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毅平和東方追出幾裡地之後,很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兩個方向向中間包抄。
安靜。除了風過樹梢雪落下來的聲音,再無一絲雜音。茫茫雪原,連一隻鳥的蹤跡都看不見,那人說的三十里,會不會是一人陷阱?柏毅平隱隱覺得不對勁,和東方匯合之後,他那邊也沒有發現任何痕跡,兩人面色深凝。
“調虎離山?”東方臉色不由地憤怒,竟敢利用他們對族人的憐憫,將他們騙出來,那實際的陰謀是在客棧裡嗎?
“回去!”
兩人剛轉身,兩個灰色人影各身負一人,從他們的左側踏雪而過,速度飛快。灰衣男子赫然就是客棧裡那個膽小如鼠的店主!風中飄揚的灰綠色大氅和女子飄飛的墨發,在他們眼前一閃而過,兩人心裡同時一個咯噔:阿悅?
“追!”兩人同時提氣直追。
負着阿悅的男人是店主,那另一個稍瘦小的身影又是誰?他們兩個在店裡的時候沒有往後院去,現在才知道是他們太不警惕了,沒想到客棧竟然是一個黑窩,那他們背後的力量又是誰?死在客棧裡的栢栢族人,又是誰安排來的?
那兩個人的速度絲毫不遜於東方和柏毅平,或者更高於他們,否則在客棧的時候,他們怎麼會把店家當成普通百姓?想想看他們在客棧,或者這一路上都在別人的掌握中,甚至還被人牽着鼻子走,兩人就氣不打一處來!
前面兩人突然一左一右分開兩頭,東方和柏毅平不受干擾,只追着店主,其他人死活跟他們沒關係,他們只要管着蒙書悅的安危就行。眼見着就要追上了,那人身子突然一折,剛纔離開的那個身影也折了回來,從後面射出一排花弩。
東方手中的鉤鎖耍得如輪轉,帶起一股股勁風,將自己和柏毅平保護得滴水不漏。柏毅平看一眼東方,東方在他背上一使勁,他的身子陡然拔高暴起,指尖勁道彈射,如無形的劍刃,沒有任何保留的打向前面的人影。
人影忽分,倒飛而去,腳下步步連退,直到靠上一棵大樹,方纔穩住自己的腳步。店主臉上卻是詭異的一笑。
柏毅平冷聲說:“把人放下!”
“那要看閣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衣袂起,肅殺滿地,雪水紛飛。
人影躍,勁道漫天,風聲凌亂。
兩人的手掌,在空中一觸,柏毅平的手順着店主的肩頭擦過,然而伏在他肩上的“蒙書悅”動了,一把栢栢族特有的尖刀在她手上冒着冰寒之氣,目光冷然,是個女子,卻根本不是蒙書悅。
眼看尖刀就要插進自己的胸膛,柏毅平見機很快,躲無可躲之時,胸膛詭異地往後一縮,身影騰起。那店主沒有遲疑,雙掌凝聚一股冰寒之氣,撞向他的身體,一點點的突破他強大的氣息,想要刺入他的身體裡。
這人着實很強,但是——“你們敢動她?就是找死!”
柏毅平手一彎,折下一截樹枝,腳尖點地,身如大鵬展翅,手中樹枝幻化了無數影子,捲起地上的冰雪,打向店主的身體
。
東方下盤立定,慢慢的提起了掌心,鉤鎖如疾風,全身縈繞在殺氣中,彷彿戰場上一柄尖銳的鋼刀,要撕破對方的身體。
“叮……叮……”
那人手中長劍出鞘,清脆交鳴,無數聲起,越到後面越快,快的爆豆子般,瞬間已是幾十下而過。東方不由的讚歎,如此冰天雪地中,還能施展這麼快的劍法,絕非等閒之輩。而這個人隱藏在客棧裡,他們竟然沒有發覺,實在是他們太自大太自信了。
“說!你們是誰派來的?龍脊山裡那人是不是栢栢族!”交擊而過時,東方冷聲問。
那人動了動脣角,露出一絲清淺笑容,劍鋒抖出幾朵劍花,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強烈的殺氣中,“你們不配知道!”
“那就別怪我不念同族之誼了!”東方眼中怒氣陡漲,揚起了鉤鎖,勁氣流轉,掌中內息的力道中越來越盛,冷冽之氣從手心裡浮起。
利器相擊,掌心相迎,撞擊中,兩人的衣衫獵獵而動,東方冷笑,比內力,自己未必輸於他!
然而,“叮”的一聲,一抹寒光,薄透如冰,輕巧如紙,從那人胸前飛出。東方只感覺到胸口一冷,那人胸前的披風一開,佝僂着的身子竟是在胸前還負了一人!
一個侏儒,目光冰寒,她手裡的薄刃深深地紮在他的胸口。
“東方!”柏毅平怒吼一聲,腳尖微滑,在倒掠的同時,身後迸射出無數寒光,他眸光一深,手中樹枝如利箭般出去,同時張開着雙臂,全身勁氣勃然而發,如張開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
當那漫天的銀光全部落地之後,沒入雪原中,一點痕跡都不現,而店主帶着人,連同襲擊東方的那兩人,消失在遠處。
“東方,你怎樣?”柏毅平撲過來,快速的點了他幾個大穴,然後看着那柄薄刃愣了神。
東方看着薄刃插在自己胸前,散發着清冷的寒意,劍身上竟還有古怪的刻痕,沾染了他的血之後,劍身通體變成了淡淡的粉色,那些古怪的印痕彷彿要從劍身上跳躍出來,不過轉眼間,又消失了痕跡,那血竟像是被劍身完全吸收了一般。
東方很想裝作無所謂說一聲“沒事,死不了”,可是胸口一陣接一陣的痛,他甚至感覺到自己的熱量正在一點一點失去,“大叔,這次好像真的很慘。”
柏毅平掏出一顆藥丸,東方毫不猶豫吞進去。
“你先別說話,別用力,我們先回客棧再說。薄刃有古怪,你別動。”柏毅平若有所思地說,那薄刃好像是族工部史上記載的凝血刃,插在傷口上能止血,拔出來才兇險。不知道越宮景他們在客棧有沒有遭到暗算,回去至少還有火烤。
“我自己可以,你去追阿悅!”
“假的!我們中計了,我差點也中了招。”
“我們快回去,只希望越宮景的人不要太沒用!”這一次若沒有護住阿悅,越宮景以後也就沒臉再來爭了。東方心裡一時不知道該期待阿悅沒事,還是希望越宮景的人沒用。
“背後那
人算得很準,我們被引出來,客棧那邊的情況絕對好不到哪裡去。”柏毅平說,只希望不要太糟糕。
然柏毅平帶着東方剛走出沒多遠,就見到雪林裡出現三個狼狽的身影,不是越宮景還有誰?
“阿悅被他們帶走了,是往這個方向來的,你們有沒有見到?”越宮景說完第一句話,然後看到東方胸前的紅刃,一時怔住。
“東方神醫也受傷了?”常力驚訝至極,能傷到神醫大人的,身手得多厲害啊!
柏毅平無聲地點頭,蹙着眉頭問:“你們……其他人都沒了?”
越宮景三人臉色一暗,東方冷嗤一聲:“沒用!”他自己身受重傷,比越宮景更狼狽,雖然也很沒用,但他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如果不是那兩人暗算自己,他又怎麼會如此?
越宮景問:“東方的傷勢怎麼樣?你們遭到暗算了?”
“一時半刻死不了,不用你操心。”東方沒好聲氣地說。
柏毅平說:“我們遇到兩個人,店主扛着的不是阿悅,而是披着她大氅,迷惑我們視線的。另一個人雌雄莫辨,就是他傷了東方。”
“不是,是他胸前藏着一個侏儒,誰知道他是兩個人?我明明有把握將他拿下,誰知他披風一揭,那侏儒手裡的刀就入了我的身。”快得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東方的腦袋甚至在那一剎那間都空白,想不起這刀刃怎麼就刺進了他的胸膛。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柏毅平看着茫茫雪原,東方的傷勢一定要找一個溫暖的地方,他纔有把握起刃,最遠的山嶺看過去也有十來里路遠,還不如退回鎮上的客棧。“回客棧!”
越宮景微愣,不解:“不去追阿悅了?”
柏毅平沒回答,反問:“你們那邊狀況一定很激烈,侍衛們全軍覆沒,那刺客呢?”
雪原上突然想起沙沙的腳步聲,所有人臉色一變,阿美呆呆地說:“他們追上來了……”本來他們三個是拼死衝出來,追到後堂,就看到店主抱着蒙書悅飛身離開,另一個灰影緊隨而去,屋子裡女孩和女孩母親也一個都不見。什麼生病、什麼救命,都是圈套!
“撤!不要硬碰硬!”柏毅平說完,立即帶着東方飄然前去。聽腳步聲,來人至少十人以上,東方受傷,越宮景三人也是強弩之末,硬戰對他們沒好處。
越宮景和阿美輕功都不錯,唯有常力,硬家功夫所長,輕功卻很一般。現在風雪雖是停了,但積雪足有兩尺厚,常力沉聲說:“我殿後!阿美保護好主子爺!”死在客棧的,都是跟他朝夕相處的兄弟,他們都死了,他也該下去找他們了。
“別囉嗦!我們帶着你!”越宮景怒聲說。
“走!再不走我就死給你們看!”常力的刀橫在自己脖子上,他們的輕功再好,帶上他,能堅持多遠?
“爺,我們走!”阿美一臉哀色。
“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常力笑着點頭,隱在樹後,看着他們漸行漸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