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濃水霧中,絳納爾將頭沉入水中,片刻後又浮出水面,幾起幾落,遊了幾個來回,最後遊至東面的一塊大石上,望着頭頂黑色蒼穹,微微而笑。她善良又倔強,吃軟不吃硬,剛剛爲自己擔憂的神情絕不是做假的,所以他要不要換一下策略?可是示弱跟他好不搭啊,要不以後能動手的時候絕不動口好了。
蒙書悅擡眼看了一下白茫茫的水面,真是要來泡溫泉,好歹叫她拿一套換洗衣裳啊,她現在從頭溼到腳,外面那麼冷,他是想把她凍死在這不成?心裡怨念了一會,又想起青鳥已經追過來了,那白蟒呢?自從那日一別,就再沒有聽到它的消息了。
“有白蟒的消息嗎?”蒙書悅問,他又是從哪裡得來越宮璃的消息的?不會天正的朝堂上也有他的人吧?蒙書悅心裡暗暗想。
“有,它出現的地方人人恐慌,差點沒把它當怪物打死。它現在應該潛在某一處養傷,我讓人在找。”
蒙書悅暗暗懊悔,當時不該那麼冒然讓巨蟒出去,只希望它沒事纔好,低聲說:“謝謝你。”
絳納爾冷哼一聲,從大石上骨碌一下倒進水裡,游過來,大大咧咧裸着身子上去了。蒙書悅動一下,又縮進水裡,他說她的傷口要泡一個時辰的,現在應該還有小半個時辰。只是上去怎麼辦,她都沒有乾的衣裳穿!
絳納爾上去之後就再沒有動靜了,除了嗚咽而過的風聲,四周一片寂靜,蒙書悅周身泛上一陣睏意,不由的慢慢走到東面的大石旁,半靠着石頭,意識慢慢模糊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被嘩啦嘩啦的水聲驚醒,猛的站起來,又差點在水裡摔個跟頭。絳納爾撲哧一聲笑出來,“你有時候犯起傻來真好笑。”
絳納爾在池邊生了一個火堆,搭上了乾枝丫,上面掛着他的外袍,他正在擰被她扔在岸邊的溼襖子。蒙書悅連白他一眼的心情都沒有,想來她並沒有迷糊多久,該出水了。可是……她看着緊貼在身上的內衫,勾勒出來的曲線,讓她很害羞,不敢離開水裡。
“快出來吧,夠時間了,再泡下去,小心皮膚起皺,象個老太婆。”絳納爾在上面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然後拿着她的棉襖、外袍到了火堆邊烤起來。
她以前是聽說過溫泉不能泡太久,否則會直皺,可是他如果看到自己的身材,獸性大發怎麼辦?她打不過他,逃不過他,而且俗話說,男人的話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他不動她的約定有用嗎?
“別磨蹭了,你的身體我早就抱過摸過了,還有什麼不能讓我看的?”
蒙書悅惱羞成怒,譁一下走到岸邊,噗……一捧水就潑了過去。絳納爾大笑着,把他的乾衣從水襲裡搶救出來,輕鬆一躍就到了石階之上,“你再潑看看?把火撲滅了,我是不會再生第二次火了,到時候凍死的人是誰,你可想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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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書悅咬着嘴脣,也沒真想潑到他,只是爲了發泄一下,紅着臉說:“你到石室裡去,今晚不準下來!”
絳納爾看了她一眼,見她滿面通紅,面容比海棠花還要嬌豔幾分,愣了一瞬,果真轉身去了裡面。
蒙書悅才手忙腳亂的從水裡爬出來,坐到火堆邊,被冷風一吹,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然後身上一暖,竟是絳納爾的外袍落到了肩上,他在上面說:“把溼衣服脫下來,否則感上風寒就不好了。”話音一落,人又進到了裡面。
蒙書悅心裡一暖,躲在衣服後面,三兩下把溼衣扒了下來,穿着他的外袍,正好裹個齊全。聽到身後腳步聲一響,扭頭一看,他正緩步走下來。她用手攏緊了外袍,讓出一個位置給他。
絳納爾坐下來,邊挑着火堆邊說:“你身上有幾處筋脈未通,所以氣息不穩,我現在告訴你一套內功心法,你好好練,藉助泉水的功效,你什麼時候打通了,我們就什麼時候離開。”
“我不需要那麼好的身手,現在這樣就可以了,天一亮我們就走。”手上被割出的傷口,泡了這麼久,不見發白,反而就長出了新肉,足見這溫泉的神奇。但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去給越宮景找解藥,而不是提升她自己的功力。
絳納爾繼續挑着火堆,讓火勢更旺,淡淡說:“你知道火雷原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嗎?就算是東方和柏毅平進去,不死也得掉層皮,你?我敢打賭你撐不了三個時辰。”
蒙書悅不信,闖過了皇陵和烏那山,她不知道還有哪裡的機關詭陣能厲害過那兩處的。她是不知道火雷原,世界上又沒有真的龍潭虎穴,他故意說得這麼嚴重,是嚇唬她的吧?
“你別不信,反正你若不按我的要求來,那你就等着看吧。”
蒙書悅這才面色一凜,“你說的是真的?”
絳納爾輕輕一笑,一副你愛信不信的樣子。蒙書悅低頭沉吟一會,“好,我知道了,我會盡快的。你說吧,心法。”
看着她默唸沉浸於心法的練習當中,絳納爾的嘴角涌上一抹笑。
而越宮景在柘國邊關只差跑斷了馬腿。每次都差一步,絳納爾的蹤跡似乎毫無規律可循,東一槍西一炮,最近一次是在一個小鎮上追上了四聖衛之一的溫雅朵,而她手裡的兩種藥草都是配方上的。她說是靈女叫她候在此處的,還說蒙書悅讓她轉告,叫他返回京城,等她找齊了藥草,自會回去見他。
溫雅朵臨走前,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了:“陛下,你放棄吧,她已經與聖君舉行了婚禮,有天地爲證,若是背叛,會給她帶來噩運的。聖君纔是最適合她的,她說叫你不要再找她了。”
越宮景冷笑一聲,這算是絳納爾的攻心之計嗎?就算是蒙書悅自己站在他面前來說這番話,他都不會相信,何況一個侍女?
嘉木秀檢驗過兩種
藥草,這兩種藥草並不罕見,但能找到如此好的貨色,就不容易了。阿悅難道是打算按藥方來,一件一件找齊了再去火雷原嗎?他沉吟着說:“我們如此追趕不是個辦法,反正阿悅是一定會去火雷原的,爲什麼我們不乾脆到火雷原上去等他們?”
越宮景還沒說話,倒是周圍的柘國士兵們齊齊變了臉色,武擎天更是一臉驚異,“什麼?你們要去火雷原?你們知道火雷原是什麼地方嗎?一百年前爆發過一次天火,方圓兩百里之內再無人煙,從此那一片土地寸草不生,只長着一片又一片如鮮血一般的地苔,沾之必亡!除此之外,還時不時的冒黑煙,成了名副其實的火雷原,巫師們說那是一個被詛咒了的地方,現在連流刑都不往那邊放了,你們去就等於去找死啊!”
越宮景和嘉木秀對視一眼,同時天正的將士們聽了,也臉色稍變,爲什麼他們聽到的還是說火雷原上的特產特別,人特別強壯特別長壽,秋天時落葉像金子一樣的顏色,夏天時整個火雷原像一個燃燒的火爐,但卻絲毫不讓人感到熱。一百年前的天火,爲什麼他們全然沒有聽說?
嘉木秀則半信半疑。族史裡寫的差不多是四百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的火雷原是一片樂土,除了紅黃之色,再無其他雜色。樹葉秋冬之季是黃的,春季開始慢慢轉紅,到了夏天,整個火雷原就如一片燃燒的土地般,到處紅彤彤。土是紅的,樹是紅的,花也是紅的,泥土裡長出的糧食也是紅色的,而且顆粒比別處更飽滿。用紅土建房,冬暖夏涼,風侵不壞,火雷原上矗立着的每一棟房屋都至少有百年曆史,在那裡六十歲,你都不好意思稱自己是老人!因爲百歲老人,比比皆是。
而外面慕名而來的人們住進去,卻一個個都水土不服,反而變得很虛弱。火雷原下就是流徙之所,無數的人悄悄進去,又虛弱的被人送了下來,無一例外。人們雖然對於那裡的人羨慕嫉妒恨,卻也無奈至極。
武擎天嘆息着說:“巫師們說,那片土地上的人們提前把後世的福報都用完了,人越來越多,破壞卻越來越嚴重,所以老天一怒,收回了。就算是幾百年前,外人都不得進,何況現在?而且聽說裡面的東西也是帶不出來的,一出來就變了色,沒有效果不說,有些反而會產生毒素。”聽他們的意思,好像是要去找什麼藥材,這可是一不小心絕對會死人的事啊!另外去到火雷原相當於穿越了大半個柘國,哎呦喂,越皇你也是皇帝啊,帶着一支百餘人的隊伍,這麼光明正大的穿行在別人的國度,真的好嗎?
越宮景笑着說:“多謝將軍提醒,但我非去不可,這個人對我來說,非常重要。一路承蒙將軍照顧了,不若此時我們就分道揚鑣?”
武擎天拱拱手,他的任務也是到此處就完成了,下一站將會由其他的將官接管,火雷原啊……願他們好運吧!
(本章完)