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書悅在夢裡都不安穩。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好多的東西,紛紛闖進來,一個又一個的聲音,或尖利或柔婉,一段又一段的畫面,或歡快或悲傷,還閃過了很多很多的臉龐,男女老少,漂亮的英俊的,普通的難看的……還有更多更多她無法形容的,她覺得頭很疼,心也在痛,四肢百骸似乎都泛着痛楚。
“小寶貝,快快睡,夢裡會有我來陪,陪你笑陪你睡……”是誰的歌聲如此婉轉入人心?
“悅兒……悅兒,小寶貝,快!看這裡……哇,寶貝真乖……”
“悅兒,你要記住這些畫,記住這些瑰寶……”
“不要,孃親,這些畫都好怪異,一點都不漂亮。我喜歡大姐姐屋裡的……”
“玫,我們犯下的罪孽太深了,大地之神不會原諒我們的,我要恕罪……”
“只要是爲了悅兒,爲了我們的法法琳,我願在地獄之中深受流火之毒……”
“悅兒……一定要記住,記住你的使命,你是靈女,你要救族人於水火之中……”
“孃親,你不要死,不要……”
“悅兒,你還有我,還有四姨娘……”
“玫,我不願悅兒成爲靈女,身受天下至苦,我的女兒,我只願她喜樂安康。世間萬物都有定時,千百年來,王朝更替,這家興,那家亡,都是定數。赭翥栢栢族也到時間告別了,我們又何苦強求?”
娘……孃親,你是誰?你從哪裡來?還有,告訴我他是誰啊?若他真是我的父親,又怎麼會讓我在蒙府孤身一人受那麼多苦難?我不要!我不認他,我絕對不認他……
娘,不是說你們忠於彼此嗎?那麼蒙遠揚呢?
“悅兒,我是父親。可是對不起,我們還是沒能敵過命運之手,你還是看到了現在的畫面。悅兒,既然命運已經無法抗拒,那麼盡你所能。最後關於孃親的來歷,孃親是從皇陵裡逃出來的黃金衛士,靈女的夫婿都是命定的,如果一切事了了,你去皇陵裡見一見柏毅平。孃親說她最對不起的人除了你,就是他了。你孃親的本名叫紫玫,皇陵裡她有一個妹妹叫清音。如果你以後遇到她,一定要告訴她,孃親當年不是故意的。”
“我和孃親,會在地獄裡仰望你的笑顏。悅兒……悅……從心,而笑。”
“阿悅,我把他葬在了星星谷。星光會照耀回家的路,大地之神會把他帶到星星之上,他們會在星星上相聚,也會在星星上福佑我們。”
“阿悅,你醒一醒,你已經躺了一天了,蒙程也在下面坐了一天了。”
“阿悅,一天一夜過去了,你還不願醒來嗎?”
“蒙書悅,你看到了什麼?我們的滅族之恨,入了你的夢沒有?你不起來報仇嗎?慶氏還殺害了你的弟弟。”
所有的聲音,蒙書悅都聽得到,但她就是睜不開眼睛,上下眼皮好像被人縫起來了一樣。她的頭很沉,身體裡的痛楚也一陣接一陣。慶氏殺害了她的弟弟?是了,孃親就是因爲這個孩子被慶氏誣告,蒙遠揚不相
信孃親,送了一碗打胎藥來。呵呵……連她都不是蒙遠揚的孩子,蒙遠揚這麼做有何錯?慶氏作爲大母,掌管後院一應大小事務,發現了這種事,正常處理又有何錯?
“蒙書悅,東方百利和柏毅平到了,你想要他們看到這樣死氣沉沉的你嗎?”
蒙書悅的手,無力擡起來,在落下去的時候,被一個溫暖的掌心握住了。她的夢魘終於結束了……
東方和柏毅平已經在聖殿裡等得不耐煩了。不愧是擅百工的栢栢族,這座地宮設計之精巧讓人歎爲觀止。就算外面大火燒山、掘地三尺,只怕也暴露不了分毫。就算有人僥倖闖了進來,外面那毫無規律可言的謎樣通道,也能把人繞死了!
看到汪洋的時候,東方笑了起來,“花護法,上次假扮店家的那一家三口呢?我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栽在人手裡,也請出來讓我好好謝他們一回,讓我知道了人外有人這幾個字怎麼寫的。”
花護法笑着說:“他們都在外有事,過幾天回來,一定請他們來向兩位賠罪。”
“你們這聖殿夠奢華的,除了你和那小子,跟你同級別的,還有多少人?已經廢了長老會,是嗎?”
“是,神醫聰慧……”聖君一直不出場,她又一直看好這兩人的能力,少不了多了幾分耐心,對於東方提出的問題,能回答的都簡要回答了,不能回答的,就笑笑不作聲。
就在東方口水說幹,耐心用盡時,聖殿上面終於響起了腳步聲。一身白衣又清減了幾分的蒙書悅挽着另一個白衣男子出現,大概是久不見陽光,男子的臉白若玉,那一身的清冷氣息,好似冰潭裡走出來的一般。東方冷哼一聲,沒見到柏毅平之前,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容貌是最好的。見到柏毅平之後,他就覺得有些相形見絀。沒想到現在出來的男人,比柏毅平更好幾分!他不服,特別是看到蒙書悅挽着他的手,心裡很不舒服。
“阿悅,他們虐待你了,還是怎麼回事?又瘦了,你是想當個紙片人嗎?”
蒙書悅輕輕一笑,鬆開了絳納爾的手,徑直來到柏毅平面前,雙膝下跪,行了一個大禮。
柏毅平面色僵硬,本來想移開身子,不知爲何,卻偏偏沒動,也不扶她,冷聲說:“見過素氏了?身世解開了?”
蒙書悅點頭,“孃親讓我跟你說聲對不起。”
柏毅平的身子抖了一下,僵硬地問:“姐姐,還是妹妹?”
“姐姐。”
“妹妹呢?”
“孃親說離開之後,就失散了。也不知道爺爺婆婆有沒有找到小姨。”
竟是這樣的結果,柏毅平頹然坐在椅子上。東方卻聽得一頭霧水,什麼姐姐妹妹小姨的,但是有一句他聽懂了,蒙書悅的身世之謎解開了!“阿悅,你孃親是我小姨,對嗎?”
蒙書悅點頭,“當年從皇陵離開後,爺爺和婆婆就告訴了孃親,她真正的身世,本來說要按照當年送進來的紙條去找孃親的生父生母,誰知他們所住的客棧發生了火災,當時爺爺和婆婆都在外面打聽消
息,兩姐妹在房間裡休息,孃親帶着小姨衝出來時,小姨已經吸了太多煙昏迷了,她着急去打水來,走開了一會再回來,小姨就不見了。她慌忙去找,結果迷了路,再次回到變成了廢墟的客棧,苦等了月餘,也沒有等到婆婆他們回來。她只好孤身一人上路去尋找生父生母。”
後來發生的事,就像他們打聽來的消息那樣,靠跳舞生活,後來遇到了蒙遠揚,嫁進了蒙府。而四姨娘爲什麼是個男的,孃親和四姨娘之間到底是如何暗渡陳倉,生下她的,記憶裡沒有。
“你孃親是我小姨,你還有一個小姨?豈不是我有兩個小姨?”
蒙書悅點頭,“黃金衛士每一代有人留下,也有人離開,離開的人必須要送一個自己的後代進來。孃親就是外公外婆他們送進去的,小姨是孃親養父養母的女兒。”
“那你生父呢?”
蒙書悅撇開頭,對絳納爾說:“你跟他們說吧。”
東方撇撇嘴,這一大殿的人穿的都是白色,“那麼多顏色不選,非要穿白色,天天辦喪事嗎?”
絳納爾沉聲說:“你說對了,兩族的滅族之禍,不值得將這身喪衣穿在身上嗎?”
東方被噎住,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激戰。
“你是誰?”
“絳納爾,你要稱我聖君。”
“切!臉皮還真厚!”
“東方,”柏毅平出聲打斷,“不要胡鬧了,聽他說,要麼你就下去養傷。”
絳納爾看一眼瑪娜芝,她便退出去,很快回來,手裡遞上一瓶藥膏,“這是專治薄刃的藥膏。”
“你受傷了?”蒙書悅驚訝的問,然後目光看向絳納爾,他派人乾的?
他給了就表示了他的誠意,東方接不接是他的事。絳納爾沒有看蒙書悅的目光,對柏毅平說:“先生竟是黃金衛士,讓我大爲驚訝,烏那山的寶藏我都啓回來了,不知可否請先生出面管理?”聽說黃金衛士都有特殊技藝,若寶藏有黃金衛士守護,那將是絕對萬無一失。
柏毅平不爲所動,“說你的條件和目的。”
“倭馬國已盡在我掌握之中,西漢慕予一死,也將盡爲我所有。我要立國!我要用赭翥栢栢族的名義立國!”
東方驚呆了,就連柏毅平臉上都露出驚訝之色。他們猜了一路,卻沒猜到他竟然是這個打算!
柏毅平點頭:“想法很好。但是人呢?戰士幾多?百姓幾何?”
“用自己的人去打仗、犧牲是最笨的方法,我只要控制了各國的上位者,自有人爲我們去打下江山。”
柏毅平冷笑一聲:“倭馬國貧窮,民風彪悍兇殘,西漢積弱,天正正準備對那裡開戰,你確定慕予死了,西漢到你手上?你確定立國之後,百姓們都服你的統治?兵法裡的不戰而屈人兵,也不是你說的這種方法吧?”
絳納爾臉色一沉,“如何做,我自己有計劃。今天我只想問你們是否願意加入。”
“不。”兩人異口同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