸一口氣,說:“小蘭,我想知道你爲什麼不想給人做妾,我的妻子跟我生分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
納了妾的原因,所以我想問問你爲什麼會那樣想。”
孟小蘭手裡的動作一頓,他果真是娶了妻的,甚至還納了妾,嘴邊溢出一絲苦笑,可嘆自己的心底竟也是那麼一絲期待,如果他沒有娶妻,外面沒有家和家人,是不是會留下來,跟她一起過日子。
“不爲什麼,戲文裡面都是這麼說的,小姐和公子歷經磨難,最後終於在一起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了。可沒有哪一部戲文裡說,公子納了個妾,和妾一起幸福快樂了。我是沒有小姐命,也不做那樣的夢,像我們村上,雖然大家的日子窮是窮點,但每天也能苦中作樂。我就想找個勤快些的男人,你挑水來我澆地,你打魚來我曬網,身邊圍繞着兩三個小蘿蔔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平淡淡就好。”
越宮璃沉默不語,是啊,所有的故事話本里吟唱的都是才子佳人,從來沒有哪個妾的故事能搬上臺面。是了,也不乏妻妾和睦,誰誰盡享齊人之福的美談,但更多的他們都瞧不起妾室,娶起妾室來卻是一房接一房。妻妾爭寵,嫡庶相殘,家宅不寧。哪家後院枯井裡沒有幾縷幽魂?
周氏去換了衣裳過來,有心讓兩人獨處,談談心,但看着孟小蘭左一下右一下,洗菜淘米,起火燒水,又切菜調醬,走了進來,將兩人趕了出去。然後自己動作麻利的做起早餐來。
兩人就這麼幹站在院子裡,吹着涼嗖嗖的冷風。孟小蘭本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知道了越宮璃對自己沒有那種意思,自己心裡剛剛萌芽的那一點心思,也被掐滅了,也就不知道尷尬爲何物了。既然他有心要說自己的故事,那她就姑且聽一下吧,看看城裡大戶人家的生活,是不是像戲文裡唱的那樣,只管賞花看月,喝酒吃茶。
“你和夫人成婚多久了?”
越宮璃閉上眼睛想一下,如果阿悅真的嫁給他了就好了。
孟小蘭驚訝:“你是不想說,還是不記得成婚多久了?”
“五年。”
“哦,看你的年紀,那你成婚也挺晚的。你今年多大了?”
越宮璃又不說話了,他比阿悅整整大十歲呢!
好吧,不答算了。“五年,你納了幾個妾?”
越宮璃扭頭朝柴房走,說起夢裡的那些事,就像要把他心裡的傷口一道一道扒開似的。明明是夢,爲什麼他和阿悅都當了真?
“唉!別走啊,你不是說要講你自己的事嗎?說話不算數可不算男人!”天還黑着,反正也沒事,孟小蘭追着到了柴房,“阿越,你全名叫什麼?家是哪裡的?”
越宮璃突然想起來,她不是要趕自己走的嗎?怎麼被周氏一鬧,兩人好像都不記得這回事了?“你教我捕魚吧。”白吃白住不是他的性格,在離開之前,最少也要賺點路費吧?如果覺得日子不錯,當個漁夫也可以啊。
“啊?你不走了嗎?”
“嗯,過些日子再走。”
“你連全名都不告訴我,
家是哪的都不說,我纔不要教你。捕魚這活向來都是各家傳各家的,多一個人來就表示自己少分一杯羹,我沒讓你行拜師大禮就不錯了,趕緊把身家底細交代清楚了!”孟小蘭立即得意起來,叉着腰一臉狂傲。
越宮璃垂下眼睛,“就算我說了,你又怎麼分辨我說的不是假的?”
孟小蘭深深的鄙視,狡詐之徒,看來她以後得小心了,還得讓兩個弟弟跟他也保持距離!哼,總會慢慢的,一點一點挖出你的身世秘密的!孟小蘭暗暗發誓。
吃了早飯,天色又是才微微亮,越宮璃和孟小蘭就出了門。孟小舟看着兩人的背影暗想,太奇怪了,姐姐今天竟然沒有罵人,而裝半死不活裝了這麼的大個子,竟然也主動出門了,還扛着漁網,這是太陽要往哪邊升起來的節奏啊?
往日背在孟小蘭肩上,沉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來的漁網,今日挎在越宮璃肩上,卻似乎沒有什麼重量。她一路看着他健步如飛,臉不紅氣不喘,到了岸邊,將漁網放到船上才笑說:“總算沒有白撿你一回,還有點用處。”他們家的這副漁網已經用了很多年了,很多地方都打了補丁,比一般人家的漁網要重很多,以前就算是孟鐵生都不能一口氣扛過來,還臉不紅氣不喘的。個頭大,年輕,果然還是佔有優勢的,只是希望等會下了水,他也像這麼有用纔好。
越宮璃輕哼一聲,以前學武的時候,兩百斤的石頭他都扛過,這副漁網的重量就算現在沒有武功,他也沒放在眼裡。
孟小蘭卻又好奇了:“你以前是幹嘛的?”看他手上的皮膚比她的手還要光滑-嫩白,除了虎口和掌心有幾個厚厚的繭子,絕對不是能幹粗活的人,莫非他就是傳說中的武林高手嗎?啊呸!他昨天在水裡,在船上的狼狽樣她還沒忘記呢,他若真是武林高手,不是應該踏雪無痕水上飄纔對嗎?
越宮璃自然是不回答的。
孟小蘭已經見怪不怪了,也不強求。到了船上,給他說了撒網技巧,又演示了一遍,收了一網魚上來,才讓越宮璃親自動手。
不知是她這個師傅沒有教好,還是那個徒弟太笨,越宮璃試了好幾次,就沒有一次把網灑圓了鋪開。
幾次下來,孟小蘭教得真泄氣,如果是孟小舟在學,她肯定一腳把他踹到水裡去了。此時只能無奈地說:“算了算了,一看你就不是吃這碗飯的人,給我來吧,不然趕不上早市了。”
越宮璃卻脾氣上來了,把着網不肯給她,硬是拉着網,又再灑了幾次。還是沒有成功。
孟小蘭看着太陽慢慢爬上山頭,嘆氣,早知道他這麼固執就該下午再帶他出來了,現在已經趕不上早市了,她也不着急了,嘀咕着說:“看人做事容易,自己做起來知道難了吧?漁夫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最後,當越宮璃穩穩當當把網灑下去,撈出一大網魚的時候,對她笑說:“其實偶爾靠靠男人,也是可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